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640節
上官儀猛地回頭看著李義府道:“原以為你今日就會身死道消,沒想到又讓你逃過一劫?!?/br> 李義府當著群臣的面道:“某家的今日,就是爾等的明日?!?/br> 刑部尚書劉祥道出言道:“我們與你不同,你做了什么事情,你自己清楚?!?/br> 李義府大笑道:“劉公不妨明言,是老夫把劉氏的小公子安排到周至縣當縣丞可是不合你意?” 劉祥道并不為所動,而是看著神情平靜,眼底卻一片瘋狂的李義府道:“犬子乃是進士出身,得一個八品縣丞并不算是格外優容。 就算老夫曾經跟你說過此事,也不過是舔犢之情下的人之常情。 跟你李義府邀請術士替你望氣一事比起來,恐怕是不值一提。 趁著今日滿朝文武都在,說說,那個術士到底看出什么來了,還是說你李義府家中有龍氣盤踞?” 李義府聞言,倒退一步,指著劉祥道怒喝道:“你竟然在暗中盤查老夫?” 劉祥道笑呵呵的道:“主要是你邀請的術士杜原紀覺得你邀請他替你李氏望氣,有十足的謀逆之心?!?/br> 李義府怒吼道:“休要血口噴人,老夫邀請杜原紀望氣,是邀請他看家宅是否安寧?!?/br> 劉祥道瞅瞅泥雕木塑一般的上官儀,繼續道:“兩千萬錢可鎮壓家中穢氣,是也不是?” 李義府不再爭辯,只是淡淡的道:“且聽圣裁便是?!?/br> 劉祥道并不打算給李義府留什么情面,繼續道:“你家中何來兩千萬錢?” 李義府道:“就憑你,也能審我?” 劉祥道擺擺手道:“明日,可以審判你的人就到長安了,到時候,老夫就不信,你還能如此的牙尖嘴利。 老夫麾下近日得了一位明法科的進士,此人深諳審案之道,自從此人來我刑部,還沒有一個刁滑之徒可以從他手下逃脫?!?/br> 李義府笑道:“陛下一言不發,你就可以言語威脅老夫這個大唐右相了?” 劉祥道拱手抱拳道:“下官刑部尚書劉祥道見過右相……哈哈哈……” 說罷,就大笑著離開了紫薇殿。 朝堂之上,多的是落井下石者,少的是雪中送炭者,隨著刑部尚書劉祥道徹底掀開他的底褲之后,上前施禮拜會李義府這個大唐右相的官員就多了起來。 瞅著這一群像拜謁死人多過像拜謁右相的人,李義府忽然朝紫薇宮后殿方向咆哮道:“陛下若要殺我,殺便是了,何必如此羞辱李義府?” 可惜,紫薇宮廣闊,后殿距離此地甚遠,李義府的聲音在大殿上來回回蕩,卻傳不到后殿去。 李義府在紫薇宮呆立良久,還是沒有人上來把他拿住,就在他松一口氣,覺得此事尚有緩頰的余地的時候,只見一個要跨橫刀的中年宦官從帷幕后邊走出來,從懷里掏出一份旨意,對還沒有離開的上官儀道:“陛下有旨,李義府除爵,罷官,交付有司問責?!?/br> 李義府看著上官儀雙手接過來的旨意,隨即顫聲對百騎司新任大都督瑞春道:“這些年來,某家就算沒有功勞,也有些許苦勞,陛下竟然如此絕情嗎?” 瑞春用冰冷的目光看著李義府道:“你這么快就忘記潞王府等二十八處刺殺案子了嗎?” 李義府高聲道:“那是云初所為!” 瑞春道:“你當我們百騎司一眾同僚都是死人嗎?在這洛陽,能一口氣拿出兩千萬錢的人家,除過你李義府還有何人?” 李義府還要爭辯,已經把百官重新叫回來的上官儀,將皇帝的旨意,當堂用了門下印鑒,左右兩臺,也各自勾紅,隨即,這道新鮮出爐的正規旨意就落在了刑部尚書劉祥道的懷中。 劉祥道面色嚴肅的打開詔書,用洪亮的聲音朗誦一遍之后,又把旨意特異的向李義府昭示了一下,馬上揮揮手,立刻就涌進來一隊大漢將軍。 將李義府按倒在地上,脫掉官帽,袍服,再用一根麻繩將李義府捆得如同粽子一般。 紫薇殿上李義府殺豬一般的嚎叫聲不絕于耳。 “皇后,皇后,某家為你出生入死,你也忍心看我這昔日的鷹犬如此遭災嗎? 皇后,你想想啊,今日死了李義府,明日又有何人原以為皇后效犬馬之勞?” 李弘此時正好從后殿關心完畢自己的父皇走出來,見李義府在地上滾來滾去,不肯讓大漢將軍們將他抬走,就來到李義府面前道:“你且放心,此次審判陛下唯恐不能給你一個公平,特意邀請司空為督察,假若有那么一絲一毫的冤屈,想必也難逃英公法眼?!?