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522節
蘇定方聽了云初的奏對之后皺眉道:“如此說來,你認為此次西域突厥叛亂不過是疥癬之疾?” 云初解釋道:“我以為,這很可能是西域之地最后一場大的叛亂,解決掉這兩個人之后,西域應該可以平靜很長一段時間?!?/br> “吐蕃呢?”蘇定方不愿意放棄之前的判斷,他與吐蕃人交戰過,見識過他們的野蠻,悍勇,覺得任何小看吐蕃的人都會吃大虧。 云初見李治的目光也落在自己身上,就笑道:“微臣以為,吐蕃人如今已然放棄了對我大唐的傾軋,開始將目光轉向西方了。從賀蘭敏之,論欽陵利用殘兵敗將開始經略大小勃律就能得出這一結論?!?/br> “吐蕃人不敢傾軋大唐?”蘇定方冷哼一聲。 云初笑道:“如果吐蕃人有傾軋大唐的意愿的話,大非川一帶的吐蕃軍隊就不至于撤走,對吐蕃來說,那下吐谷渾不過是舉手之勞的事情。 他們之所以留下吐谷渾,就是不愿意在河西那邊與我大唐直接接壤?!?/br> 云初雄心勃勃的話引得李治滿臉的笑容,讓左春拿來兩份密奏遞給蘇定方道:“蘇卿,這是薛仁貴,裴行儉兩人的密奏,他們的判斷與云初說的話一般無二?!?/br> 蘇定方看過密奏之后,合上奏疏,朝皇帝拱手道:“老臣終究是老了,看事情的時候,總是從最壞的結果出發,看來,也該告老還鄉了?!?/br> 說罷站起身,朝李治深深一禮之后,也不等李治回答,就轉身離開了太極殿,背影非常的落寞。 他不是不知道如今大唐軍隊的模樣,自從火藥出現之后,已經極大的改變了戰場上作戰的態勢。 云初說了些什么不重要,當皇帝拿出薛仁貴,裴行儉兩人的奏疏并且說與云初說的一般無二的時候,他就知道,皇帝信了薛仁貴,裴行儉,云初三人的話,對他擔憂吐蕃突襲西域的擔憂完全無視了。 還是李績看的透啊,他知曉說什么都沒有用了,就連多說一句都不肯,甚至連跟他一起向皇帝奏對這樣的事情也不肯做了。 蘇定方是迎著陽光走出去的,就像走進了太陽里。 李治收回目光問云初:“你覺得蘇卿如何?” 云初不假思索的道:“國之干城?!?/br> “你不覺得他已經老邁了嗎?” 云初搖頭道:“如果統領重兵讓微臣與蘇公對陣的話,微臣沒有勝利的把握?!?/br> 李治看云初的目光漸漸地變得鄙夷起來,云初連忙道:“如果各自統兵一萬,微臣不怵他?!?/br> 李治冷笑道:“各自統領五千你有戰勝他的可能是吧?” 云初嘿嘿笑道:“微臣不敢妄自菲薄?!?/br> 李治又道:“各自統領三千兵馬呢?” 云初笑的露出一嘴的白牙道:“微臣可以做到覆軍殺將?!?/br> 看著得意洋洋的云初,李治忽然覺得這個世界真的很沒有意思,揮揮手道:“你走吧?!?/br> 云初詫異的道:“微臣還沒有奏對呢?!?/br> 李治皺眉道:“你又要干什么?” 云初連忙道:“陛下,蜀中,的糧秣物資順長江而下直奔襄樊,漢中的物資同樣會最后折道進入東都洛陽,洛陽又在長安東邊,如此一來函谷關以東的糧秣,物資也會全部供養洛陽,如此一來,長安怎么辦呢?” 李治很認真的對云初道:“長安不是還可以收隴右的好處啊?!?/br> “可是陛下剛剛宣布減免了隴右道三年的錢糧,天啊,長安就要變成孤城了?!?/br> 李治笑道:“天下人之所以舉天下之力供養長安,那是因為朕在長安,如今,朕就要去東都洛陽了,天下人為何還要舉天下之力供養長安呢?” “可是,陛下曾經說過,會支持微臣將長安建設成天下第一名城?!?/br> 李治道:“朕不是還讓你當著萬年縣縣令嗎,不是沒有更換溫柔這個長安縣令嗎?你們兩人不是聯手做了很多事情嗎? 怎么,這個方便還不夠大嗎? 朕去了東都洛陽,長安的靡費就會減少四成以上,你還要朕如何支持你呢?” 