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55節
云初拿走了哈桑的白玉號角揣懷里,對哈桑道:“石國這些年通過戰籠遴選,挑選了很多的武士,以至于讓你們以為自己的武士已經多到了可以去長安城殺人的地步了。 或許啊,把你們手里的武士統統消耗干凈,你們就不會再想著派武士去遙遠的長安殺人了?!?/br> 哈桑見云初跟梁英要走了,怒吼道:“不喜歡石國武士出現在長安城,你要告訴我,你們要是說了,我就不會派了,你們不能這樣禍害石國?!?/br> 云初抬手砍翻了一個哈桑的貼身護衛,護著向前奮勇廝殺的梁英的后背,幾個起落之后,就消失在紛亂的戰場上。 肥碩的哈桑從步輦上站起來,從護衛手中搶過一柄彎刀,狼一般嚎叫一聲,就向正在作戰的伐什干殺了過去。 那個唐人只是想引起混亂,讓石國這些年選拔出來的武士們自相殘殺。 這一點哈桑已經想清楚了,可是,他沒有辦法,如今戰斗已經起來了,只有先分出勝負再說。 唯有把伐什干這些人都清理干凈,他才能考慮要不要向唐人發起報復。 梁英殺瘋了,他只覺得四面八方都是敵人,不管什么時候,都有刀子向他砍過來,不管他殺死了多少敵人,總有更多的敵人出現在他的面前。 他真的很累了,但是一想到君侯就在他的背后,梁英一次又一次的鼓起勇氣繼續殺敵。 胸口被一個武士用腦袋重重的撞了一下,原本紊亂的氣息,一時續接不上,他只好停下來,眼看著敵人的刀子砍過來,卻無能為力。 “就到這吧?!绷河⒃谛睦镞z憾的對自己說了一句話,就閉上眼睛等死。 “裝什么死狗,快跟上?!痹瞥醯穆曇粼谒呿懫?,梁英沒有等到刀斧加身,就重新睜開眼睛,然后,他就發現君侯正率領著十幾個西域武士奮勇作戰中。 而且從隊形來看,君侯很明顯就是這支西域武士的首領,緩過氣來的梁英連忙跟上。 這一次,君侯在前邊,他在后邊,看著君侯手中的橫刀披荊斬棘般的給他殺出來了一條血路,梁英忍不住想起自己年幼時候曾經玩耍過的老鷹捉小雞的游戲。 而自己,就是君侯這只母雞身后的一長溜小雞中的一只。 在混亂的戰場上,彪悍無敵的英雄總能招來很多的追隨者。 云初當然是戰場上的英雄,當別的武士看到他在亂軍中閑庭信步的殺敵人,就自然而然的跟上來,以這位英雄為尊,并且愿意追隨這個英雄廝殺,所以,云初只要分辨出作戰雙方,只朝一方下手,另一方的武士就會忠心耿耿的跟上,并以此為榮。 柘枝城里的騎兵從城里蜂擁而出,馬蹄將大地踩踏的咚咚作響的時候,云初已經帶著一百多不知道那一方的武士殺出了重圍,來到了戰場的邊緣處。 就在這個時候,戰場的另一邊,暴虐的西域騎兵已經沖進了這個紛亂的斗場。 步卒在騎兵面前軟弱的就像是一塊奶油,騎兵們輕易地在這一塊奶油上切開了一道口子,隨著騎兵不斷涌入戰場,有些步卒開始逃跑了。 他們跑不過騎兵,很快就被騎兵們追上被人家用長矛一一的殺死。 云初爬上一座丘陵,回頭瞅著柘枝城,直到柘枝城的上方有一面大唐飛虎旗開始飄揚了。 這才回頭對跟隨他從戰場上殺出來的西域武士道:“你們愿意追隨我享用最美的女人,吃最美味的食物,拿最多的錢財,過上最奢華的富貴日子嗎?” 一個武士掀開自己蒙面的胡麻布,露出一臉的花白胡須,朝云初撫胸施禮道:“將軍,您是誰?” 在梁英緊張的目光中,云初掀開自己的蒙面布,露出一張純粹的唐人面孔道:“一個能帶你們過上好日子的唐人!” 第三十六章 弒神 云初的臉暴露在人前的時候,梁英已經做好了戰斗的準備,云初卻找了一塊石頭坐下來,笑瞇瞇的瞅著為首的那個胡須花白的石國武士。 接下來,在梁英驚詫的目光中,那個老武士竟然揮刀砍向身邊的同伴。 