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70節
塞來瑪捉著娜哈的手按在她的胸口上道:“他還活著,我知道,能感受到,每當月亮變圓的時候,他就會來找我,來的時候還會笑,被突厥人砍掉的胳膊也好端端的,會抱著我唱歌?!?/br> 娜哈重新蹲下來,抱著膝蓋道:“唱的是啥?” 塞來瑪的臉上似乎暈染上了一層紅暈,瞅著娜哈道:“他說我是一朵紅花……” 娜哈撇著嘴巴道:“塞人都會唱這首歌,每一個塞人男子想要睡女人的時候,都會唱這首歌?!?/br> 塞來瑪笑道:“有人對你唱過這首歌嗎?” 娜哈搖搖頭道:“沒有?!?/br> 塞來瑪嫵媚的笑了一下,再次探手摸摸娜哈的臉蛋道:“再沒有人給你唱這首歌的話,你就老了?!?/br> 娜哈怒道:“哥哥說我還是小孩子呢?!?/br> 塞來瑪哈哈大笑起來,指著娜哈道:“你看看塞人部落里有十七歲還沒有進入男人帳篷的女人嗎?” 娜哈大怒道:“我是唐人,十七歲的唐人姑娘還不算大,我還小……” 塞來瑪指著卓瑪道:“你問問她,她們部落里有十七歲的小女孩嗎?” 卓瑪在娜哈的注視下搖搖頭道:“最多十二歲,主人就會給她們指定男人?!?/br> 聽了塞來瑪跟卓瑪的話,娜哈有一些慌張,不過,她立刻反駁道:“哥哥說了,年紀太小的女人生孩子的時候會死掉的?!?/br> 說完,就匆匆的跑了,身后傳來塞來瑪爽朗的笑聲。 佛國接收到了很多的糧食,所以,這里又恢復了平安喜樂的模樣。 娜哈急匆匆的跑到老猴子的房間,才進門,她就聞到了濃烈的血腥味。 而猴爺正在一面銅盆里洗手,他洗過手的水紅彤彤的,而他屋子里的地皮,似乎才鏟掉了一層。 “你又殺人了?” 看到這一幕,娜哈立刻就忘記了自己過來是尋找安慰的。 老猴子轉過身,將血水倒在門外,換上兩瓢清水,重新洗手,這一次他洗的非常仔細,連指甲縫隙都不放過,好長時間,才算是把手給洗干凈了。 轉過身看著娜哈臉上被塞來瑪抓出來的幾道黑印子,就嘆口氣,重新換了新水,示意娜哈再洗把臉。 臉上帶著花貓胡須一般的黑印子的娜哈嚴肅的道:“我說過,佛國里不能殺人?!?/br> 老猴子煙灰色的眼珠子活動一下,瞅著娜哈道:“我殺的不是人?!?/br> 娜哈搖頭道:“人就是人,不論是好的,還是壞的都是人,佛國里不論是好人,還是壞人,都不能死在我的佛國里?!?/br> 老猴子嘿嘿笑道:“很好啊,真的有一些佛國女王的氣勢了?!?/br> 娜哈瞅著老猴子看了許久,長出一口氣道:“我回長安的時候,你也跟著回去吧?!?/br> 老猴子瞅著窗外的大雪山道:“佛國成了,總要萬佛朝宗之后,才有些許大雷音寺的氣度?!?/br> 娜哈搖頭道:“我成我的佛,他們成他們的佛,我說我是佛的時候,其余的佛都要向我禮贊?!?/br> 老猴子煙灰色的眼珠子精光大冒,死死地盯著娜哈道:“如何成佛?” 娜哈怒道:“你們所有人都說我是佛,我為什么不是佛呢?” 老猴子崇敬的看著娜哈,雙手合十宣稱一聲佛號道:“阿彌陀佛,十方眾大禮贊成十方佛,十方佛有大功勛,大功德,大慈悲,我佛慈悲?!?/br> 第五十五章 成佛,成皇? 成佛是一件非常玄幻的事情。 云初愿意把這一現象稱之為一個人對世界萬物的感悟超過了常人,已經沒有辦法跟常人一起交流了,所以才進入了另外一種高妙的境界。 