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72節
因此,他這一次準備好好地跟薛仁貴講一講道理,講一講不能濫殺無辜的道理。 第十四章 天人的玩笑,人間的災難 在沒有獲得絕對壓倒性力量之前,在沒有獲得足夠堅定地自保力量之前,為集體利益出頭的人一般都會被后人稱之為——犧牲者。 官宦多年,不論是前世,還是今生,對于群眾的眼睛是瞎的這件事,云初都有很深刻的體會。 因此上,在做很多事情之前,云初都愿意后退三步以后再看局面來衡量自己下一步要做的事情。 犧牲者除過有一個偉大的名聲之外,什么都得不到,人們懷念犧牲者,贊頌犧牲者,但是,他們從不師從犧牲者。 就因為義無反顧的稀少性,犧牲者才顯得尤為珍貴。 云初從來都不覺得自己是一個犧牲者,相反,他是一個優秀的官僚,一個很好的政客。 官僚與政客cao弄的都是人心,他們從來都是人世間最高級的狩獵者,與吞噬者,更是利益的分配者。 從云初這里想想要得到東西,那就一定要有所付出,唯有如此,他的付出才顯得有些價值。 ——《人性的弱點》 政治從來就不是一成不變的,只不過是隨著時代不斷地變化而變化,假如一個人可以一以貫之的執行自己的理念,基本上算不得一個好的政治人物。 崔氏這些人以為自己有跟皇帝掰手腕的力量,結果,在對抗之后才發現,當皇帝已經變得至高無上之后,他們基本上沒有啥可以拿得出跟皇帝對抗的本錢了。 世家大族們其實是一個巨大的矛盾體,有的希望跟李治抗爭,有的準備跟李治合流,也有人希望靜待時機,將時間線拉長之后,再看李氏是否能夠一直強大下去。 每一種選擇其實都無所謂對錯,不過是審時度勢做出來的一種選擇罷了。 在云初看來,選擇抵抗的抵抗的不夠堅決,選擇臣服的臣服中還有野心,選擇潛伏的,心中卻充滿了野望。 如此的不純粹,不堅決,他們注定是要失敗的。 云初看到張甲的時候,張甲自然看到了云初,一個怒火高漲,一個涕淚交加。 開始是小兵前來阻攔云初靠近,被云初用馬槊抽在甲胄上,抽的小兵吐血。 即便是原先在張甲面前囂張無比的校尉,在云初面前,也失去了糟糕的態度,雙手抱住將大拇指露出來插手施禮道:“君侯……” 不等他說完話,云初的馬槊就抽在他的臉上,幸好用的是馬槊的寬面,沒有用鋒刃,所以,這一擊就折斷了校尉的脖子,且把他的臉抽到了腦后。 校尉軟軟的倒在地上,就像一個美麗的舞姬在跳一曲柔性的舞蹈,跳到最激昂處,旋轉著落地,且回眸一笑,大幕緩緩落下。 周圍的府兵就把云初包圍起來,用長矛指著他,號角吹得震天響,卻沒有一人膽敢上前。 云初防備一陣,還以為會有一場廝殺,結果,啥事都沒有,那些府兵在旅帥們的指揮下,只包圍云初,不廝殺。 云初雖然是文官,可是呢,他大部分的名聲來自軍隊,他是現如今的軍中,唯一能與薛仁貴,裴行儉比肩的大唐名將。 大唐最不缺少的就是名將,唯有云初這個名將,給了長安府兵最穩妥的安排。 遍布各個坊市子的糧棧,客棧,工坊,酒坊,甚至火藥作坊里,干活的人都是大唐府兵,他們沒有獲得永業田,口分田,卻在長安城獲得了住房,獲得了不受生意好壞影響的工錢。 這些府兵們的生活普遍好于農夫,因為他們的工錢,就是按照田畝收獲得來的標準。 他們除過不用耕田,種地,之外,其余的待遇跟義務與以前的府兵一樣,府兵還是府兵,只是變得更加純粹,更加的兇猛。 這一點是十六衛府兵們最羨慕的事情,長安,萬年兩縣“參上”的府兵,如今正在掰著指頭計算自己“參上”的剩余日子。 只要日子到了,就能去縣尉處看看自己到底被安排到了那里干活。 十六衛府兵們不在意云初目前的官職,他們卻非常的擔心有一天在云初的指揮下作戰。 云初瞅著面朝下用后背著地的校尉,淡淡的對周圍的府兵道:“厚葬吧?!?