唐人的餐桌 第779節
于是,云初,溫柔,狄仁杰再一次聯袂去看望了一下周興。 再一次見到周興的時候,這個家伙似乎已經恢復了健康,原本骨裂的左腿似乎已經痊愈,雖然能看的出來還有一些不便,已經不影響這個家伙待人接物了。 至于小腹上的那一道刀傷看樣子也沒有多重,畢竟,這個家伙的桌案上還放著一壇子酒,聞味道像是云氏出品的殺毒藥。 掛在架子上的人已經不是裴廉了,換上了一個滿身都是疙瘩rou且連腮胡須的壯漢,這個家伙全身上下都是細密的小傷口,全身被切割的跟魚鱗一個模樣,切完了還用魚膠給黏上,不是凌遲,勝似凌遲。 “這人叫杜審,是豫章王李亶的長史杜正玄的堂侄?!?/br> 溫柔見云初有些疑惑,立刻道:“跟李義府爭斗被發配橫州病死任上的宰相杜正倫的兄長?!?/br> 云初瞅著周興道:“此人跟裴廉有什么關系?” 周興道:“君侯不會不知曉豫章王跟舒王李元名是什么關系吧?” 云初對于浩如煙海的大唐皇族一點都不熟悉,就看向溫柔,溫柔咳嗽一聲道:“李亶是舒王李元名的兒子?!?/br> 周興自顧自地道:“顯慶三年五月十八日,裴廉與杜正玄相別于灞橋,裴廉折柳插在杜正玄的衣襟上道:恨不能與君共侍舒王足下?!?/br> 云初想了一下道:“這句話有問題?” 周興得意的道:“君侯,看一句話的時候必須要看當時的環境,裴廉說這句話的時候,正是御史彈劾舒王謀反的關鍵時候,別人在這個時候都在遠離舒王,他裴庸為何偏偏要湊上去,還說什么要與杜正玄共侍舒王的話。 當時裴廉剛剛被陛下從車馬監因故斥退,他不思己過不說,還心懷怨望,聽說舒王準備造反了,就恨不得立刻投身到舒王麾下,參與謀反?!?/br> 云初倒吸了一口涼氣道:“后來不是說舒王是清白的,被人誣陷了嗎?” 周興笑道:“舒王是清白的,但是,裴廉跟杜正玄可不清白,這不,剛剛從這個杜審口中得知,杜正玄在豫章王府中一手遮天不說,還暗中跟舒王擔任過刺史的青州,滑州的折沖府都尉有聯絡。 三位暫且寬座,某家這就帶人去搜查杜正玄的府邸,如果某家預料不錯的話,應該很快就有新的結果出來了?!?/br> 云初三人目送周興離開,溫柔立刻道:“杜正玄的府邸在安化門附近的昌明坊,他家的管家跟你家的管家一樣,都擔任著坊長,別的我不清楚,杜正玄要是被扣上謀逆的罪名完蛋了,居住在昌明坊的其余杜氏人等也很難逃脫。 這樣的話,你要是在昌明坊開始你的南城改造計劃,就非常的方便了?!?/br> 云初有對一臉鐵青色的狄仁杰道:“你怎么看?” 狄仁杰怒道:“我還怎么看,人家是刑部侍郎,官職比我還要高一個等級,手里拿的又是皇命,我要是多說一句話,我覺得這個家伙就能把我也羅織進這樁案子里的去?!?/br> 云初攤攤手道:“自從周興被突襲之后,洛陽那邊來的旨意,不但將百騎司的人手調撥給周興使用,就連皇后手中的長安花郎徒,現在也受周興節制。 他們的事情,咱們兄弟不摻和,而且,千萬別被咬上,否則真的很麻煩?!?/br> 溫柔長嘆一聲道:“我現在開始明白你剛才說的那些話是什么意思了。天啊,全天下人都成了御史言官,告密要是告的有用,還會受到重用,從今往后,一定會有很多很多人因此倒霉。 不信,你看著?!?/br> 云初道:“既然如此,你覺得我們的南城改造計劃要不要趁機推出來?有杜正玄這個娃樣子,我想應該沒有人敢在這個時候跟我們作對吧?” 狄仁杰道:“如此,也算是杜正玄死得其所,死他一家子,造福整個南城區,也算是不幸中的萬幸?!?/br> 云初見那個剛剛出賣了自己叔伯的杜審開始痛苦的呻吟了,這明顯是將要醒過來的節奏,被周興折磨的這么凄慘的一個人要是向他們三個求救,會讓人心里很不舒服。 于是,他們三人就迅速離開了地牢。 