后世人常說科學的盡頭是神學,神學的盡頭便是死亡,所有人類無法理解的,無法用語言表述出來的東西,終究會歸結于死亡。 我死了,你又能拿我怎樣呢? 死亡就像是一堵墻,活著人在墻的這一端,死掉的在墻的另一邊,兩者并不互通,所以,人們對死亡的猜測是最多的,鐘馗甚至愿意下死力氣修建出一座十八層地獄來。 總體上,所有的宗教都告訴我們一件事,人類死亡之后都是去了一個更高維度的地方,生命也因為脫離了軀殼得到了真正的自由。 這可能就是佛家所說的,大解脫,大自在。 從來都沒有一個真正的死人從高墻的另一邊回來,告訴人們那邊要比這邊好的多。 即便是有,也一定是騙子。 在大唐時期成佛與否,是佛家自己界定的,因為他們是最權威的,也是最有耐心來解說這一現象的人。 所以,老猴子殺人從不認為自己是在造孽,他只是簡單的認為,把這些不好的人弄去了另一個世界改造去了。 做這種事情應該功德無量,所以,老猴子也認為自己是佛,反正大唐時期的神仙譜系,佛陀譜系都不完整,他愿意舍棄自己的rou身,補全其中的缺憾。 中國的文化就是這么來的,一個個,一代代先輩們前赴后繼的拾遺補缺,讓中國的神龕上,佛堂上站滿了神仙,佛爺。 建國后之所以沒有了鬼怪,是因為人們把這一可以繼承,發揚的通天之路給砍斷了。 就連佛陀都埋怨用黃金鋪滿大地求他講經的人,說自己賣的便宜了,以至于后輩子孫沒了衣食。 這一已經說的很明顯了呀,越往后的子孫們,成佛的代價就越高,因為佛國的佛陀位置是有限的。 哪怕佛經上說,天上的佛有無量量那么多,對于繁衍不斷的人類來說,不算什么。 這一點,愚公有很強大的道理要說。 所以,佛國里,娜哈是佛,老猴子是佛,法華大師就不是佛,他只是一個和尚,一個老和尚。 佛國有了一個光明佛娜哈,又有了一個黑暗佛老猴子,因此上,當娜哈這個光明佛在的時候,佛國的百姓們的日子就很好過。 對于光明佛娜哈來說,有她一口吃的,就絕對會有百姓們一口吃的,所以,這是他們日子最好過的時光。 不過呢,光明的盡頭就是黑暗,當娜哈這個光明佛離開佛國回到長安之后,黑暗佛就成了這里唯一的統治者。 老猴子準備在娜哈離開佛國之后,就準備修建一座高大的石頭城墻,將整個佛國用城墻包裹起來。 這又是一項非常大的工程,他算計過,至少需要十年光陰才能建成。 等十年后城墻修建好了,娜哈再一次蒞臨佛國的時候,又可以將光明,安定,祥和的生活帶給人間。 娜哈舍不得把所有的糖蘿卜吃光,這樣甜蜜的好東西總要帶回大唐,交給李弘種在東宮才好。 她非常的擔憂李弘,那個貧窮的大唐太子,如今就靠著種新莊稼謀生呢。 娜哈有些后悔,自己走的時候應該再借給李弘一些錢的,要不然,他的日子真的不好過。 東宮的墻上都長著草呢…… 李弘一個人走進了長孫家。 昔日繁華的長孫氏如今變得冷冷清清,雖然是炎炎夏日,滿頭白發的長孫無忌卻披著一件錦袍,孤獨的坐在長孫氏的后宅院子里,背靠著一顆結滿了果實的石榴樹自斟自飲。 長孫無忌沒有抬頭看進來的是誰,只顧著喝酒,吃菜,明明吃的很快,去看不出半點的倉促。 李弘提起酒壺給長孫無忌面前的空酒杯斟滿酒,又拿起筷子替長孫無忌布菜。 長孫無忌喝完酒,吃光了李弘給他布的菜,見李弘還要繼續伺候他,就按住李弘的手道:“我以前就是忘記了上下尊卑,才有今日之禍,以后,不要這樣了,老夫受不起?!?