/br> 說罷,就用馬槊挑起校尉的橫刀,甩一下,橫刀就斬斷了拉扯著張甲的繩索,張甲的身體快速落地,被幾個府兵接住,沒有解開綁繩,卻有人開始為張甲拔箭療傷了。 一個旅帥模樣的老兵在遠處插手抱拳道:“君侯,此事非我等所能置喙,號角響起,相比薛將軍馬上就到,還請君侯稍待片刻?!?/br> 云初點點頭跳下馬,來到張甲跟前上下打量一下自己的下屬,然后道:“放心回去養傷,萬事有我,某家定會為你討還一個公道?!?/br> 張甲瞅瞅脖子扭曲死的不能再死的校尉,舔一舔自己發干的嘴唇道:“卑職事小,君侯如何處置下官絕無二話?!?/br> 云初笑了一下,隨即對那個旅帥道:“派人送他去太醫署的醫院,你們的手藝太糙?!?/br> 旅帥沉吟片刻,見云初看似微笑,實則雙目寒氣逼人,就嘆息一聲,知道自己沒有拒絕的余地,這位連校尉說殺就殺了,也不會在意再把他這個旅帥給殺了。 隨即,派了兩個府兵扛著張甲走了。 此時,太陽已經升得老高了,熱氣裹挾著濃重的血腥氣讓人喘不過氣來,不過,不論是云初,還是那匹無聊的啃著榆樹樹干的棗紅馬都沒有露出半點不適之感。 云初用手指撥開眼前的長矛,瞅著面前這個稚嫩的小府兵道:“來自那個折沖府?” 小兵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應該繼續拿長矛指著云初,還是該回答他的話,就在他猶豫的時候,云初笑道:“會州折沖府的吧?” 旅帥走過來接著插手抱拳道:“回稟君侯,正是會州折沖府,如今在右武衛聽令?!?/br> 云初踢一腳已經死掉的校尉道:“此人口音可不是會州?!?/br> 旅帥道:“從秦州過來的?!?/br> 云初啞然一笑道:“我就說嘛,如果是會州本土的校尉,你們不至于這么平和,看樣子這個校尉是一個喜歡喝兵血的?平日里的剿匪,除惡的能收到繳獲賞賜嗎?” 旅帥連忙道:“還好,還好?!?/br> 云初笑了一聲道:“還好,還好,大家都這么說,好不好的,只有天知道。 會州之地溝壑縱橫,多荒原,多樹林,多野獸,人吃飽肚子已經是僥天之幸了,算不得一個好字。 不過,艱苦之地多出雄兵,看你們的甲胄就知曉,沒少打仗,辛苦了?!?/br> 旅帥連忙道:“不辛苦,不辛苦?!?/br> 云初抬手敲擊一下旅帥的甲胄道:“這身甲胄跟你雄壯的身體不怎么符合,是祖傳的嗎?” 旅帥挺挺胸膛道:“四代了?!?/br> “咦,前隋之時你們家就是府兵?” 旅帥道:“可以延伸到前隋之前?!?/br> 云初瞅瞅旅帥那張飽經滄桑的老臉道:“世代府兵,你還能活到這個歲數,看來是家學淵源,不容易,一會我跟你們將軍打起來,就不要往前湊,別沒有死在戰場上,最后卻死在了一場斗毆上,不劃算。 有兒子了嗎?” 旅帥對云初的話術置若罔聞,依舊恭敬的回答道:“已經有了三子兩女?!?/br> 云初嘆口氣道:“長子守家業,次子當府兵,三子當盲流,這就是府兵們的命?!?/br> 旅帥忽然道:“比不得長安府兵?!?/br> 云初瞅一眼眼前的旅帥道:“長安城很少有空閑無事的人,每一個人都有他要干的事情,現在,被你們一口氣殺了這么多,就有很多活計有了空缺。 不過,長安的活計只安排長安人?!?/br> 就在云初跟府兵們說話的功夫,從陸氏家中走出來一群血淋淋的人,這些人并不算規矩,手中還提著不少的財物,而且一個個笑嘻嘻的,沒有半分殺過自己人之后的壞心情。 云初重新上馬,對那個旅帥道:“這是一群賊人?!?/br> 旅帥一把拉住云初的戰馬韁繩道:“君侯,三思,這不妥當?!?/br> 云初笑道:“薛仁貴功高蓋世,這也不是他能隨意在長安城里屠戮百姓的依仗?!?/br> 棗紅馬撞開旅帥,馱著云初就向血腥味最濃烈的地方沖了過去。 云初的馬槊乃是西域高手匠人打造,鋒利至極,當馬槊非常具有彈性的桿子帶動馬槊頭部搖擺起來之后,這柄馬槊就變成了一柄長柄大刀。 