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25節
在看到這個數字之后,云初果斷的去尋找了大唐將作大匠閻立本。 見了面什么話都沒有說,云初就把工部尚書段侖手寫的二十七萬貫的文書拿給閻立本看。 閻立本看過之后,把后面的十七兩個字劃掉了。 然后,將作的工匠們就及時的出現在了云初指定的工地上。 知曉此事之后,工部尚書段侖跳著腳咒罵閻立本,卻拿這位從三品的將作大匠毫無辦法。 先要聯合少府監跟太常寺一起來壓制一下云初,卻發現不知何時,少府監的少監胡玉書不知何時起與云初稱兄道弟好不親熱。 就在段侖決定與留在長安看守皇家祖廟的太常卿一起上奏彈劾云初跟閻立本私相授受的時候。 太常卿戴書在一個明月燦爛的晚上,正在平康坊與名妓十七娘一起把酒賞月的時候,極為尷尬的遇到了白龍魚服來平康坊長見識的大唐太子李弘! 盡管李弘本人掩面而逃,太常卿戴書卻打算回家之后就投繯自盡。 不論是太子李弘,還是太常寺卿戴書,都不可能在祭祀太宗皇帝曾祖景皇帝李虎的日子里來平康坊與妓子一起尋歡作樂。 就在戴書與家人抱頭痛哭之后,準備投繯自盡的時候,太子李弘的心腹狄仁杰悄然來訪。 也不知道狄仁杰跟戴書說了一些什么話,總之,在狄仁杰走后,戴書一人狂喝了一壇子最烈的殺毒藥后,大醉了三天。 從此守在太廟中,輕易不離開一步。 四月底的時候,工部接到了皇帝的詔書,命他將衙門搬遷去洛陽皇城,給長安留下四千在籍工匠,交由太子李弘統領。 至此,云初在長安城中,最后的掣肘力量就這么悄無聲息的消失了。 掣肘的力量雖然沒有了,長安城頭上卻迎來了一群身披甲胄,手持長刀的老將們。 他們日夜巡邏在長安的城頭,雖然一個個白發飄飄,中間還夾雜著幾個白發老嫗,可就是這群人巡邏在長安城頭之時,無人敢問。 皇帝離開了,長安城里的已經沒有金吾衛,只剩下左武衛等六衛的兵馬用來防御長安城,即便是這六衛的兵馬,也只剩下一半,另外一半跟隨皇帝去了洛陽。 滿打滿算的三萬六千府兵,還需要與洛陽的本部人馬一年一換。 溫柔聽說此事之后,特意帶了酒水吃食去城頭慰勞這些老將或者老將的遺孀們,沒料想,才到城頭,就被這些人提著刀子追殺的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的。 好不容易狼狽逃回來,在云初這里大口的大口的喘著氣,卻不知道該如何說明。 半晌,才對云初道:“我們把長安城的城墻拆的七零八落的,這樣真的對嗎?” 云初道:“絕對正確,沒有人心,什么樣的城池都守不住,一旦我們把長安的城池修建好了,大家高高興興的躲在圍墻里過醉生夢死的生活,就沒有人在意城外的那些府兵,民壯。 長此以往,府兵廢棄,民壯久不cao練,遲早會荒廢掉,也會因為跟城里的人不親,生出隔閡,一旦外敵入侵,也就沒有人愿意舍命來保衛長安。 對我來說,城外的府兵,民壯才是長安城堅不可摧的城墻,絕對不是那一堆爛磚頭?!?/br> 溫柔又道:“如今大唐天下承平,人口日漸增多,而長安附近已經沒有農田讓你來養府兵了,八十畝的口分田你上哪里去給他們分配呢?” 云初看了溫柔一眼,覺得這個昔日聰明的兄弟現在已然變成了傻子。 