與此同時,也有人揮刀砍向了這個老武士,兩百一十七個人很快就分成了兩個陣營,又開始了廝殺。 云初朝梁英招招手,示意他坐到身邊,指著那個這一小群正在激戰的武士道:“因為沒有信仰,所以就沒有忠誠,因為沒有忠誠,所以就會輕易地背叛。 每當道德開始淪喪的時候,人們就會依靠本能活著,而人的本能便是追隨強者。 我展現了強大的武力,也把話放出去了,至于如何選擇,就看他們自己的了。 西域人習慣臣服與英雄,不是因為他們有多喜歡給人當狗,而是因為,沒有了英雄的指引,他們不知道自己應該干啥,能干啥。 你以后在對付西域人的時候呢,最好以攻心為上,他們很容易被分化,也非常的容易盲從,是一個矛盾體,至于如何使用攻心計,那就要看當時的場面,看看你面對的西域人到底是在盲從時期,還是在分裂時期。 運用之妙,在乎一心?!?/br> 梁英覺得君侯說的很對! 從他被君侯騙進戰籠開始,君侯的計謀就已經開始發動了,一個能夠連續戰勝三個甲士的英雄出現了,城里面的那些貴人們就紛紛出動了,來城外看看有沒有機會把他這樣一個年輕的武士招攬到麾下為他們賣命。 然后,君侯就抓住了場面上看起來地位最高的一個家伙,給別的地位稍微低一些的家伙們創造一個反叛的機會。 能跟地位最高的人搶奪新鮮出爐的英雄的貴族們,必然是不怎么害怕地位最高的那個人的,也就是說,他們目前維系著微妙的平衡。 從他們求賢若渴的模樣來看,這些人之間的關系已經到了破裂的邊緣。 而君侯要做的就是講他們之間的最后一層遮羞布給扯下來,從平衡趨于混亂。 一顆火星點燃了一根草,而后引燃了周圍的草,最終化作目前這般不死不休的戰斗。 而在柘枝城的城頭上,大唐的飛虎旗正在飄揚…… 梁英從思考中回到現實生活中的時候,那個胡須花白的老武士已經帶著自己的人取得了最后的勝利。 他恭敬地將三副完好的甲胄,一大堆還沾著血的武器,以及一個沉重的皮口袋放到云初腳下。 云初看著老武士的臉,點點頭,從懷里摸出一個鼓鼓的錢袋丟在戰利品堆上,對老武士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紇來的老石頭?!?/br> 云初笑了一下道:“回紇現在叫回鶻了里面有九個姓,你是哪一個?” 老石頭撫胸施禮道:“我不屬于任何一個姓氏?!?/br> 云初搖搖頭,指著那堆戰利品道:“沒有姓氏的老石頭,這些東西都是你的,拿去吧?!?/br> 說完話,就站起身下了丘陵,就在丘陵的另一邊,有很多騎兵正在那里廝殺的難解難分。 梁英不解的道:“君侯,活下來一百多個人呢,為何東西只給了老石頭一個人?!?/br> 云初笑道:“這就是西域的特點,贏家通吃一切,我把所有的東西賞賜給了老石頭,老石頭會把一部分賞賜給他認為應該接受賞賜的人,接受賞賜的人也可以繼續向下分,不過,一般情況下,只會分到第三層,也就是說,有九成的人是分不到東西的。 他們如果想要分到更多東西,就必須比這些受到賞賜的人更加努力才成?!?/br> 梁英道:“明白了,意思是說,我們給西域人的賞賜可以非常的重,但是,獲益的永遠只有極少的一部分人?!?/br> 云初回頭看看那些提著刀子跟上的西域人對梁英道:“好好想想,為什么會是這種賞賜方式吧?!?/br> 梁英隨即陷入沉默,他覺得應該好好地想一下君侯這樣做,這樣說的目的。 等云初帶著這些人回到柘枝城的時候,整座城已經落到了老賊們的手中。 他們是強盜,是賊,所以對于占領地盤沒有任何興趣,于是,在城外的人依舊酣戰的情況下,他們在這座封閉的城中開始了刮地三尺一般的劫掠。 