離開地牢,又沿著甬道走了百十米,就到了東市上,今天是初九日,長安婦人們需要出門采買上元日歡慶用的東西,按理說該是東市上一年中難得的賣貨的好日子。 可惜,站在街道中間放眼望去,平日里總喜歡在人多的地方爭奇斗艷的大唐女子們,似乎都變成了嫻靜的好婦人,出門的很少。 云初三人走了半條街,才看到一個勉強能入眼的女子…… 第九十三章 平地一聲雷 才多看了一眼,就有膘肥體壯,面容兇惡的家丁就舉著拳頭過來了。 一邊跑,一邊喊著“登徒子休走!” 云初,溫柔,狄仁杰三個轉身就走。 今天要是在這里跟人家的家丁打一架,明天,他們三個的名聲就臭大街了。 人家今天之所以會帶著彪悍的家丁出來,就是為了引誘登徒子,再把登徒子毆打一頓解氣的。 但凡是施行這種無差別傷害的女子,一定是昨日在這附近收過登徒子羞辱的,沒有看清楚登徒子的臉,就隨便抓一個或者幾個登徒子毆打一頓解氣。 反正,全天下的登徒子都是一個德性,打誰不是打呢? 云初瞅瞅自己身上的衣衫,不解的道:“我們哪里像登徒子呢?” 溫柔道:“錦衣,光頭,總盯著女子看,我們不是登徒子誰是?你看著,明日坊間女子間一定有傳聞說,小心三個禿頭登徒子?!?/br> 云初又瞅著狄仁杰道:“既然事出有因,必然有登徒子存在,那么,登徒子哪里去了?” 狄仁杰朝一個巷子努努嘴道:“在那里?!?/br> 云初看了一眼巷子道:“確實,從那個巷子穿過去就到了平康坊,果然是登徒子匯聚之所。 如今,世道不好,登徒子手中也沒有了錢,沒錢去平康坊,就滿大街的sao擾良家婦人?” 狄仁杰道:“有人惦記我們三個呢?!?/br> 云初再次回頭看看那條巷子,點點頭道:“真的很可疑?!?/br> 說罷,他就大踏步地走進了巷子。 溫柔瞅著狄仁杰道:“你不去?” 狄仁杰翻一個白眼道:“你不是也沒去嗎?” 溫柔道:“是裴行檢嗎?” 狄仁杰道:“能讓自己老婆出來吊登徒子的,只有裴行檢一個?!?/br> 溫柔道:“那該派公孫出來,而不是大老婆?!?/br> 狄仁杰道:“賠罪的心思很重啊,不過,還是公孫有看頭……那時候正是公孫最經看的時候,云初一鞭子就把人家的外袍給扯掉了,我覺得一個女子裸著身子不妥,就把外袍脫下來送過去,人家沒要,還把我一腳踢草叢里去了?!?/br> 溫柔拳頭砸在手掌上遺憾的道:“早該跟你們接觸的,錯過了很多美景?!?/br> 云初走進幽長的巷道里,多少覺得有些不謹慎,要是在這里遇襲,可不好抵擋。 不過呢,裴行檢之所以會選這個地方,目的很清楚,就是想看看云初對他有沒有提防之心,如果心無旁騖的進來了,就說明云初不覺得裴行檢會害他,也就反過來證明,云初也沒有害裴行檢的心思。 如果不進來,或者帶了一群人進來,事情就很明朗了,大家的事情要從長計議了,說不得前些天發聲的襲擊勛貴子弟的事情,也要把云初納入兇手的大名單里查一查。 巷道里啥都沒有發生,云初穿過航道就發現巷道左邊的一個小院子的大門開著,一個青衣小婢守在門口,見云初過來了,就施禮道:“我家主人在等公爺?!?/br> 院子不大,繞過門房就看見裴行檢坐在一張桌子后面,面前堆滿了酒菜,遠遠的招呼云初道:“趕緊洗手,一會菜要涼了?!?/br> 云初就著小院子里的一個獸頭上流淌出來的清水洗了手,從那個青衣小婢女手里接過毛巾擦了手,就坐在裴行檢對面道:“你最近很丟人啊?!?/br> 裴行檢提起酒壺給云初倒了一杯酒道:“公孫的身子都被你看干凈了,再服侍你一曲劍舞也就不算啥了?!?/br> 云初端起酒杯跟裴行檢碰一下一口喝干道:“公孫服侍我一曲劍舞,我和一曲《將進酒》占便宜的是她,我說的是庫狄氏,你不該這樣羞辱她的?!?