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81節
陛下應該放寬心胸,不是誰都對大唐江山虎視眈眈的存在覬覦之心,有的人只想借助陛下給的權勢完成自己的夢想,有的只想著獲得榮華富貴,更有的只想讓自己的家族公侯萬代。 陛下既然離不開這些人,就不妨準許人家拿走他們應該拿走的東西。 如果一個人對陛下,對大唐無欲無求的人,臣妾以為才是應該剪除的人?!?/br> 武媚身著皇后大衣服,冠冕一絲不茍的用奏對的方式向李治進言,這讓李治渾身都感覺不舒服。 于是,他起身拂袖道;“就因為朕在意這些人,才會擔心他們會背叛朕。 說起來,背叛朕的人不少,只要不是曾經被朕用心對待過得人,朕不在乎,派遣大軍剿滅便是了。 朕擔心的是那些朕曾經真正用心對待過的人,一旦背叛朕,傷害的就不僅僅是朕的江山,還有朕的心。 還有,朕處處為他們考慮,夜不能寐的,憑什么他們就能高枕無憂? 不成,朕不舒服的時候,誰都別想舒服,都給朕動起來,緊張起來才成?!?/br> 武媚用悲憫的目光仰視著李治道:“陛下,這權力從未讓您有過一日的快樂?!?/br> 李治怒極,拂袖而去,巨熊連忙跟上。 此時此地,或許只有這頭巨熊才能毫無保留的愿意跟著李治。 云初跟裴行儉之戰,不小心誤傷了一頭鹿,隨即,這頭鹿就在一個泉眼邊上變成了烤rou。 裴行儉將斬馬刀斬在一顆古木上,云初也把橫刀斬在一顆古木上,隨即就分別把自己的衣衫丟在刀子上,開始圍著泉眼,喝酒吃rou。 云初吞一口冰涼的酒釀,咬一口鹿rou對同樣大吃大喝的裴行儉道:“也不怕被毒死?!?/br> 裴行儉低著頭只顧吃喝,對于云初部下準備好的烤鹿rou跟酒釀來者不拒,用實際行動表達了自己對云初的信任之情。 直到啃完一只鹿腿之后,裴行儉才道:“娜哈從李弘身上該拿走的應該已經拿走了吧? 如果拿走了,就把李弘還給裴氏?!?/br> 云初皺眉道:“你把一對年輕人美好的感情莫要說的如此不堪?!?/br> 裴行儉喝一口酒釀,打了一個飽嗝,這才笑道:“如果你志在長安,那么就該跟西域佛國做一個切割,否則,陛下對你的憂慮就會無窮無盡。 你上一次去西域,給西域的佛國打下來了一個粗陋的框架,或許,你以為西域佛國還需要數十年的發展,才能形成一定的規模,才會引起陛下的憂慮。 那么你錯了,三年時間,西域已經不同于往日了。 你知不知道,如今的西域佛國已經在接受西域三十六國的供奉。 你記住,這供奉,是他們自愿的。 云初,你在西域多年,你該知曉自愿與強迫之間的差別,自愿是無力抵抗之下的奉獻,強迫是心懷不滿之下的進貢。 在這三年中,來自大唐長安的刀客,河洛的游俠,河北的俠客,山東的豪強,甚至丹陽的府兵,他們不遠萬里進入了西域。 他們進西域的目的只有一個——那就是發財! 你明白我說的發財是什么意思吧? 為了發財,他們無所不用其極。 在西域,唐人這個身份幾乎讓他們可以為所欲為,再加上這些人一個個武器精良,在驛站,在官府治所,在府兵轄區他們還知道守規矩。 云初,你該知曉,就我大唐在西域的那點官府人馬,撒到西域去,就像是一大鍋湯里撒了一點胡椒面。 在胡椒面照顧不到的地方——一部分變成西域佛國佛光普照的環境了。 而佛光照耀不到的地方,就是那些刀客,俠客,豪強,府兵們狩獵的地方?!?/br> 云初笑道:“這不是正好符合陛下要求西域漢化的要求嗎? 沒有足夠的好處,沒有唐人愿意去西域謀生?!?/br> 裴行儉瞅著云初幽幽的道:“我從未聽說過一個地方會因為搶劫而變得安定,服從,自古以來都沒有這樣的事情?!?