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671節
李治難以置信的瞪大了眼睛道:“果真?” 李敬玄道:“黃同的家眷馬上就要到了,陛下只需派人去詢問一番自然知曉臣所說的話是真是假?!?/br> 李治看了瑞春一眼,瑞春隨即就離開了。 李敬玄猶豫片刻,決定把云初他們要走的路替他們走絕,就重新施禮道:“陛下從永徽四年開始,就有意識的積存人材,臣以為,這些人受陛下恩寵,很可能已經寵壞了,需要從長計議?!?/br> 李治冷笑一聲道:“朕的事情你們倒是看的清楚?!?/br> 李敬玄嘆口氣道:“啟奏陛下,一個生員,從讀書人進入到官員的身份變化,并不是自然而然地,想要把這些人腹中的才學,轉變成陛下治國所需的才能,需要一段冗長的歲月來歷練。 我朝自從開科取士以來,為何取的大部分都是勛貴富貴子弟,這其中是有緣由的,這些人自幼邊受家中為官的父兄的作為耳濡目染的,已經基本上知曉了如何為官。 寒門子弟則不同,他們對于官員的認知來自于書本,甚至來自于民間傳說,其中一些志向高潔的寒門子弟,被陛下錄用為官吏之后,便一心想要為國為民做出一番事業來,最終得以身居高位,為陛下分憂,為百姓解難。 然則,更多的寒門子弟,之所以發奮讀書,為的不過是碎銀幾兩,為的是發家致富,臣以為,陛下要分清這兩種人,也好量材取用?!?/br> 李治瞅著李敬玄道:“前者為誰?” 李敬玄咬著牙道:“劉仁軌?!?/br> 李治聞言大笑道:“有點意思,有點外舉不避仇的意思了?!?/br> 隨即又問道:“你覺得誰來當這個偃師縣縣令更合適呢?” 李敬玄咬著牙道:“犬子左羽林郎李思沖很適合擔任偃師縣縣令?!?/br> 李治點點頭道:“這又是內舉不避親了?” 李敬玄道:“若是他人為偃師縣縣令,不論是誰,臣都不放心,偃師縣為陛下東巡的開端心腹重地,其實最好的人選就是微臣,可惜微臣如今需要侍奉在陛下身側,無法分身治理偃師縣,因此,臣冒大不韙舉薦李思沖緣由有三。 其一,李思沖為臣之子,他本性穩重,不驕躁,做事一向求穩,求實,不冒進,偃師縣大變之后,需要的便是平和,而不是再次大變,此為臣推薦李思沖第一思考。 其二,偃師縣大變過后,縣內依舊不平穩,此時,若是派遣一介文官擔任縣令,一旦有變,需要動武之時,李思沖本就是武職,提刀便可平定禍亂。 其三,自陛下東巡以來,臣無一日不在思考如何才能借助陛下東巡之威做更多的事情,就在臣百思不得其解之時,陛下在偃師縣的安排讓臣茅塞頓開,如同盲人一般眼前頓現光明。 有微臣不斷以書信在遠處時時教導李思沖,必定不會讓陛下失望?!?/br> 李治聞言半信半疑的瞅著李敬玄道:“按理來說,云初,溫柔兩人才是最好的人選?!?/br> 李敬玄笑道:“還是那句話,殺雞焉用牛刀?!?/br> 李治道:“爾愿意為李思沖作保?” 李敬玄道:“臣愿意為李思沖作保,若李思沖在任上獲罪一,臣愿意擔負二!” 李治皺眉道:“不是十倍嗎?” 李敬玄道:“天不遂人愿的時候,喝涼水都塞牙,微臣滿門共有三十九口,賭不起?!?/br> 李治道:“你殺了黃同,那就用你的兒子李思沖填上,你兒子不夠填坑,就用你李敬玄來填,總之,朕要的是一個朝氣蓬勃的偃師縣,而不是一個暮氣沉沉的偃師縣,這兩者的差別,你應該心中有數?!?/br> 李敬玄笑道:“陛下的調查結果還沒有到來,這就相信了微臣的話,臣深感惶恐?!?/br> 李治嘆口氣道:“云初說黃同蠢不可用,溫柔說黃同是朕派去看守門戶的一頭豬,你又說黃同的心思不在治理偃師縣上。 無論如何,你們三人的話,朕還是愿意相信的。 去吧,帶走你的兒子,一個時辰之后,他就能獲得旨意,去偃師縣上任了?!?/br> 李敬玄拜服在地上,心情沉重的他沒有繼續說諂媚的話,對于李思沖能否治理好偃師縣,他實在是缺少一些信心,以前想用黃同來當靶子,讓李思沖藏在后面,現在看來弄不成了,就像皇帝所說的那樣,偃師縣如果治理的好,他就有可能更進一步,偃師縣治理壞了,他們父子難辭其咎。 