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98節
自從聽說磨砂膏這個美白新產品出世之后,不論是男女都會買。 不論是男人買,亦或是女人買都很正常,錢大娘都只會笑吟吟的招待好,盡量讓顧客滿意,并期待他們用完之后還能再來。 道士買磨砂膏就很不正常了。 其實道士買磨砂膏也算正常,畢竟,在大唐很多道士都是有老婆,有情人的,還有很多普通人也喜歡穿道袍。 可是,殷二虎拿走的磨砂膏的用途錢大娘子是清清楚楚的,是用在薛長風那個砸碎身上,給他換皮用的。 而且用量是多少錢大娘子也是清楚的,而剛剛來買磨砂膏的道士,是一個皮膚白皙的道士不說,買的磨砂膏數量卻跟薛長風那個砸碎的用量差不多。 然后,錢大娘就很自然的想到了同樣被太陽曝曬之后變紅,變黑的張果。 這幾天以來,錢大娘子他們發動了所有能發動的力量,在暗中悄悄調查張果的去向,卻怎么都沒有找到,現在,錢大娘子覺得應該追蹤一下這個買了好多磨砂膏的道士。 只是一個眼色,就有六個看著像是專門在洛陽城替別人跑腿的閑漢,就不急不緩的跟了上去…… 李弘用手帕捂著口鼻,仔細地查看一個虬須大漢皮膚縫隙里搖頭晃腦的蛆芽。 今天是第三天了,如同師傅說的那樣,在這個還活著的無惡不作的大盜身上,蛆蟲長出來了。 一個專門服務于東宮的太醫署醫正,在摸過這個彪形大漢的脈搏之后,對太子施禮道:“啟稟殿下,此人還活著,就是心脈有些紊亂?!?/br> 李弘受不了壯漢身上散發出來的惡臭,繼續用手帕捂著鼻子道:“還能活多久?十天能撐下來嗎?” 醫正瞅一眼腦袋被綁在木板上的壯漢道:“只要飲水,食物充足,下官以為十天對他來說不算啥,就算皮膚潰爛,這些蛆芽繼續長成,再撐過十天毫無問題?!?/br> 原本對自己身體狀況一無所知的壯漢,聽了醫正說自己的身體正在生蛆,也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粗壯的脖子青筋暴跳,大吼一聲竟然掙斷了固定他腦袋的皮繩,迫不及待抬頭朝自己的身體看去,只見在他的肚皮上,大腿尤其是胯下三角區位置蠕動著數不盡的白色蛆蟲…… “吼——”壯漢開始發瘋了,或者說,只要是個人在看到蛆蟲在自己身體上蠕動,亂鉆,亂爬都會發瘋的。 只可惜,他的身體被牢牢地綁縛在一張木板上,無論他如何掙扎都掙脫不開木板,只是將平放在地上的木板折騰的砰砰作響。 李弘依舊用手帕捂著口鼻,冷漠的看著這個壯漢不斷地在木板上折騰。 眼看著壯漢的手臂,雙腿上的血管全部暴起,似乎已經將力道用到了極致,而此時此刻,壯漢也停止了呼吸,木板也同時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 宦官春喜小心的擋在太子身前,那個醫正也同樣戰戰兢兢地護住太子。 李弘不耐煩地扒拉開醫正,這家伙擋住了他的視線。 全身緊繃到極致的壯漢突然長出了一口氣,緊繃著的身體也漸漸地放松下來,只是這一出氣,這一放松,就再也不動彈了,倒是那些蛆蟲被他抖下來不少,現如今正努力的往壯漢身體上爬呢。 