/br> 云初搖頭道:“那是你見識太少,經歷的太少,但凡你在西域的時候,能夠放下你大都督的狗屁身份,愿意去了解那些西域人,你就會發現,他們就是在掠奪中出生,在掠奪與被掠奪中長大,在屠殺或者被屠殺中完成自己的生命歷程。 我母親從小就告訴我,需要盡快成長成一個英雄,然后迅速的占有盡可能多的美麗的,聰慧的女人,盡快的生出健壯,聰明的孩子,等孩子長大了,我們就能先從隔壁部落開始征服,然后是下一個,再下一個,直到大地盡頭的牧場統統歸屬于我,才算完成了一個男人最壯麗的生命歷程。 哦,順便給你說明一下,我母親曾經是回紇王的女人,算是塞人部落里最有見識的母親。 她說的話,絕對是西域母親能給兒子灌輸的最有價值,最珍貴,也最正確的話?!?/br> 裴行儉狐疑的道:“既然如此,你為何沒有走你母親說的道路呢?” 云初吞咽一口鹿rou道:“這他娘的還用問嗎?看看我的這張臉,老子是純粹的唐人,不是西域人?!?/br> 裴行儉撕咬一口鹿rou,細嚼慢咽下去之后,遺憾的道:“可惜了?!?/br> 云初聳聳肩膀道:“沒什么好可惜的,我不想跟野人打太長時間的交道?!?/br> 裴行儉瞅著云初這張純粹的唐人臉,遺憾的道:“你為何就不能成為一個賊酋呢? 如果你是一個西域賊酋,我與薛仁貴兩人正好一東一西對你形成合圍之勢,最后逼迫你與我們在天山來一場決戰,我想,那一場決戰應該是武將最喜歡的?!?/br> 云初喝著酒釀頭都不抬的道:“那么,那場天山之戰將是你跟薛仁貴兩人的埋骨之地。 你們戰死之后,人頭會被我做成酒碗,骨頭說不得會被巫師制作成法器,這東西應該能傳世,以后,你們就出大名了,確實是戰死武將最好的出名方式,說不得會被銘記好幾千年?!?/br> 裴行儉道:“你真的如此自信嗎?” 云初想了片刻,回憶了一下鐵木真的成名戰術,點點頭道:“在西域,領西域之民作戰,我天下無敵?!?/br> 裴行儉瞅著云初那張自信滿滿的臉,一時間不知道此人說的真的還是假話。 云初說完豪言壯語之后,因為是一個假設問題,沒有實踐的可能,就丟到腦后,然后對裴行儉道:“告訴你家侄女,娜哈不屑跟她搶奪太子,她要的只是李弘。 回去告訴她,好好地備嫁,這一次,不會再有人掀翻她的馬車,帶走她的新郎,更不會有人再把她母親的另一只手臂敲斷。 太子一定會娶她,一旦他們完成了大婚,贏家就是她,我在這里恭喜她了?!?/br> 裴行儉嘆口氣道:“你的這些話,說的太無恥了?!?/br> 云初瞅著裴行儉道:“你一上來,就用娜哈的佛國說事情,不就是在跟我談論政治嗎? 現在啊我也是在用政治的方式跟你談話而已。 你說的時候,不是無恥,下流,我說的時候怎么就成了卑鄙無恥呢? 說白了,都是各取所需罷了,你還是脫離不開那些很低級的約束,因此上,算不得厲害?!?/br> 裴行儉怒道:“無恥就能天下無敵嗎?” 云初點點頭道:“很多時候,人不要臉,就代表著可以天下無敵?!?/br> 第二十四章 見龍在田 裴行儉親自出馬了,就說明,如果娜哈再不交出李弘,云氏將與裴氏變成不死不休的境遇了。 再堅持下去毫無意義。 這個毫無意義主要來自于李弘本身,他自己都沒有強烈的意愿,堅決的態度,再要云氏,娜哈,佛門為他繼續付出就顯得不那么公平了。 所以,在傍晚的時候,李弘跟娜哈帶著老大一群人從山里回來的時候,兩個人都表現得很平靜。 或者說,可能也知曉了今天對他們來說是一個不同以往的日子。 當著云初跟裴行儉的面,李弘輕輕擁抱一下娜哈,雙手在娜哈的后背輕輕地拍一下,就果決的騎著馬跟裴行儉離開了。 