云初見李治對長安的事情不怎么在意,就嘆口氣道:“臣預備在長安修筑一座摩天高樓,以盼陛下早日回歸長安?!?/br> 李治起身,在桌子上翻一翻,找出一份奏疏丟給云初道:“溫柔已經上奏了,他準備繼續修建尚未完工的大明宮,需要很多錢,你們一起做吧?!?/br> 云初拱手道:“微臣準備在長安城東門春明門內,屬于長安外郭城的興慶坊,為陛下修建一座興慶宮,其中一座主要樓閣微臣連名字都想好了,名曰花萼相輝樓,就等著陛下同意之后,動手呢?!?/br> 聽云初這樣說,原本懶洋洋的李治目光再一次變得尖銳起來,盯著云初的眼睛道:“你們要干什么?” 云初心虛的避開皇帝的目光低頭道:“如今天下平安,太極殿,太極宮破敗,潮濕不堪,對陛下的身體不好,微臣手中正好得來一些閑錢,就準備給陛下修建一座透風干燥的居所?!?/br> 李治冷冷的道:“說真正的原因?!?/br> 云初搖頭道:“沒有別的意圖?!?/br> 李治不知道想起了什么嘿嘿笑道:“朕的精力都放在了洛陽,沒有精力理睬你們的大明宮與什么狗屁的興慶宮,也就是說,你們修建好了宮閣,朕就住,沒有如果沒錢修宮閣,朕也沒錢幫你。 朕記得你跟李義府,許敬宗的關系都不太好,估計他們也不會拿出國帑任由你們胡作非為?!?/br> 云初笑道:“只要陛下把將作,工部的工匠任由我等使用就好?!?/br> 李治站起身俯視著云初道:“你們到底要干什么?不論是大明宮,還是你說的興慶宮,都是帝王居所,既然是帝王居所,那就有一套完整的建造規格的,不是你隨便蓋兩座樓就可以稱為大明宮,興慶宮的。 一旦開始修建,這里面的耗費,絕對不是一個長安縣,一個萬年縣能承受的?!?/br> 云初抬頭看著李治道:“可是,一旦開始修建這兩座宮室,長安城的百姓生活,絕對可以再上一個新臺階,到時候,有滿城富裕的百姓,才能讓陛下留在長安,繼而不思洛陽?!?/br> 李治被云初的話說的有些感動,沉吟片刻道:“既然如此,那就上奏疏吧,朕與臣子們商議之后再說?!?/br> 云初連連點頭。 云初走了,巨熊這才從皇帝寬大的桌案下爬出來,沖著皇帝嗷嗷叫喚。 李治一伸手,巨熊就把耳朵湊過來,讓皇帝抓著,李治在太極殿沉吟片刻,就抓著熊耳朵去了皇后那里。 武媚聽了李治的訴說之后,想了片刻就笑吟吟的道:“修啊,只要他們敢修,臣妾就敢住?!?/br> 李治道:“耗費太大了?!?/br> 武媚笑道:“錢不就是拿來花的嗎?!?/br> 李治笑道:“皇后看出什么來了?” 武媚道:“看出來了很多東西,最重要的一點就是云初,溫柔這兩個人準備在長安花很多很多錢?!?/br> 李治皺眉道:“他們應該沒有那么多的錢?!?/br> 武媚道:“臣妾不知,不過,臣妾以為,只要陛下立下厲禁,不容許任何人盤剝長安百姓,不允許任何人在長安橫征暴斂,再派出御史言官一路盯著,臣妾就不信他們能將自貞觀八年就停工的大明宮修建起來,不相信云初能在興慶坊從無到有的修建出一座帝王居?!?/br> 李治搖頭道:“皇后,還是不要抱太大希望好,就把這事當成一個賭局算了?!?/br> 武媚搖頭道:“不是賭局,應該當成正事來辦!” 第一百二十三章 政治即人事 李治笑道:“既然你想住高樓,那就要準備好面對他們惹出來的麻煩。 我們貴為天下之主,不可陷臣子于不義之地?!?/br> 武媚道:“沒有大事?!?/br> 李治笑道:“但愿如此,不過,有什么事情是朕不知道而你知道的事情嗎?” 武媚笑道:“陛下有所不知,在我們去洛陽之后,有山東,河北豪族準備入駐長安?!?/br> 李治皺眉道:“是云初他們招攬來的嗎?” 武媚搖頭道:“這種事情還輪不到云初這等人給那些豪族做主?!?/br> “如此說來,有人看上朕的長安了?” “陛下因長安再也無法承載一個日益龐大的大唐朝廷,這才選擇去了洛陽,可是呢,陛下舍棄長安,在有些人看來長安依舊是除過洛陽之外最好的居住地。 