/br> 李弘一言不發,執拗的給長孫無忌的酒杯倒滿了酒,還端著酒杯送到長孫無忌的嘴邊。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將酒杯里的酒一飲而盡。 李弘這才低聲道:“喝醉好,最好一醉醉到夜郎西?!?/br> 長孫無忌道:“你父皇不是要把我送到黔州嗎?怎么又去了夜郎西?” 李弘難過的道:“本來是送到蜀中黔州,我冒死向父皇求情之后,我父皇就把舅爺發配黔西南了,然后,我就不敢求情了,這都是我的錯?!?/br> 長孫無忌沉默片刻道:“大差不差的,算不得什么,不過是多走六百里路罷了?!?/br> 李弘又為難的道:“大表叔他們被發配嶺南了,我想求情,希望把大表叔他們發配到西域去,鑒于前一次為舅爺求情的下場,我不敢說?!?/br> 長孫無忌又喝了一杯酒道:“御史李巢什么下場?” 李弘倒吸一口涼氣道:“已經斬了?!?/br> 長孫無忌長嘆一聲道:“是辛茂將下的手,還是許敬宗下的手?” 李弘道:“是大理寺會同三司審理之后,確認李巢謀反跡象明顯,就當場斬首了?!?/br> 長孫無忌皺眉道:“為了誣陷我,連律法都不要了嗎?” “許敬宗說《永徽疏議》在解釋《永徽律》條文的時候多敗筆,多瑕疵?!?/br> 長孫無忌沉默不語。 李弘想了一下道:“舅爺為何不反抗,就這么任憑一介獄卒就把長孫氏拆分的七零八落?!?/br> 長孫無忌苦笑一聲,對李弘道:“我知道,我沒有造反,沒有反抗,這讓你父皇很是為難。 告訴你父皇,如今這煌煌大唐,有我長孫無忌的一份血汗在里面,是我們一群人披肝瀝膽建立起來的,更是老夫一生的心血所聚。 金甌無缺之下,太平盛世已經昭顯,就不要再弄破了,不要再弄得民不聊生。 你回去告訴你父皇,老夫不知進退,喧嘩于朝堂之上,輕視了皇帝,犯下了為人臣子的大忌。 死不足惜,如果皇帝想要長孫無忌死的更加合情合理,老夫也可以當堂認罪。 只是……這長孫府邸之內的人,大多數都流淌著與皇帝差不多的血,能饒了,就饒了吧,給他們一口飯吃,一件衣衫穿,莫要把他們送到嶺南之地活活的磋磨死。 畢竟都是親眷啊……” 李弘皺眉道:“就沒有別人可以說這些話嗎?我擔心我說了,父皇會降下更加嚴厲的懲罰?!?/br> 長孫無忌又喝一口酒道:“樹倒猢猻散,此時,也只有太子進言,皇帝才不會降罪于太子,若是別人多說一句話,只怕是性命難保?!?/br> 李弘道:“這朝中,難道就沒有了直言敢諫的人了嗎?” 長孫無忌嘲諷的道:“長安縣治下的西市上,有一個潦倒的老酒鬼,自稱褚遂惡,有浪蕩子投擲酒壺于褚遂惡的身上,要他當場作文,褚遂惡也不拒絕,每每飲酒之后就有大不敬之言獻上。 這樣的人本該被官府緝拿,車裂于市,官府中人卻對其不聞不問。 李弘啊,褚遂惡求死而不可得,老夫求生不可得,這就是老臣的下場。 去吧,去跟皇帝說,長孫無忌沒有謀反之心,只求讓全族得活?!?/br> 李弘再一次給長孫無忌斟滿酒,將裘衣給長孫無忌披好,就離開了長孫氏。 他進來的時候,一路上的窗戶上被捅破了很多的洞,沒一個洞里都有一只渴盼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