醫正摸一下壯漢的血乎刺啦的手腕,然后起身對太子道:“此人已經死了?!?/br> 李弘單手用手帕捂著口鼻,用另一只手打開桌子上的卷宗,看一遍這人的身份,甕聲甕氣的道:“屠村滅戶的汪洋大盜都承受不住蛆蟲帶來的恐懼,張果是怎么承受住的?” 春喜跟醫正兩人當然知曉太子殿下這句話不是在問他們,所以,一言不發。 “春喜,這就是你給孤王找來的最兇暴,最癲狂的壞人嗎?” 春喜連忙上前道:“殿下,這是奴婢從六百多名死囚中精挑細選出來的,這個董飛虎在伏牛山一帶橫行不法,殺人無算,聽說,上至耄耋老人,下至剛出生的嬰孩他照殺不誤,沒想到會如此的不中用?!?/br> 李弘瞅了尸體一眼,若有所思的道:“還是太低級了,太低級了。 太傅,如果是你,你能撐過去嗎?” 原本倒在一張躺椅上昏昏欲睡的許敬宗睜開眼睛,瞅著那具被爬滿蛆蟲的尸體道:“老夫越老越是留戀生命,對于生命的每一刻都無比的眷戀,哪怕是壞的,只要能活著,老夫就會努力求生。 這世事無常,天知道下一刻會出現什么樣的變數呢,只要活著,就有無數種可能?!?/br> 李弘點點頭道:“孤王現在很確定,張果還活著?!?/br> 許敬宗笑道:“殿下如果把這個消息告訴陛下,不但得不到陛下的贊賞,相反,只會得到陛下的厭棄?!?/br> 李弘嘆口氣道:“不是說當父親的都喜歡強爺勝祖的孩子嗎?” 許敬宗笑道:“這并不包括皇帝?!?/br> 李弘皺眉道:“看來,這個消息只能賣給我母后了,如此,才能將我們的利益最大化?!?/br> 許敬宗依舊笑瞇瞇的道:“是殿下的利益,不包括老夫,老夫整日昏睡連連,啥都不知道?!?/br> 李弘無奈的道:“怪不得我師傅說你是這個世上最難對付的人?!?/br> 許敬宗搖頭道:“云初太小覷天下人了,老夫最多只能算是之一,不是唯一?!?/br> 就在兩人談話的功夫,這座荒僻的大殿門外傳來一陣喧鬧聲,李弘有些惱怒的看過去,只見太子妃裴婉瑩在李弘安排在外邊把門的宦官的簇擁下,走進了大殿。 許敬宗在醫正的攙扶下慢悠悠的躲進了帷幕,他們兩個是外臣,見不得太子妃。 一看到太子就怒氣沖沖的道:“殿下身為太子,應該有儲君之儀,即便是有喜歡的美人,也該知曉妾身,由妾身辨別之后再為殿下安排,如何能夠在私下里幽會呢。 這樣不安穩不說,還容易為他人詬病?!?/br> 李弘惱怒的指著木板上那具覆蓋著麻布且爬滿蛆蟲的尸體道:“沒錯,那就是孤王今天幽會的對象?!?/br> 裴婉瑩怒沖沖的走到尸體邊上,用力扯開麻布,想要仔細的看一眼這個妖嬈的賤貨,沒想到,映入眼簾的卻是一具七竅流血且爬滿蛆蟲的男尸。 她回頭毫無表情的看了李弘一眼,就隨即軟軟的倒在地上,人事不省了。 李弘單手抱起柔若無骨的裴婉瑩,在她嬌艷的臉上拍一巴掌道:“這就是不聽話的下場啊,以后再爬孤王的床的時候,會有師傅曾經說過的心理反應吧?” 裴婉瑩的眼睛閉的死死地,呼吸更是若有若無,瞅著懷里的美人,李弘再次嘆口氣道:“你要總是這樣安靜該多好啊?!?/br> 面容俊秀的年輕道士從躺在門檻上的鐘馗身上,輕捷的越過去,手上抱著的一摞磨砂膏卻紋絲不動。 