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28節
這三個坊市子的問題,存在時間也不是一天兩天了,我以前為何不去解決呢,是因為沒有機會。 這一次,這些百姓們運氣好,我因為要通過這三個坊市的問題來宣揚那些豪門大戶們為富不仁的行為,一方面要通過改造這三個坊市來增加官府在百姓中的威望。 能對付豪門大戶的絕對不是官府,官府在很多時候跟豪門大戶的利益是一致的。 如果我們不想讓豪門大戶在長安城里呼風喚雨,就必須讓赤貧的百姓站在我們一方。 古往今來,豪門大戶們壓榨的是赤貧的百姓,同時,能要他們性命家業的也是赤貧百姓。 這才是我為何寧愿虧本,也要改造這三個坊市子的原因?!?/br> 說到底還是利弊而已。 云初的話說完了,溫柔,狄仁杰,劉仁軌三人剛剛對他升起來的一絲崇敬之意頓時就消逝無蹤。 官員就是官員,從他有了這個稱謂之后,就不能以個人的喜好去看待一件事情,去做一件事情,一旦這樣做了,絕對是害人害己。 溫柔道:“既然沒有人愿意收購這三個坊市子的地契,那就只能是萬年,長安兩縣的縣衙來兜底了?!?/br> 云初道:“就算有人愿意收購,我也絕對會攪黃,絕對不會允許別人來破壞我們的計劃?!?/br> 狄仁杰笑道:“既然要給人家貼上一個為富不仁的名聲,不如讓劉公出面,去找一下豪門中的魁首崔氏,鄭氏,柳氏……討論一下改造這三個坊市子的可行性?!?/br> 溫柔道:“還是我去吧,我先去,事情不成,劉公再去,最后再邀請太子出馬,一定要把我們的誠意徹底的表現出來?!?/br> 說完話,看著云初道:“你就算了,你是一個剛正不阿的人,這個名頭一定要保住?!?/br> 云初憂慮的道:“太子出馬,應該事無不成?!?/br> 溫柔道:“你一個牧羊人出生的窮鬼,是你了解這些大族,還是我這個高門貴子了解他們?” 云初見狄仁杰跟劉仁軌都沒有反對,只好同意,雖然溫柔表現出來了極大的自信,云初還是認為這些人應該不敢得罪太子。 于是,在四月十八日這個好日子里,長安縣縣令溫柔提著四色禮,前往崔氏……一盞茶的時間過后,溫柔狼狽的離開了崔氏府邸。 隨即,溫柔又重整旗鼓去永安坊拜訪鄭氏的當家人鄭懷忠,也是一盞茶之后,黑著臉離開了。 等溫柔抵達柳氏府邸的時候,柳氏大門口掛著謝客的牌子,溫柔失望而歸。 劉仁軌隨即繼續登門崔氏,他在崔氏逗留的時間比較長,有一頓飯的功夫,不過,離開的時候憂心忡忡。 再去鄭氏的時候,被家仆告知,主人家去了終南山訪道,不在家中。 而柳氏大門依舊高掛謝客牌子不見客。 等暴怒的太子李弘縱馬再來的時候,這三家的主人統統消失了…… 云初很不理解,溫柔前去拜訪,被人一口回絕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長安留守劉仁軌前往,這些人還是一口拒絕,這就不合常理了。 至于太子怒氣沖沖的前往,這些人不但不見,反而躲起來,這就有很大的問題了。 就算這些人不愿意出那么多的錢,劉仁軌去就該有所收獲,太子親自去,哪怕不愿意,也應該有一個好的姿態出來,閉門不見,實在是讓人匪夷所思。 溫柔卻對這個結果一點都不感到驚訝,似乎事情就該是這么一個結果。 見云初一直看著他等解釋呢,就嘆口氣道:“如果我肯受賄,他們一定很高興?!?/br> 說完話又看著劉仁軌道:“如果劉公肯受賄,他們就愿意出一大筆錢給劉公?!?