盡管李弘始終沒有跟云初對視,從這個孩子的表現他看的出來,自己親自培育出來的一頭權力猛獸真正的出籠了。 從娜哈抵達洛陽開始,原本睿智,仁孝,聰慧的太子就丟棄了自己所有的優點,一瞬間就變成了一個在婚禮上愿意跟外邊的女人走的負心漢。 這一舉動放在一般百姓身上,或許能有人為他們的愛情寫一首贊歌。 然而,他是大唐太子,一個在大婚時期都能拋棄自己的新娘,去追趕另外一個女人的太子,這樣的太子真的能成為大唐人日后的君王嗎? 毫無疑問,這讓所有對他寄予厚望的人感到失望了。 此事,本就是一個太子需要極力避免的。 這種事只會出現在長安的各種畫本故事里,而不應該出現在現實中,更加不應該出現在大唐太子身上。 可以說,在這一段時間里,李弘過了一段最不像太子的生活,他徹底的拋棄了太子的身份,只以李弘之名與娜哈交往。 所以說,云初對李弘不能要求的更多了。 同樣,娜哈也不能要求李弘為她做更多的事情了,只要她還喜歡李弘,就絕對不會讓李弘再一次忤逆皇帝夫婦的意志,繼而把自己弄進黑漆漆的地獄里。 要知道,李治跟武媚并非只有李弘一個孩子。 李弘走了,娜哈反而松了一口氣,她也是第一次發現,別人對她的好,有時候是可以讓人窒息的。 “哥哥,李弘是我的愛人?!蹦克屠詈腚x開的娜哈,張開雙臂沖著云初大喊。 云初道:“只要你不感到后悔就好?!?/br> “哥哥,我唯一后悔的事情就是不該來洛陽,粗暴的破壞他的大婚,我應該悄悄地來,偷偷地告訴他,他會來找我的?!?/br> 云初道:“你別忘了你的佛國?!?/br> 娜哈笑著道:“他都愿意為我放棄太子的位置,我為他放棄佛國的女王也不算什么?!?/br> 云初搖搖頭道:“一個大唐太子,一個西域佛國女王,兩個位置都是你們孜孜以求的,這個時候卻要放棄,就放棄,就不覺得遺憾嗎?” 娜哈忽然將雙手聚攏在嘴邊,沖著還沒有走太遠的李弘大聲吼道:“李弘,我明天就回長安,一個月后我就要去西域,我再也不來禍害你了……” 遠處的李弘似乎聽到了娜哈的喊叫聲,停下戰馬的腳步,回首朝娜哈招手,最后解下身上的輕便的絲綢防塵斗篷,一松手,那一襲紅色斗篷就隨風朝娜哈飛了過來。 只可惜龍門峽谷中河風激蕩不休,卷積著斗篷扶搖直上,眼看就要去九霄云外了,卻被云初一箭給射中了斗篷,斗篷被鐵箭纏繞在一起,快速的從半空中跌落,眼看就要跌落進伊河中,云初不斷地發箭,每一箭都準確的擊打在鐵箭的尾部,幾個轉折之后,斗篷就被沉重的鐵箭帶著落在了河邊。 娜哈小鹿一般快速的跑下山,從河邊撿起斗篷,抖開一看,發現斗篷被鐵箭撕開了一個老大的口子,就憤怒的舉起斗篷沖云初喊:“哥,你怎么這么不小心?” 云初無語至極的瞅著早就遠去的李弘,第一次覺得心真的很痛,那個叫李弘的王八蛋不但奪走了他養育了二十年的妹子的身體,現在好了,連心也一并奪走了。 匆匆的下山,見娜哈已經把斗篷小心的疊起來,看樣子要當成寶貝對待了。 見娜哈還在朝李弘遠去的方向看,就不耐煩的拉住娜哈的手道:“回去吧,我們明天就走?!?/br> 娜哈努力的反抗,兩只大眼睛里蓄滿淚水,云初也不慣著她,正要將她夾在胳膊底下帶回佛窟,就聽不遠處傳來一個陰冷的聲音道:“君侯,不得無禮?!?/br> 云初本就心里不痛快,又發現有人在偷窺他們,怒從心頭起,放下娜哈就惡狠狠地朝聲音來處看去。 然后,他就看到了兩個老太監,正神色難明的看著他。 云初道:“你們從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