隨即就攤開桌案上的長安規劃圖,指著遍布整個長安的糧棧,醫館,學堂,以及不良人的過所,防火武侯鋪的過所道:“八十畝的口分田我沒有,二十畝的永業田我也沒有,但是,我有年入超過八十畝口分田的職業收入,也有價值二十畝永業田的獎金收入。 最重要的是,他們不必再負擔租調這兩項,只需要負擔庸這一項徭役便可以了?!?/br> 溫柔皺眉道:“四十天的徭役,你要用來干啥?” 云初搖頭道:“是兩個月的徭役,這兩個月,他們必須參與府兵訓練,跟在城外一樣,自備甲胄,武器,弓馬,戰時提刀上陣,閑暇之時干自己的活計謀生便是?!?/br> “你準備以固定的差事來替換口分田,永業田?” 云初攤攤手道:“平日里,他們在官府開的糧棧,客棧,藥店,醫館干活,也可以以不良人,武侯的身份維持長安的治安,閑暇之時,參與府兵的各項活動,有什么不好的嗎?” 溫柔嘆口氣道:“應該是可行的,可是呢,你準備怎么應對城墻上那群白發蒼蒼的老將,以及陣亡老將們的家眷呢,我可是看到了,上面的大群人,身份最次的也是堂堂男爵,最后告訴你一聲,少了一條腿的梁建方也在里面,人群里就數他罵我罵的最兇,還拿我送的酒葫蘆砸我。 英公不在,可是蘇定方在呢,看樣子他就是領頭的,你說,像他這樣的老將不跟著陛下去洛陽,留在長安給我們添亂是何道理?” 云初長嘆一聲道:“還能是為啥,這些人都是經歷過渭水之盟的,當年太宗皇帝與頡利可汗在渭水邊被迫殺白馬盟誓,這才讓長安逃過一劫。 我以前跟老梁討論過渭水之盟,老梁說,太宗皇帝主動到橋中央跟頡利可汗會盟的時候,當時是抱著必死的決心去的。 一旦頡利可汗不同意退兵,太宗皇帝就打算帶著尉遲跟秦瓊突襲頡利可汗,準備抓住這個家伙之后,逼迫突厥退兵呢。 后來頡利可汗接受了太宗皇帝獻上的禮物,提出來的苛刻條件得到滿足之后退兵了,這才讓長安逃過一劫?!?/br> 溫柔驚訝的道:“太宗皇帝的起居注上可不是這么說的?!?/br> 云初撇撇嘴道:“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太宗皇帝是什么人,但凡他手中的兵力可以與頡利可汗帶來的十六萬大軍一戰的話,你以為他會承受渭水之盟這樣的恥辱嗎? 僅僅是準許頡利可汗將擄走的百姓帶走這一條,就能讓太宗皇帝與頡利可汗決一死戰。 問題是當時,太宗皇帝連跟頡利可汗決一死戰的本錢都沒有,無奈之下才會想著親自去談判,然后找機會抓住頡利可汗好討價還價。 太宗皇帝都抱著必死的決心了,你想想老蘇,老梁他們這些裨將當時的心態是什么樣子的。 現在,我們把他們奉為圭臬的長安城墻拆的七零八落,處處透風,他們那里還能睡得著覺? 還不如提著刀子守在城墻上,萬一敵人來了,戰死算逑,也比被敵人糟蹋來的好” 溫柔嘆息一聲道:“這江山到底是他們打下來的,珍惜一些也是應該的,你想辦法吧,我是沒辦法了,拆城墻我就覺得罪孽深重,跟他們沒話說?!?/br> 云初笑道:“那就讓這些老將們見識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城墻?!?