/br> 最后看著氣咻咻的太子李弘道:“假如太子不是怒氣沖沖的登門,而是派人邀請這些人來東宮商談,如今,我們改造這三個破舊坊市子的錢已經有了著落。 可惜,太子是怒氣沖沖登門的,這個時候給太子錢,他們就覺得不可開這個先例,一旦開了,太子就會沒完沒了的問他們要錢,還不肯領他們的人情?!?/br> 第一百三十一章 政治需要斗爭 想想也是啊,如果這些人真的畏懼皇權,李治一道旨意下去,早就沒有什么世家豪門了。 不得不說,對于豪門大戶的認知上,溫柔絕對超過了云初這個牧羊娃。 久遠以來的皇權不下鄉,已經把這些豪門大戶培養成了諸侯一般的存在。 白衣傲王侯,這是世家子弟追求的最高精神境界。 雖然這個白衣指的是身份,云初卻愿意將它比作衣衫,所以這個白衣是白色絲絹制作的衣衫,也唯有身著這樣衣衫的子弟,才能把酒臨風,白衣飄飄的面對王侯毫無懼色的指斥方遒,縱論天下。 至于真正穿著沒有顏料染過的白色粗布衣服的人,如果也不分場合的作出這樣的姿態,早就被人拿去砍頭了。 很多很多時候,人的傲氣都是有底蘊支撐…… 云初現在就很驕傲,他命令縣衙胥吏接手了大安坊百姓手里的地契。 沒有給百姓們多余的錢,只是保證按照原有地契面積的一倍半來分配新的住房。 在接受百姓地契的時候,說的很清楚,同樣是兩層的樓閣,只是,他們拿到的樓閣不再是一座座的獨門獨院的樓閣,而是一排排連在一起的兩層樓房。 這是云初讓吏目們仔細核算之后得出來的一個解決方案,算是最大程度讓利于百姓。 房子之所以能從筒子樓變成兩層的房子,完全是因為倉庫的圖紙才出來,就被那些跟著云初很早以前就開始參與改造坊市子的商賈們給搶走了。 長安縣接手了敦化坊,狄仁杰已經進駐敦化坊開始抓倀鬼了,這里人居稀少,直接在空地上修建房子就能解決掉無數已經富裕起來,一心想要進城居住的長安,萬年兩縣城的農夫們的問題。 至于青龍坊,是被長安,萬年兩縣聯合接手的…… 對于這樣的安排,萬年縣的吏目們沒有人提出反對意見,但是呢,他們的不高興已經以一種微妙的方式表現出來了。 那就是所有人都在努力干活。 超出以往努力干活的程度,只是臉上沒有什么笑容。 云初很理解他們的心情,畢竟,他們來當官是為了當人上人的,是為了過上好日子的,絕對不是為了讓一群窮鬼以損傷他們的利益為代價過上好日子的。 由于縣尊以往的光輝事跡,他們寧愿相信這是縣尊的另一場權謀,眼前的損失是為了以后更大的收益,才做的一種安排。 因此上,他們以為只要自己足夠努力,就一定能讓縣尊的計謀成功。 此時,坊市上開始有兩句詩在盛傳——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 這兩句詩很是無聊,直白不說,還沒有任何的意義,開始的時候人們只是當一句順口溜在開玩笑。 后來,當坊市間越來越多關于崔氏,鄭氏,柳氏等豪門大族虐待門下奴仆,佃農的事情傳出來之后,這兩句詩就有了標簽——屬于崔氏,鄭氏,柳氏等豪門大族。 千百年來,這些人什么風浪沒有見過,對于這些小小的流言,他們有的是對付的手段。 于是,市面上就出來了一首首,風格迥異,瑰麗多奇的各種詩歌。 這些詩歌或者高亢,或者深情,或者如空谷幽蘭,或者淡漠如水。 總之,在這些東西出來之后,就很快傳遍了長安,一時間,讓長安紙貴。 朱門酒rou臭,路有凍死骨這樣粗陋的詩歌,自然很快就敗下陣來,再也無人關注。 五月初八是娜哈在洛陽白馬寺坐床的日子,云初在五月一日這一天,就帶著全家乘坐馬車,在家將們的護衛下浩浩蕩蕩的去了洛陽。 