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09節
李治展開雙臂道:“最近總覺得床榻不夠寬大,睡眠之時總覺得逼仄狹小?!?/br> 武媚笑道:“陛下乃是真龍天子,曹阿瞞曾經說過:“龍能大能小,能升能隱;大則興云吐霧,小則隱介藏形,不論大小,都不過是陛下一念之間而已?!?/br> 第一百九十五章 西域來的謊話精 萬年縣燒出來了很多的木炭,只是因為樹木種類的原因,燒出來的木炭不好,輕飄飄的。 加上萬年縣這幾年的煤炭用量很大,人們基本上不再使用不經燒的木炭了。 為了不讓這些木炭砸在手里,云初就用這些木炭跟長孫沖換成了鋼炭。 鋼炭可是一個好東西,丟在地上能發出金鐵交鳴之音,這東西非常耐燒,好一些的鋼炭甚至比煤炭還要耐燒一些。 長孫沖家要大量的木炭自然是為了冶鐵,雖然鋼炭并不適合在冶鐵的時候添加,只是因為長孫氏冶鐵只要最好的材料,這才弄來了不少的鋼炭。 這是一筆很大的買賣,同時也是云初正大光明占長孫氏便宜的一個行為。 長孫氏之所以會做這樣的一場賠本買賣,完全是因為云初告訴長孫沖,許敬宗要害他們家。 別看只是一句話,長孫沖卻非常的領情,毫不猶豫的把云初不值錢的木炭換成了價值很高的鋼炭。 鋼炭燃燒起來很少起煙,再加上非常的經燒,還沒有異味,賣給宮門局老黃的價格很不錯,反正都是李治的錢,用不著替他節省。 有了這一筆錢進賬,云初在春天投入的棉花苗總算沒有血本無歸,多少收回來了一些。 只是今冬明春又要栽種大量的樹木,也是很費錢的一件事,尤其是灞河兩側的垂柳,還需要重新修復。 當云初在回家的路上看到了殷二虎的時候,云初就知道那個石國來的猛士巴格曼已經到了長安。 當云初看到靠在長安城墻下,用手抓著馕餅大嚼的高大西域漢子,就像是看到了一頭獅子。 因為,他身上真的披著一張獅子皮。 獅子張開的大嘴里探出來一只黑漆漆的光頭,炎熱的天氣里,他全身上下就這一張獅子皮遮羞,露在外邊的手腳也是黑乎乎的。 如果不是因為看到他煙灰色的眼珠子,云初會以為這家伙就是一個昆侖奴。 見云初在看他,也毫無畏懼的盯著云初看,見云初的目光沒有挪開,就把手里吃剩下的馕餅遞給云初。 “就他一個人嗎?”云初問殷二虎。 殷二虎道:“我們在涼州遇到他的時候,就只有他一個,沒有隨從,我們也打問過,他確實叫做巴格曼,同時試探過他的身手,確實配得上侯爺說的悍勇無敵?!?/br> 云初四處瞅一眼,就接過巴格曼遞過來的馕餅用回紇話問道:“你是巴格曼?” 原本蜷縮在城墻下的巴格曼一躍而起,張開雙臂就要擁抱云初,口中大聲道:“我的兄弟,他們不準我進入長安城,我很想看看這座天堂之城,你能帶我進去看看嗎?” 云初笑著避開了巴格曼的擁抱,瞅著他那雙煙灰色的眼睛道:“你是來長安城決戰的嗎?” 巴格曼大笑道:“是的,是的,有人給了我一袋金幣,要我來挑戰一只猴子?!?/br> 云初把身體稍微側一下繼續道:“你能找到那只猴子嗎?” 巴格曼搖搖頭道:“他們說不用找,到時候猴子會來找我?!?/br> 云初笑著將雙手按在巴格曼的肩膀上,巴格曼的肩膀猛地向下一沉,腰背也塌了下來,只是到了這一步之后,這家伙暴露在外邊的粗壯的大腿肌rou賁張,黧黑的雙腳踩踏在大地上,身形不愿意繼續下挫,云初按在他肩頭的雙手變成抓,抓住獅子皮,爆喝一聲就要把巴格曼從地上提起來掄一圈之后再砸在地上。 