李治終究還是沒有追究李敬玄在行宮外殺人的事情。 不是他相信李敬玄口中說的話,而是他已經了解了李敬玄的小心思,他不拍臣子有野心,而是害怕臣子像云初那樣無欲無求。 只要臣子有野心,他就能用臣子的野心來控制這個臣子一輩子,至于中間出現的一點小心思,在李治看來無傷大雅。 自從他的父皇,母后過世之后,李治就再也不相信這個世上還會有人無條件的為他著想,為他好,想到這里,李治心頭一陣酸楚。 傍晚的時候,瑞春回來了。 李治跟巨熊坐在大殿上已經等候了好長時間了,在這期間,他拒絕了太子的求見,也拒絕了皇后送來的晚餐,只是一個人悲傷的懷念著自己的父母,以及早逝的小兕子。(晉陽公主) 宮人們點亮了蠟燭,悲傷的帝王李治就從悲傷中走了出來,光明照耀在他的臉上,無喜無悲的冷靜的就像是一個木頭人。 “黃同是一個蠢人無疑!” “嗯這一點朕已經知曉了,云初是如何判斷黃同是一個蠢人的?” “云初只見了黃同一眼,中間一句話都沒有說,但是,為了黃同,云初卻在鄭州見了黃同得主考官李義府,李義府開始不說他受賄錄取黃同的事情,后來被周興用刑罰之后,才招認了收取賄賂破格招錄黃同為進士的事情?!?/br> “除此之外,李義府沒有說別的?” “回稟陛下,周興那里有詳細的審訊文書,除此之外,再無其他?!?/br> 李治點點頭,緊接著道:“李義府還有用處,暫時不能死,那就斷其舌,廢其四肢,只留命即可?!?/br> 瑞春點頭領命,李治又道:“黃同你查出啥來了?” 瑞春為難的道:“目前僅僅知曉,對于黃同就任偃師縣縣令一事上,太子一無所知,倒是雍王李賢殿下,曾經與太子左春坊贊善羅元弘見過幾次面。 而黃同就是羅元弘為陛下推薦的黃同?!?/br> 李治面色如常的道:“拿羅元弘問罪?!?/br> 瑞春為難的道:“羅元弘在聽說李侍郎斬了黃同之后,就立刻服毒自盡了?!?/br> 李治吧嗒吧嗒嘴巴道;“你看啊,誰說黃同是一個蠢貨來著,這不是就有用了嗎?” 瑞春不明白皇帝指的是啥,就聽皇帝道:“這一段時間里,太子在他的行在里與太子妃恩愛不絕,就連平日喜歡的邸報,奏疏都不怎么關心了,你說李賢這個孩子怎么回事,就不知道避避嫌? 連太子左春坊都要插手,他這是皮癢癢了嗎? 看來啊,太子喜歡揍他,并非太子不慈,這里面也有他的問題。 去告訴皇后,平日里對雍王要嚴加管束?!?/br> 瑞春猶豫片刻道:“雍王賢在汴州行在整日賓客不絕?!?/br> 李治抬頭看一眼瑞春道:“都是些什么人見李賢?” 瑞春道:“汴州本地鄉紳,士子,以及豪商?!?/br> 李治聞言喃喃自語道:“他的兄長都看的清清楚楚的事情,雍王賢竟然看不出來,他身邊的太傅,賓客都是干什么吃的?” 瑞春道:“雍王如今只親近賀蘭敏之一人?!?/br> 李治愣了片刻揮揮手,就讓瑞春下去了,自己帶著巨熊來到窗前用拳頭捶打著窗臺道:“你這樣做,怎么才能好好的活下去喲,你母親臨死前念念不忘的還是你……難道真如皇后所說,龍與鳳凰才能誕育龍種,與雉雞就只能誕育出……” 李弘從裴婉瑩身上下來的時候,面色潮紅,呼吸急促,翻身倒在床榻上不滿的對裴婉瑩道:“為什么還是沒有動靜?” 裴婉瑩艱難的笑道:“太子還需努力?!?/br> 第一百三十三章 世上哪來的什么大丈夫 明明是寒冬臘月,大唐皇族上下卻各個火氣十足。 李治又開始頭痛了,還目赤紅腫。 這就很麻煩。 聽說被孫神仙從耳垂上取了兩酒盅血,目赤紅腫的毛病才緩解了一點,不過他的太陽xue上的血管還是噗噗亂跳,孫神仙認為可以再從皇帝腦袋上取出來一些多余的血,皇后不許。 皇后認為皇帝的精血珍貴,一旦取多了會影響身體……她的這個執念非常的固執,即便是孫神仙告訴她人的身體有造血的功能,多取一點,半個月的時間里就會恢復如初,她還是不相信,只說精血乃父母所賜,不可輕廢,雖然沒有說孫神仙心懷不軌的話,話里話外就是這個意思。 暴怒的孫神仙告訴她,從皇帝腦袋上取的血量,甚至還不如皇后每月來月事流淌的多,不但不會死人,還會讓皇帝更加舒坦一些。 