一同去洛陽為娜哈觀禮的還有溫柔跟狄仁杰,至于鐘馗打死都不去。 這是虞修容她們第一次出遠門,最興奮的卻是李思,云瑾,云錦這群孩子們。 云家的車隊才過灞橋,就有一場新穎的表演模式在長安窮人最多的坊市子里開始出演。 名字叫做——《白毛女》。 這是一種從未有過的把戲,一群人在一個臺子上用最貼近長安百姓的唱歌方式講述了一個對長安窮人來說并不陌生的故事。 一個叫做楊白勞的佃戶,不小心欠下了豪門大族的租子,過年時分打手前來討債,可憐的楊白勞無力還債,打手們就搶走了楊白勞的女兒喜娘抵債,可憐的楊白勞被人毆打一頓之后,就在大雪夜里喝了點豆腐的鹵水身亡…… 可憐的喜娘到了大戶人家,被被大戶人家的少爺給欺負了。 本來到了這里,大唐的窮人們還能接受,還有人覺得楊白勞心眼太小,喜娘以后就能過上好日子了。 結果,喜娘被虐待的很慘,最后逃出來了,躲在山洞里渾身長了白毛…… 這就讓看把戲的百姓們有些受不了。 扮演喜娘的歌姬很美,最后白衣白發出場的歌姬更加美麗,而她抱著石頭砸大戶人家的少爺的樣子更是有說不出的痛快…… 于是,就真的有入戲的人從地上撿起石頭丟臺子上的演員。 云初對于這件事自然是不知道的,溫柔也不知道,狄仁杰抓了十幾個活人假扮的倀鬼之后,也對此事一無所知,因為,他們都在去洛陽的路上。 “這樣制造對立到底是好是壞,目前還看不出來,不過,從久遠來看,還是有問題的。 我很擔心,這一次他們對立面是豪門大族,下一次很有可能就是朝廷?!?/br> 狄仁杰坐在馬車上,憂心忡忡的對云初道。 溫柔搖頭道:“不把對立情緒挑動起來,我們就沒有辦法在壓榨豪門大族的時候獲得百姓們的支持?!?/br> 狄仁杰瞅著云初道:“這一次你為何不寫詩回應那些士子們的詩呢,我覺得,只要你寫出蓋世名篇,估計就能把他們壓迫的說不出話來?!?/br> 云初搖搖頭道:“我是什么身份?” 狄仁杰道:“官員!” 云初又道:“你覺得百姓們會認為我是他們一伙的,還是跟那些士子是一伙的?” 狄仁杰道:“你們都寫詩……” “那不就完了?!?/br> 溫柔對狄仁杰的疑慮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拍拍云初的肩膀道:“一個女人長期不見太陽,不吃鹽,真的會長出一身的白毛?” 云初冷笑一聲道:“你可以試試?!?/br> 溫柔搖頭道:“還是不要試的好,有傷天和?!?/br> 狄仁杰道:“這世上比這凄慘的事情多的是,我這一次抓的倀鬼真的比鬼還要可怕。 你們能想到晚上一個人假裝倀鬼出來,就能當著人家丈夫,父兄的面羞辱人家的妻子,女兒嗎? 最要命的是,這樣的惡事,一直都在發生,敦化坊的很多人都遭受過倀鬼的傷害,卻無一人愿意出首向官府告發,甚至秘密到了連不良人都不知曉的程度。 他娘的,就連倀鬼這個活計,都已經傳承到了第三代了?!?/br> 云初道:“等秋天就把所有關聯人犯處斬吧?!?/br> “為啥要等到秋決?我記得十惡不赦之人應該判處斬立決的?!?/br> 云初抽抽鼻子道:“是雁九他們要求的,總說什么多年沒有動手了,手藝都生疏了,他還想多帶出來幾個徒弟,供我們使喚呢?!?/br> 想到雁九在地牢里的模樣,狄仁杰跟溫柔就對云初的判決沒有了任何意見。 “我就想知道敦化坊那些眼看著妻女被那些假扮倀鬼的人羞辱的男人們,現在是一個什么下場?!?/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