/br> 裴行檢繼續給云初的酒杯添滿酒道:“我不在家的時候,她胡亂做了一些主張,導致我現在非常的被動,該有的懲罰不能少?!?/br> 云初又提起酒杯跟裴行檢一起喝干了,將酒杯放在桌子上道:“女人嘛,哪有不犯錯的,打一頓不就完事了,非要她拋頭露面的丟人?” 裴行檢再次給云初添滿酒,舉杯道:“事情過去了,不打算再追究了?!?/br> 云初舉杯道:“挺好的,過日子嘛,只要人不差,有時候稀里糊涂的的才能把日子過好?!?/br> 酒喝干了,云初提起酒壺給兩人添滿酒后道:“這一次,你厲害了,兵部尚書,聽說還檢校吏部尚書,入選文學館,這可是太宗十八學士‘登瀛洲’之后,我朝第一個“登瀛洲”的官員。 以后登凌煙閣是必然之事,佩服,佩服?!?/br> 裴行檢喝干了杯中酒道:“論武,你我半斤對八兩,論文,我遠不如你,知道為何是我先登瀛洲,而不是你先登瀛洲嗎?” 云初喝光杯中酒道:“必然是你更勝我一籌之故?!?/br> 裴行檢一巴掌拍在桌子上道:“錯了,是因為我不如你!” 云初道:“你先上,我后上,或者不上的,這有什么關系嗎?你不至于耿耿于懷至此,你對大唐是很有用的,而我對長安來說是很有用的,一個是國,一個是城,所以,你先登沒有任何問題?!?/br> 裴行檢疑惑的道:“你真的要把自己困死在這座長安城里嗎?” 云初喝一口酒道:“你是不知道啊,我有多么的愛這座城?!?/br> “什么緣故讓你只愛長安城?” 云初將杯中殘酒喝干笑道:“因為我想死了之后,埋葬在這座城里?!?/br> “天下之大,你就不想去看看?” “我從西域歸來,看夠了藍天,白云,草原,戈壁,沙漠,就想留在一座俊美無疇的城市里,懶洋洋的看庭前花開花落,未必就不是一樁美事?!?/br> 裴行檢也把自己杯中酒喝完,鄭重的看著云初道:“好,既然如此,但凡是長安事我必先問你?!?/br> 云初給兩人添滿酒道:“好,但凡是長安以外的事情,我必先問你?!?/br> 裴行檢長嘆一聲道:“事已至此,軍中自然就是薛仁貴的天下?!?/br> 云初啞然失笑道:“我們這樣分派了,難道就不問一問陛下的態度嗎?” 裴行檢道:“泰山歸來的路途上,陛下的風疾發作了,很是兇險?!?/br> 云初道:“不是已經痊愈了嗎?” 裴行檢道:“左眼已經失明?!?/br> “太子都不曉得這件事嗎?” “不曉得,在我之前只有皇后曉得,我也是回京陛見的時候,才發現陛下左眼失明這件事的,當時并未聲張?!?/br> 云初嘆口氣道:“自從離開泰山,我已經許久未曾見過陛下了?!?/br> 裴行檢揮揮手道:“見了徒增傷悲,不如不見,陛下虎視萬里多年,未必愿意讓臣子知曉他左眼失明一事?!?/br> 云初喟嘆道:“這就是長安城里蛇鼠橫行的原因?” 裴行檢道:“你不準備整頓一下長安的秩序嗎?這樣你殺我,我殺你的,遲早會殺出驚天禍患來的。 同時,你也該約束一下周興,他如何能在長安城里的大興冤獄呢?” 云初道:“周興此時正在整頓長安秩序,我就不參與了,不過啊,我最近有一個南城老舊房屋改造計劃,你要不要參加一手,不說別的,一旦成功,你丟進流水牌子里面的家產再找回來不是啥難事?!?/br> 裴行檢哦了一聲,然后道:“怪不得周興的矛頭陡然指向了韋杜兩家?!?/br> 云初舉杯又喝一口酒道:“有沒有興趣?你要是參加進來,不用你掏錢,你只要幫我們搞定那些該死的大戶就可以了?!?/br> 裴行檢搖頭道:“不干,我想發財,去洛陽學你就是了,用不著冒險去得罪那么多的一群人,我只是將要成為宰相,不是現在就是宰相,再說了,即便是我入了內閣,也是排位最靠后的一位?!?/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