/br> 李義府的叫聲戛然而止,目光從百官臉上一一劃過,目光之怨毒,面容之扭曲,宛若地獄惡鬼一般。 隨即一字一句的道:“老夫完蛋了,你們也休想安穩,老夫已經把昔日你們在老夫面前的丑態,干的一些男盜女娼,喪盡天良的事情,全部寫成了一部《金瓶梅》足足刊印了兩千本。 就算陛下不追究你們的罪責,某家也要讓你們這些看似堂堂正正地家伙們身敗名裂,遺臭萬年?!?/br> 第九十七章 李氏公主沒好的 “永徽五年秋,朝廷大比之年,李義府邀請禮部侍郎何鳶來家中品嘗長安城出現的一種新茶。 何鳶下差之后來到李義府家中,被家仆迎入一間小宅中,久侯李義府不到,只好一遍品茶一邊等候上官到來,百無聊賴之下,見桌面上有一些寫好的詩詞卷軸,隨即打開欣賞,發現竟然是一篇記賦,在看完這篇記賦之后,何鳶發現寫的極好。 看記賦最后的落款,才知曉是李義府次子所作。 而后,李義府一直沒有歸來,何鳶不得不告辭回家。 第二日早朝之時,何鳶被李義府推舉為此次科考主考,皇帝允之。 而后,何鳶極力建議此次科考,要以記賦為先,為重,皇帝允之。 兩月后的大比,李義府次子李洽高中進士第三!” 云初翻動著手里的書本,感慨的對溫柔道:“以某家之才,當年也不過第九而已?!?/br> 溫柔手中同樣有一本書,他指著書中的一段內容道:“李義府此人有大才,可惜不用于正途,你們聽聽這一段斂財妙法。 龍朔一年,洛陽修建天津橋,陛下以李義府為督事,當時,工部,大將作,少府監,洛陽令四家爭相討令修建天津橋。 此次修建,本意便是要取消前隋鐵索橫江串平板渡船為渡的天津橋,要把天津橋修建成一座龜背拱橋,工程浩大不說,國朝為此撥錢三千萬。 李義府一時之間難以取舍。 就在此時,李義府母親重病,此次需要耗費人參,鹿茸等等名貴藥材,李義府不得已,就拿出家中祖傳之寶七色琉璃盞售賣,以度過此次難關。 工部,大將作,少府監紛紛出高價購買,只有洛陽令說手中錢不湊手,拿著一千貫錢為定金,約定日后有錢之后,再付余下之錢,若不能成,則以三倍罰之。 李義府不愿意將七色琉璃盞賣與工部,大將作,少府監,擔憂會影響他考慮修建天津橋人選,于是,便果決的應下了洛陽令的請求。 一月過后,洛陽令獲得修建天津橋的重任,又過一月,洛陽令言無錢購買李義府家中寶物,遂賠付了李義府三倍的訂金,也就是三千貫。 此事完成之后,李義府家中寶物依舊在,卻平白得了四千貫錢……” 狄仁杰嘆息一聲道:‘這種是是而非得案子最不好對付,不論是李義府的兒子通過手段考上了進士,還是李義府白得四千貫錢的事情,看似跟李義府一點關系都沒有,都是底下官員自作主張搞出來的事情,實際上,這種事情非常的惡劣,到時候會帶壞一大批人的,也會推高我們大理寺查案子的難度?!?/br> 云初隨便翻閱一下李義府借龍宿山人之口寫的這本《百官行書》,對立面的內容并沒有感到過于驚訝,這種書歷朝歷代都有,大唐有,大宋有,大明有,大清也有,跟大清的那本《百官行書》比起來,李義府寫的這本書不過是剛剛入門而已。 云初手里之所以有這本李義府當作救命稻草的書,完全是因為銅板家的印書坊已經壟斷了長安,洛陽兩地的印書市場。 這些印書坊并不一定叫做銅板印書,不過,仔細查驗一下的話,就會發現銅板才是這些印書作坊最大的東家。 因此上,不論李義府在哪一家印書作坊印書,最后,書的內容都會被反應給溫柔。 李義府自以為機密刊印的《百官行書》自然也不例外。 所有人都認為云初從未染指過洛陽。 他們的看法有一半是對的。 云初從來沒有染指過洛陽官場,他染指的是洛陽的百業,從印書坊到馬車行,到客棧,到食肆,再到糧行,布行,染布行,成衣定制等等行業。 這些行業大多是在長安沒有立足之地了,才跑到洛陽來的。 盡管他們做生意的手段沒法子跟長安那些掌柜相比較,但是,拿長安那一套生意理論來洛陽,卻基本上是無敵的。 其中,就拿糧行來說,洛陽的糧行都是開店等客人上門的時候,長安糧店基本上已經把長安百姓給劃分光了,百姓們根本就不用去糧店,糧店記錄著他們家糧食的多寡,一旦發現這家人的糧食快要吃光了,就會按照人家上一次購買的量,把糧油送上門。 