不是他想對鐘馗無禮,而是鐘馗根本就不愿意離開棲霞觀的大門,自從白云觀遇襲之后,麾下信徒損失大半之后,鐘馗就終日飲酒,不離大門半步,就連出恭都是就地解決,弄得棲霞觀大門臭氣熏天的。 幸好棲霞觀這里地勢偏僻,又是禮部尚書的家廟,這才沒有引來閑人圍觀。 不過,原本爛醉如泥的鐘馗卻在這一刻陡然睜開眼睛,龐大的身軀如同一只飛鳥一般從大門處躍起,雙手成爪,兇狠的朝一個身材瘦小的閑漢抓了過去。 閑漢猝不及防,眼睜睜的看著鐘馗用寬大的身軀將他籠罩住,都來不及發出一聲驚叫,就被鐘馗牢牢地按在地上。 與此同時,棲霞觀大門對面的樹林里有兩聲繃簧響動,鐘馗的身體頓時翻轉過來,兩只腳準確的踢在兩只弩箭上,弩箭飛向半空,于此同時一只飛爪悄無聲息的飛過來,想趁機從鐘馗手中奪走那個閑漢,卻被鐘馗用手牢牢地抓住飛爪,雙腳才落地,就爆喝一聲:“給老子過來——” 鐘馗用了很大的力道,沒想到敵人卻松開了飛爪,飛爪帶著一截繩子被鐘馗輕飄飄的抓走。 隨即,弩箭聲再次響起,倒在地上的瘦弱閑漢趁機將一柄匕首投向鐘馗,自己在地上快速的翻滾著,幾個起落之后就隱入了樹林。 鐘馗避開匕首,手握一個飛爪,沖著樹林大吼一聲,卻并沒有繼續追趕。 第四十五章 得寸進尺的李弘 一群手持長劍的道士沖進了樹林,鐘馗并沒有出言阻止他們,剛才,他之所以沒有追進樹林,是因為他發現那三個人不僅僅訓練有素,還對于戰斗節奏掌握的非常好。 如果是面對面的戰斗,鐘馗自信可以在幾個呼吸間殺死他們,但是,只要這三個人沒有同時出現在他面前,他想弄死這三個人必定是要付出一定代價的。 那三個人進入樹林之后,并沒有跑,而是在樹林里等他追進去呢,現在,一群道士追進去了。 鐘馗以前看到道士非常的熱情,認為都是道門中人,相互幫助是天經地義的。 白云觀事件之后,他就不這樣看了,因為,那一晚只有他們在努力作戰,其余的道士不是躲起來了,就是跑了,其中還有幾位高道為了躲避雷火彈的傷害,還把他的信徒拉過來擋在身前…… 死道友不死貧道,這句話一向是云初笑話他的話,鐘馗以前總是把這句話當成云初,溫柔嫉妒他有一個堅實的依靠說出來的閑話。 沒想到,卻成了這兩人毒嘴的鐵證。 白云觀事件后,鐘馗就把自己殘余的信徒都打發回長安了終南山了,他既然是道士,不論死活,都有必要幫助道門完成他們想要達成的目的。 李淳風見鐘馗再一次坐在棲霞觀的大門門檻上,就走過來道:“茲事體大,不能留活口?!?/br> 鐘馗瞅著李淳風道:“我守在這里,就沒人能夠進入棲霞觀?!?/br> 李淳風搖搖頭道:“不是這樣的,每個人都要傾盡全力去做事,唯有如此,我們才有成功的可能?!?/br> 鐘馗道:“我傾盡全力的時候,有人卻逃走了?!?/br> 李淳風點點頭道:“確實如此,不過呢,他們逃走,就是他們傾盡全力的表現。 白云觀一事,確實愧你良多,你麾下的信徒們死傷慘重看似令人傷痛,然而,不過是早死,晚死的一點區別罷了,生死對于我們修道之人來說不重要,兵解升天也不一定就是最壞的結局,了不起,重頭再來就是了。 我們都可以死,道門不能死,道門死了,我們就再也沒有家了,沒有家還在其次,修道之法將泯然于眾人矣,從今往后,將再無修道之人?!?/br> 鐘馗死死地盯著李淳風看了片刻道:“召喚他們回來吧,在樹林里,他們不是敵人的對手?!?