不論是山東,還是河北,亦或是其余地方大族,他們認為想要進入大唐朝廷,長安,毫無疑問是最好的一個途徑?!?/br> 李治皺眉道:“都有那些人想要進駐長安?” 武媚道:“趙郡李、清河崔、范陽盧、滎陽鄭、瑯琊王、蘭陵蕭、弘農楊、京兆杜、隴西李,太原王、河東柳、河東薛、京兆韋、河東裴、博陵崔。 追隨這些豪門大族的中小人家更是數不勝數?!?/br> 李治冷笑一聲道:“他們如何進京?” 武媚輕笑一聲道:“聯姻啊,您給太子指的太子妃便是河東裴家的女子。 因為有了太子妃,河東裴便有了舉家遷徙長安的底氣,而其余的豪門大族,也紛紛放下身價,開始與我大唐官員議婚論嫁。 據臣妾所知,李義府的二子今年新娶的婦人便是出自河東柳氏,許敬宗的侄子去年新娶的婦人出自范陽盧,至于其余人家也有男子娶了大族之女,或者有子女嫁入了這些豪族。 這三五年下來,已經密密麻麻的交織成了一張大網,雖然還經不起陛下的風吹雨打,不過,人家已經做好了準備,就等著陛下遷都洛陽之后,好鵲巢鳩占呢?!?/br> 李治想了一下道:“所以,云初,溫柔二人之所以會雄心勃勃的想要修建大明宮,興慶宮的底氣在這里? 還有,他們已經開始跟這些大族攪合在一起了嗎?” 武媚笑道:“云初此人雖然官職卑微,卻是一個清高冷峻之人,臣服于陛下這個天下之主看樣子已經是他能做的極限了,如何能矮下身子猥自枉屈的去服侍那些豪門大族呢?!?/br> 李治笑道:“朕倒是沒有看出這個二百五的冷峻高岸之處在哪里?!?/br> 武媚笑道:“雖不能確定云初是玄奘大師所出,從他們之間的關系來看,就算不是,也跟親生的兒子差不多了,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玄奘大師出身佛門,做了這么多年的佛門尊者,他想要光耀他晦澀難懂的法相唯識宗,就離不開陛下的支持,以玄奘推云初的所作所為,他沒有跟世家豪門糾纏的必要跟原因。 云初雖然有很大可能是玄奘大師之子,卻被孫神仙看在了眼里,且收為弟子,這就非常的難得了。 孫神仙是什么人,只需要看看孫神仙過去百年來的做派就能看的出來,歷經了那么多的帝王將相,經過了那么多的改朝換代,爺死子替的事情,別人的尸骨早就變成泥土了,而孫神仙依舊是孫神仙,誰能奈他何? 佛道兩門爭斗不休,同樣身為道門高祖的孫神仙卻做出了跟玄奘大師一般無二的做派,一個給世人一個模糊的兒子的概念,一個給了世人一個明確的弟子的概念。 如果說這兩人不知曉云初為何物,斷然不會這樣做。 說罷這兩人,臣妾就要問問陛下了,是您檢拔云初于微末之際,能告訴妾身,云初此人是如何進入陛下法眼的嗎?” 李治聽了武媚的話,沉思了一陣道:“朕看他很順眼,當然,他做的事情也非常的符合朕的胃口?!?/br> 武媚道:“沒有別的?” 李治道:“朕看過的有才之士成千上萬,真正讓朕感覺舒服的確實只有云初一個?!?/br> 武媚笑道:“確實如此,臣妾第一次見云初之時,當時陛下正在與英公奏對,此人身披甲胄,手持利刃就守在太極宮外。 當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雖然看不清楚此人的面目,臣妾見此人手持利刃站在宮外,卻不覺到危險,還很有興致的過去攀談片刻。 盡管此人當時緊張的詞不達意,臣妾卻只覺得有趣,感受不到別的。 最讓臣妾感到奇怪的便是,您的太子李弘,第一次見此人,就要脫離臣妾的懷抱要與云初親近,不讓動便哭鬧不休,進入云初懷抱之后,便咯咯的笑個不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