因此上,長安糧店里基本上見不到幾個客人,每年卻能賣出去巨量的糧油。 如今,由長安出資的糧行正在洛陽侵略如火,再有一年時間,洛陽百姓也就不用自己去糧店買糧食了,也會享用跟長安一樣的服務。 洛陽的馬車行也是如此,這些車行里從運貨的板車直到專門服務官家的超豪華的四輪馬車都有,長安城的馬車行這些年生產出來大量且性能各異的馬車,服務也主打的就是一個熟人社區。 一個小官員的家眷雇傭過一輛馬車春游,覺得車夫服務不錯,半年后再有需要的時候,他們就會驚喜的發現,來的還是半年前用過的那輛馬車,還是那個面目憨厚,品質淳樸還喜歡笑,卻從來不多嘴的車夫。 這樣的服務時間長了,再發生幾次拾金不昧,勇敢保護雇主的事情之后,這個車夫跟這輛馬車基本上就會進入這戶人家,只要是想用馬車,根本就只有這么一個選項。 有百業工坊支持的云初一行人,來到洛陽之后的生活便利條件,也就不比皇帝差多少,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就像很多洛陽系的官員在長安有房子一樣,長安系的官員在洛陽當然也基本上都有自家的房子。 云家在洛陽的房子就在白馬寺邊上,跟長安晉昌坊的房子一樣,打開后門就能看到白馬寺的大門。 皇帝要封禪泰山,玄奘大師這個越來越像佛爺的人自然不能少,當然,孫神仙也在皇帝邀請之列。 玄奘大師到了洛陽,就住進了白馬寺,而孫神仙還沒到洛陽,就被紀王李慎一把鼻涕一把淚的迎接去了他的紀王府,孫神仙一直留在長安不肯來洛陽,紀王李慎在洛陽基本上就處于夜不能寐的恐怖境地里。 云家的宅院占地面積比較大,基本上是由三個宅院拼湊成的,有共用的后花園,如果將后宅的月亮門給堵上,立刻就成了三間獨立的宅院,正好方便云初,溫柔,狄仁杰三家人進駐。 云家在這座宅院里的管家是長安府邸管家劉義的長子劉柱,這是一個跟他父親劉義相比有些木訥的男子,這樣的脾性要是放在長安自然是不合適的,放在洛陽這片不用跟外人打交道的地方,就顯得有些知人善任了。 三座宅院都是已經打理好的,在路上跑了半個月的三家人半個時辰之后就已經安頓好了,各自開火吃了一頓飯之后,就進入了休憩模式。 李治牽著巨熊在竹林里走了一陣之后,就蹲在小溪邊用清水洗臉,這樣做會讓他感覺更加清爽一些。 左春死后,瑞春就成了皇帝的跟班太監,至于那個跟山一樣雄壯的武士,如今,鬢角處已經有了星星點點的白發。 “長安城里該來的人是否已經到齊?”李治用冰涼的溪水撩撩臉,任由溪水從下巴上淌下來,打濕他的衣襟。 瑞春連忙道:“回陛下的話,長安來人自午時一刻開始進洛陽,如今,還在陸續進城中?!?/br> “云初帶了多少人進城?” 瑞春立刻道:“一百一十六人,主要以家仆為主,此次云氏可謂是舉家前來?!?/br> 李治掏出手帕擦擦臉,接著點點頭道:“薛仁貴還沒有抵達洛陽嗎?” 瑞春道:“薛仁貴預計兩日后到達,按照陛下的旨意,他需要統領長安參上的八千府兵?!?/br> 李治又道:“云初抵達洛陽,可否外出?” 瑞春搖頭道:“可能是鞍馬勞累的緣故,云初,溫柔,狄仁杰三人進入白馬寺住所之后,就沒有外出,只是派了親隨去吏部遞交了帖子,估計明日這三人就會親自去吏部點卯?!?/br> 李治嘆口氣道:“看著一個個都識情知趣的,其實沒有一個能讓人放心的,還把長安當成自己的了,這邊才有風聲,李義府那邊就立刻遭災,這擔子也大的沒邊了。 到了洛陽,也不說前來叩闕,卻自顧自地在家睡大覺,真真是不為人子。 也罷,他不來看朕,朕這就去看他,問問他還能不能記得與朕在棉花地里縱論天下的時刻?!?/br> 白馬寺在洛陽城里,李治出門就沒有過于大張旗鼓,等他抵達云氏大門的時候,卻發現這里很熱鬧,太子李弘已經先他一步抵達了云氏。 李治下令所有人不得亂動,他自己牽著熊在瑞春跟隨扈武士們的陪伴下踏進了云氏大門,管家劉柱焦急萬分,卻一動不動的光冒汗。 在云家前院,李治見到了東宮侍衛,來到云氏中庭,他又看到了東宮的宦官與宮娥,看樣子,李弘是孤身一人進入了云氏后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