/br> 李淳風皺皺眉頭,還想說話,硬生生的忍耐了下來,鐘馗的性格雖然憨直,卻并非是一個有勇無謀之人,對于戰斗的眼界,見識,更不是一般的道士能比擬的。 他既然說密林對于那些道士有危險,需要撤退,自己應該聽從這個建議。 于是,一陣銅鑼聲響起,陸續有道士從林子里歸來,只是,進去了十六人,歸來時,只有六人。 殷二虎坐在井邊一邊聽著薛長風若有若無的慘叫聲,一邊喝著酒,西域來的鷹嘴豆用香料煮過之后再烘干,拿來配酒,對于殷二虎來說,就是人間最頂級的享受。 當然,薛長風的慘叫聲也比平康坊里的歌姬唱的歌要好聽一倍以上,尤其是當薛長風長時間呻吟的聲音,一波三折的堪比陽關三疊的韻味。 殷二虎不知道薛長風最近褪掉了幾層皮,總之,他的皮膚現在應該是非常薄的,自己給他的磨砂膏全名曰:海鹽磨砂膏,柔嫩的皮膚配上細碎的海鹽,應該非常的銷魂。 偏偏薛長風是一個執拗性子的人,明明在小范圍的試驗過后,知曉很痛,他卻用在了全身。 算是一個硬漢子。 院子外邊又來了好幾個一看就不是好人的人,他們賊頭賊腦的誰家都想進去看看,誰家都想打問一下有沒有見過一個漆黑如墨的野人。 對于這些人的出現,殷二虎其實是非常欣慰的,從這一點來說刀客行會在洛陽發展的不錯,已經有能力接賀蘭敏之這種三千貫以上的委托了。 這是非常了不起的一個突破,要知道,城狐社鼠,刀客,游俠兒一向為大唐官府所鄙視,更難以登上大雅之堂。 現在好了,既然能接周國公府的委托,以后就能接豪門世家的委托了,畢竟,那些人都要臉,只要有其中一個不要臉了,后面的人也就會把臉面這個東西看的很淡。 嘎嘣嘣的嚼爛了幾顆香酥的鷹嘴豆,再用一口殺毒藥沖下去之后,一股子類似長安名吃五香臘rou的味道就會充斥整個口腔。 墻頭上突然出現了一顆腦袋,見殷二虎正再看他,就咧嘴一笑,剛要發話,一塊板磚就砸在他的臉上,讓他從墻頭掉了下去。 爬墻的人才坐起來,就發現原本在院子里喝酒的壯漢已經來到了墻外邊,撿起地上的板磚劈頭蓋臉的就砸了下來,然后,不僅僅是挨揍,一起來的兩個同伴,也正在被院子里的苦力們群毆。 直到不良人呼呼的吹著哨子趕來,才算是把這三個人給拯救了,不過呢,不良人好像也不是好人,看他們三個的模樣,就像是看到了美女一般,眼睛發亮。 等他們三個從嘉寧坊逃出來的時候,不僅挨了揍,身上為數不多的銅錢也被不良人拿走了。 殷二虎繼續坐在井口聆聽薛長風吟唱,猴子匆匆的走進來,把棲霞觀的事情跟他說了一遍。 “我想殺了鐘馗?!焙镒拥哪X門上有一個老大的青包,這是鐘馗泰山壓頂把他壓在地上的時候造成的。 “你殺不了鐘馗?!币蠖⑾肓艘幌聦镒拥溃骸澳羌一镌谌f軍中三蕩三決有萬夫不當之勇,就你們的那點本事跟人家不沾邊?!?/br> “他現在很害事,靈覺又靈敏,我自忖沒有露出破綻,那個家伙卻發現了,第一時間就攻擊我,要不是張本,侯三兩人出手,我就被他活捉了。 對我們接下來的行動非常不利?!?/br> 殷二虎笑道:“我們接下來有個屁的行動?!?/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