/br> 說罷,就從甲胄架子上取下甲胄披掛好,插上橫刀,背上弓箭,將短弩掛在腰上,拿起架子上的長達一丈的馬槊,又從墻壁上取下一支號角掛脖子上,喝令雜役披掛好棗紅馬,跳上棗紅馬就直奔城墻而去。 第一百二十七章 長安氣象 長安城今日的天氣不算好也不算壞,湛藍的天空上漂滿了大朵朵的白云,由于高天上有風,這些白云就呈現出漂亮的流線狀,如同一頭頭掀波鼓浪的巨鯨。隨著風從東往西前進。 巨鯨下的長安城現在確實沒有什么好看的,主要是原本規整的城墻上多出來了八個巨大的豁口,如同被狗啃過一般,跟菜畦一般整齊的長安坊市一點都不搭。 再就是豁口處來來往往的負責將城墻夯土殘骸拉走的馬車,驢車,牛車,絡繹不絕的樣子,讓長安城看起來很像是一個巨大的螞蟻窩。 馬車盡頭便是冒著濃煙的磚窯,因為才開始燒磚,因此上燃燒不完全的炭氣就只好青云直上了。 滾滾的濃煙籠罩四野,在藍天白云之下顯得極為丑陋。至于火力全開的曲江里磚窯更是黑煙滾滾的如同人間地獄。 不過,城池里面還是很繁華的,就是滿街都是縮頭縮腦雙手插袖子里的胡人讓長安城平添了幾分猥瑣。 駱駝太臭,因此上,是不允許進入長安城的,可是,那些胡人就是不聽,說話他們聽不懂,還死命的拽著自己的駱駝非要往城里走。 不良人韓達用腳踹了駱駝幾腳,為首的駱駝無動于衷,于是他就開始用腳踹胡人。 胡人大聲的爭辯了起來,可惜,胡人說啥韓達聽不懂,韓達一再告知駱駝不準進城,胡人同樣聽不懂。 于是,這一處進出長安的缺口上的人就擠成了一疙瘩,到處都是老秦人極有韻味的喝罵聲。 疏通交通本就是韓達的職責,現如今這里擠滿了進出的人跟車馬,韓達不由得發急了。 用盡全身力氣才從胡人手里搶過駱駝韁繩,把駱駝隊弄到一邊,道路這才變得暢通起來。 四月里的長安氣候最好,不冷不熱的,可就是剛才一番爭執,弄得韓達滿頭滿臉都是汗水。 見路口有賣酸漿水的攤子,就掏出一文錢丟給老嫗,弄一碗冰涼的酸漿水喝。 咕咚咕咚一氣下去半碗,抬頭就看到胡人還在憤怒的瞅著他,本來想再把這個家伙踹一頓,想起上官才訓過話語——不準無故毆打胡人,打一次罰錢二十。 為了自己的二十個錢不被扣罰,韓達就掏出一個錢,準備再賣一碗酸漿水給胡人喝,又想起胡人享受不來這個東西,就花了兩個錢買了一碗稠酒遞給胡人,算是把這件事翻篇了。 雖然話語不通,韓達遞過來的稠酒,色香味都是不錯的,胡人再傻,也知道這是好意,就端過稠酒,兩人一個喝酸漿水,一個喝稠酒算是把剛才的事情了結了。 “官人,你剛才打了我,我是不是就能牽駱駝進城了?” 正在喝酸漿水的韓達聞言,差點被酸漿水嗆死,嗆咳半天不等氣喘均勻了,就一把抓住胡人的衣領道:“你這個狗日的會說人話?” 高鼻梁深眼窩的胡人放下空碗,笑瞇瞇的道:“你打人了,我就能進?!?/br> 韓達被胡人的話給說笑了,松開這家伙的衣領道:“沒便宜可以占,駱駝不準進城?!?/br> “我這都是上好的駱駝?!?/br> “再好的駱駝也不準進城,這東西太臭?!?/br> “我的駱駝背上可都是好貨?!?/br> “好貨可以進城,駱駝不許?!?/br> “駱駝進不去,好貨就沒辦法進城,長安人都等著我的好貨呢?!?