老石頭他們剛剛加入了云初的隊伍,搶劫的時候自然也有他們的一份,畢竟,在別人都開始搶劫的情況下,不讓他們加入,這是非常不道德的事情。 哈桑早早就發現了柘枝城被外人占領的情況,他好幾次都想要回兵拯救他的城池,卻被伐什干這群人死死地拖住了。 柘枝城里誰的利益最大? 毫無疑問就是哈桑。 這伙強盜搶劫過后會長久的占領柘枝城嗎? 答案是不會。 因此,在伐什干這些人的眼中,除掉哈桑才是當務之急,只有除掉哈桑,他們真正的財產,牛羊,以及屬于哈桑的財富牛羊,才能得以保全。 哈桑激怒如狂,指揮著自己的大軍開始全軍壓上,他不想跟伐什干這些人火并,現在,卻由不得他。 柘枝城里的人,對于被搶劫這種事他們處之泰然,這種事情每隔幾年,運氣不好,每隔一年,甚至幾個月就會出現一次這樣的事情。 根據他們的經驗,只要不反抗,這些強盜們需要的,無非就是錢糧,物資跟女人罷了。 錢糧,物資,美人都在城主府或者貴人們的府邸里,窮苦的人家能被劫掠的東西并不多。 只要把自家的女兒,老婆弄成骯臟不堪的模樣,就能躲過這一次劫掠。 柘枝城里有一座黑色的方頂房間,房間里有一道泉水終年汩汩的流淌,這所房子的房頂很高,只要一發聲,屋子里就會產生混響,即便是輕聲細語,在這做房子里,聽起來也像是神靈的低語。 這是一座建筑水平很高的房子,一磚一瓦,一梁一柱,哪怕是房間里的皺褶跟曲線都有它重要的意義。 云初放火點燃了這所房子…… 原本對于劫掠這種事情已經麻木的柘枝城人,卻對這座著火的房子痛徹心扉。 雖然那些騎著馬拿著刀子的唐人還在街道上彈壓,還是有一些人大著膽子去救援這座著火的房子。 云初沒有阻攔這些人去救火,因為這座木頭制作的房子已經沒辦法救援了。 火焰從房頂沖出來的時候,那些人還提著各種裝水的東西不要命的沖進火場潑水救火。 開始只是幾個人,有了榜樣之后就來了很多人,最后,著火的木頭房子邊上圍滿了救火的人,只可惜,他們救不了這座房子,眼睜睜的看著它在大火中坍塌。 云初見狀,又下令點燃了城主府的房子,這里的房子比那座黑房子還要精致一些。 可惜,沒有人前來救火,他們圍著黑房子不斷地禮拜,不斷地哭泣,不斷地禱告。 “把這座城燒了吧?!痹瞥蹩催^這些人的表現之后就嘆口氣對梁英下達了命令。 “就因為這些人朝拜那座黑房子?”梁英覺得有些難以下手。 “大食人已經占領這座城池了?!痹瞥跗届o的回答。 “燒了城池之后,他們能去哪里呢?” “去哪里都好,只要人口開始分散就是好的,隨著艱苦的生活讓他們耗盡所有心力之后,他們就會慢慢的忘記這座黑房子,忘記天上那個沒有給予他們保護的神?!?/br> “燒掉這座城就等于弒神?” 云初抬頭看了梁英一眼,他覺得今天的梁英表現得非常好,似乎是在一瞬間就開竅了。 隨即點點頭道:“作為一個人,我們不該這樣做,作為一個唐人,我們終究還是太心慈手軟了?!?/br> “不可饒恕是嗎?” “也不是不可饒恕,站在人家的立場上,有信仰的人絕對比沒有信仰的人要強大一些,也會誕生一些美好的人性品質。 只不過啊,他們的立場跟我們的不同,他們的存在對于大唐執行的大一統目標不符。 既然與我們的目標不符,那么,自然是我們的敵人,需要我們用心去摧毀?!?/br> “娜哈佛女在西域做的事情是不是跟那座黑房子做的事情是一樣的?” 云初笑了一下,放下手中的橫刀,坐在城主府還沒有著火的大廳里,微笑著道:“是的?!?/br> 梁英抬頭道:“域民不以封疆之界,固國不以山溪之險,威天下不以兵革之利,得道者多助,失道者寡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