同樣暴怒的武媚說孫神仙無禮,孫神仙就一怒之下連夜帶著六個體壯如牛的藥童就要回長安去,路過鄭州的時候被云初給攔住了,好說歹說,這才愿意留在云初軍中繼續前往泰山。 “皇后一介女流之輩,對于刺血救命之術有疑問,老道還不至于跟一個女流之輩計較什么,皇帝自己明明很清醒,這個時候光知道躺在床上哼哼,卻硬是一句話都不說,這很明顯是信不過老道,既然信不過老道的醫術,為人,為何還要讓老道出手治病呢?” 老神仙早就修煉到喜怒不動于心的地步了,這一次卻怒火難熄的樣子,讓云初跟溫柔多少有些難解。 馬上,老神仙長嘆一聲道:“到底是老道醫術淺薄,明明知曉風疾之癥的起因,發展,卻無良藥可醫,慚愧,慚愧?!?/br> 聽老神仙說了后面的話,云初,溫柔立刻就明白了,老神仙是在惱怒自己的無能,這才難得的發一次脾氣。 不過,老神仙說自己弄清楚了風疾成病的原因,以及病情發展的規律,這一點云初是不相信的,畢竟,大唐醫者所說的風疾,包括的內容實在是太多了,從神經病變到高血壓無所不包,而每一個病人都需要專門去對待,不是說,研究出來一個方子,就能滿足所有人。 不過對于放血這種事,云初是贊同的,他以前因為年輕力壯,在大部分工作人員都是女性的街道辦里,常常作為獻血的第一人選出現在紅十字血站,對放血不會影響人的身體健康還是很有發言權的。 要知道,他一次就被人家抽走了兩袋子血……隔天之后還能打籃球。 所以,每隔一段時間從李治身上取一半斤血完全不成問題。 可惜,武媚,李治兩人都因為過于愚昧不同意,錯過了這種對身體很有好處的事情。 不僅僅,云初感到遺憾,溫柔,狄仁杰也同樣覺得遺憾。 之所以會產生這種不道德的情感,完全是因為如今的鄭州已經沒辦法看了。 弄亂偃師縣的是歹徒,弄亂鄭州的則是酷吏。 一個胡亂攀咬的李義府比瘋狗還要可怕,而一個只問案子,不問情由的酷吏則比餓虎還要讓人難以招架。 原本的望氣案子,變成了謀逆案子,謀逆案子又牽扯出那些富人們魚rou鄉里的案子,一個人的案子變成了一家人的案子,一家人的案子變成一族的案子,再變成姻親的案子,同窗的案子,最后,變成了全鄭州富人的案子。 原本,窮人們還在為這些富人鳴不平,等到他們聽說,富人的田地可以均分給他們之后,全鄭州的富人有罪,就成了板上釘釘的事情了,且無人覺得他們冤屈。 鄭州于偃師縣最大的不同在于,有云初的大軍駐扎在這里,那些人連反抗的余地都沒有。 在大唐,一個家庭最重要的財產是以土地跟房子的形式存在的。 那些富人們失去了土地,失去了房子,基本上等于失去了九成左右的財富。 國家殺人,終究是有一個限度的,將罪大惡極的明正典刑之后,剩余人口發配的發配,發賣的發賣,鄭州的事情也基本上就算了結了。 鄭州本地百姓額手稱慶,大路上戴著刑具面無表情地踏上發配路的人群也絡繹不絕。 道路兩邊看熱鬧的人很多,一個個神情復雜,不過,在冗長的發配隊伍走遠之后,他們就明顯高興起來了。 孫神仙跟云初一樣,都背著手站在一個不起眼的高處瞅著遠去的發配人群,兩個人都不怎么說話,就算是偶爾說的兩句話,也有些口不應心。 “昔日秦皇遷徙六國富戶入關,漢高祖劉邦也干過這樣的事情,按理說有錢人是很珍貴的,為何到了陛下這里就棄若敝履?” “自秦皇以來,強干弱枝就是中央皇朝不多的一種選擇,人為的制造出一個強大的關中,是符合大秦,大漢,兩朝利益的,不過,天下富戶進入關中之后,又會引起關中地方不安,朝中不晉,在大秦還沒有統一天下的時候,關中人就想要把那些不屬于大秦的高人驅逐出國,被李斯勸阻了,結果,始皇帝利用那些高人完成了統一大業,其實也給大秦埋下了分裂的種子。 大漢也是如此,中央的權力被不斷地削弱之后,那么強的實力,終究因為力量不能向一個方向走,區區一個黃巾,就讓強漢走向了覆亡。 如今的陛下,就是考慮到了這些因素,再加上,長安,洛陽足夠富庶,這才給了他膽子,行取富人之財,結黔首之心的做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