/br> “你可以租馬車把你的貨拉到西市,駱駝不準進城……” 就在兩人糾纏的時候,一聲低沉的號角聲從城頭響起,原本正在跟胡人糾纏的韓達,臉色大變,一把推開胡人,抽出腰間的橫刀站在路中間大吼道:“敵襲,敵襲,任何人不得進出?!?/br> 開始只有一支號角在響,頃刻間,就有無數支號角同時響起。 韓達緊張的汗毛都要豎起來了,在截斷人群之后,與同伴迅速的將放在缺口處的拒馬橫過來,四個人守著拒馬,其余四個人迅速鉆進缺口處的一間木頭房子里,片刻功夫,這四個人就身著皮甲,手持長矛,背著弓箭,就再一次出現在缺口處。 身為什長的張弓搭箭,對著缺口處的人群吼道:“退后三十丈?!?/br> 他們四人替換了先前的四個人,隨即那四個人同樣鉆進了木房子,更換皮甲,武裝自己。 與此同時,還有更多的人正瘋狂的朝木房子奔跑,人鉆進木房子之后,再出來,就是全副甲胄的士兵。 鐘樓上的巨鐘開始敲響,這一次,鐘聲明顯沒有平日里的平和模樣,一聲連一聲,一聲緊似一聲,鐘聲里滿是惶急。 “嗚嘟嘟……”號角聲填滿了鐘聲的空隙。 云初單人匹馬站立朱雀門之前,而此時,長安城里正有無數的人向外跑,與此同時,也有無數城外的人向城門口奔跑。 正在跟客人討價還價的活計,聽到聲音,丟下客人就鉆進了屋子,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名武士,客人嚇得丟下貨物就跑了,而伙計則跳上客人騎來的驢子跑了。 國子監里正在上課的學子跑了,正在酒樓里喝酒的客人跑了,同時跑掉的還有伙計,正在大食堂吃飯的客人跑了,正在澡堂洗澡的客人跑了,正在跟情人大白天幽會的男子也跑了,只留下正在喘息的婦人…… 身在長安,三刻不到者杖二十,一個時辰不到者杖五十,一個時辰之后戰事爆發還不到者斬。 朱雀大街上有無數甲士縱馬狂奔,城外的官道上,也有無數的騎兵正在向朱雀門匯聚。 云初身邊已經有甲士三千,騎兵五百,軍陣已成,甲兵在前,騎兵在后,已經開始緩緩向前推進,每前進一箭之地,云初身后的軍隊就增加一千,等云初在長安城外一里之地停步的時候,五千甲士,弓兵,五百擲彈手,兩千騎兵已然入列。 等云初繼續向前走出百步的時候,五百巨盾手已經排列在甲士之前,而兩側的騎兵,已經在校尉的呼喝聲中從兩翼張開,如同兩只巨大的翅膀。 “嗚嗚嗚——”城頭的號角聲依舊在嚎叫,鐘樓上的鐘聲還在鳴響,與此同時,城頭的號角聲,與城外的號角聲交相呼應,鐘樓的鐘聲與鄉野間的鑼鼓聲也匯為一體。 此時,負責守衛長安的以左武衛為首的六衛將士已經登上城頭,替換下守衛缺口的民壯,扯掉城墻上的巨型投石機,八牛弩的罩衣,點燃了巨大的鐵鍋開始燒煮鉛水,金汁…… 云初身后的兵馬已經密密匝匝數不清人數,不過,這些人卻一對對,一群群的如同長安的菜畦一般整齊。 太子身披甲胄登城的時候,巨大的唐字大旗已經在城頭呼啦啦的飛揚,同一時間,長安城的所有城門已然封閉,八處巨大的缺口已然被巨木,拒馬,鐵蒺藜,鐵絲網徹底的封閉,在這些可以移動的城防后面,六衛的騎兵已經擠在那里,就等著一聲令下,就沖出城去。 李弘瞅瞅一言不發的蘇公,就笑吟吟的對太子六率中的裨將道:“紅旗前壓?!?/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