那些剛剛jianyin擄掠完畢的府兵們才從陸氏家中出來,一頭就撞到了云初這頭猛獸的尖牙利爪之下。 棗紅馬提速很快,一人一馬從人群中穿過,在云初反手揮動馬槊斬斷一名府兵的脖子之后,陸氏大門口就倒了一地的破碎尸體。 這一次云初下手非常的狠辣,沒有給這些已經變成食人禿鷲的家伙們半點活下去的希望。 馬槊切開皮甲的滋啦聲,跟切開rou體皮膚的滋啦聲很難分辨,有時候還會跟鐵甲被刺穿的動靜混合之后,就像是這里開了一家皮匠鋪,皮匠正在用鋒利的割皮刀做工呢。 云初殺完人之后,就下了馬,任由旅帥帶著人將他繼續圍住,他自己蹲在街邊的水渠邊,用手撩著里面的清水,洗手,洗臉,擦洗馬槊,橫刀上的血污。 剛才殺人殺的比較殘忍,因此上,馬槊,橫刀才進水,原本清澈的渠水就被血染紅,不過,流淌一陣之后,就恢復如初了。 盡管這里沒有一個外人,但是呢,這里發生的任何事情都在最短的時間里傳遍了長安城。 盧照鄰抱著爺爺的腿不愿意離開,卻被老盧喝令家奴,強行將盧照鄰從他身上撕下來,挾持著就要送去萬年縣衙。 老盧堅定地認為盧氏不會被薛仁貴清洗,可是呢,這種事情從來都沒辦法保證萬無一失的。 薛仁貴在河北屠了相州城,這就是別人根本就無法相信的事情,但是,這件事卻切實的發生了。 至今,都沒有多少人知曉相州屠城的經過,以及原因,老盧僅僅知曉,相州被屠城之后,還起了大火,整整燃燒了六天方才遇到大雪覆滅。 就因為有相州的前車之鑒,老盧才會認為如今長安城最安全的地方是萬年縣縣衙。 盧庭本身就算是世家豪門中最堅挺的投降派,等盧照鄰被送走之后,他就脫掉帽子,打散頭發,帶著全家人,安靜的坐在家門口,等候發落。 盧庭這樣做了之后,其余人家也就有樣學樣,安靜的坐在門口,就連小兒都不敢啼哭。 一個個表面上很安靜,實際上心中慌得百爪撓心,只有不斷聽到云初殺人的消息傳來,他們心緒才能稍微安靜一點,不管怎么說,還有人在努力的保護他們。 此時的長安城里極為怪異,小門小戶人家依舊在做工,在賣東西,在準備飯食,跟往常一樣過著自己的日子。 滿城的富貴人家則鴉雀無聲,即便是已經到了中午時分,靠近皇城的那兩排坊市子里依舊不見煙火。 云初已經第三次在水渠邊清洗自己的手,臉,馬槊,橫刀,只是渠水在變成紅色之后,已經沒辦法馬上恢復清澈。 進入陸氏殺人的五十個府兵,已經被云初斬殺殆盡,而薛仁貴直到現在還沒有露面。 殺了人家五十個親衛,即便是云初此時也感到了疲憊,他將手帕打濕覆蓋在guntang的臉上,直接躺在了石板上休憩。 那個老旅帥也失去了用長矛指著云初的興趣,把自己的部下打發走之后,就坐在云初邊上,幫睡覺的云初驅趕數量奇多的蒼蠅。 一而再,再而三的任由云初屠殺同僚,他們卻無動于衷,這個老旅帥已經活不成了。 所以,他把部下全部驅趕走,只留下他自己陪著云初,就是為了給部下求一個活命的機會,以及日后在長安獲得一個好活路的機會。 等薛仁貴來的陸氏門口的時候,云初已經睡了一個時辰,就在薛仁貴出現的那一刻,老旅帥就把刀子扎進自己的肋部,他是一個很有經驗的人,這一刀從第二第三兩個肋骨的縫隙中插進去的,準確的扎在心臟上,沒有半點的偏差。 薛仁貴沒有理睬那個死去的老旅帥,直接對云初道:“我之所以來的晚一些,就是希望你能跑遠一些?!?/br> 云初站起來,活動著腰肢不解的道:“我為何要逃?” 薛仁貴從懷里掏出一份旨意在云初面前晃一晃道:“我不是無故殺人,是奉了皇命?!?/br> 云初討要旨意,薛仁貴卻不給他,還譏諷的道:“總以為你在長安當了這么多年的縣令,應該是門生故舊遍長安的局面,沒想到,你的人緣這么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