卻聽得裂帛一聲響,巴格曼的獅子皮竟然被云初抓裂,從巴格曼的身上裂開,巴格曼的身體依舊穩穩的站在大地上。 云初右腳提起,閃電般的在巴格曼的小腿,大腿,腰部,小腹,連續踹出去五腳想要化解他的力道。 巴格曼的左腿被踹的發抖,直到小腹挨了一腳之后,他再也堅持不住,左腿膝蓋猛地跪在地上,云初右腳落地,以右腿為軸,左腿旋轉掄起如同開山巨斧一般劈向巴格曼的腦袋。 巴格曼避開頭顱,這一腿重重的劈在他的肩膀上,云初沒有聽到肩胛骨斷裂的聲響,反而聽到了咚的一聲,趁著左腿架在巴格曼的肩膀上,他的右腿蜷縮起來,右腿膝蓋兇猛的撞向巴格曼的面門。 巴格曼的右臂探出擋在面前,只是過于倉促,沒有用上力,被云初的膝蓋撞在手臂上,手臂向后再撞到了他高聳的鼻子上,等云初身體向后翻轉,再次落地的時候,巴格曼臉上已經開了花,尤其是鼻子,鼻梁骨的前半段塌陷了下去,血流如注。 云初把掉在地上的半塊馕餅撿起來,撣掉上面的灰塵遞給嚴陣以待的巴格曼道:“我打傷了你,所以,必須請你吃一只羊?!?/br> 此時巴格曼的獅子皮已經被云初撕成了兩半掉在地上,而巴格曼渾身上下一根絲線都沒有,就這樣挺著男性象征站在長安城下。 巴格曼頂著大唐男人欽佩的目光,女子迷醉的目光,光著腚從地上撿起獅子皮遞給云初道:“你還要賠我的獅子皮?!?/br> 云初微微一笑,將棗紅馬背上的防塵披風丟給巴格曼道:“這里是大唐長安,全世界最輝煌的城池,不穿衣服會被人當成野人看待的?!?/br> 巴格曼吐掉嘴里的血,裹上披風用手捏一下鼻子,被他的手臂撞扁的鼻子就恢復了原狀,又從地上撿起一個碩大的羊皮水囊從里面倒出來一些水胡亂洗了一把臉上的血漬,對云初道:“有酒嗎?” 云初把自己的酒壺丟給了巴格曼,只見這個家伙拔出塞子,就把云初那一壺足足有兩斤的米酒喝了下去。 喝完之后,又把酒壺遞給云初道:“太淡了?!?/br> 云初笑道:“有烈酒,走吧,我帶你去參觀一下這世上最壯麗的城池?!?/br> 巴格曼提起自己碩大的獸皮包裹,一點都不懷疑的跟在云初后面,進了長安城。 站在朱雀大街上,巴格曼的大嘴就再也沒有合攏過,面對他這種表情,滿長安的人沒有誰覺得詫異,一個野人來到了長安,這是他們的基本表情。 殷二虎湊過來道:“侯爺,小心有詐?!?/br> 云初搖搖頭道:“繼續去找巴格曼,這個人不是我們的目標?!?/br> 在這一天剩下的時間里,云初帶著巴格曼頂著烈日游蕩了小半個長安城。 他帶著巴格曼吃了一整支烤羊,帶他喝了長安城最烈的殺毒藥,帶著他去洗了巴格曼平生最舒坦的一場澡,帶著他去成衣鋪子購買了最適合他穿的唐人的獵裝,還帶著他大中午的去打擾了長安城最美麗的舞姬,看人家跳舞,最后來到晉昌坊將大食堂里的美食徹底的品嘗了一遍。 此時,天色已經暗下來了。 路過賣糖葫蘆的攤子的時候,云初取了兩串糖葫蘆遞給了巴格曼。 巴格曼一點都不懷疑的咬碎了糖葫蘆,兩口一串吃的極為愉悅。 眼看著前面就是云氏大宅的時候,云初回頭看著巴格曼道:“那里面住著一些我最在意的人,所以,你不能進去,你遠來是客,而我,也已經盡到了做主人的禮數,所以,現在,你該去你要去的地方了?!?/br> 巴格曼疑惑地瞅著云初道:“我的朋友,我在這座城池里,只認識你,而你還打破了我的鼻子,扯破了我的皮子,無論如何,你都該帶我去你家里,接受貴賓一樣的招待?!?/br> 一道細細的漁網從上方罩下來,在半黑的天空中幾不可察,漁網照在了巴格曼的身上,他疑惑地道:“這是啥?” 云初道:“是一種桑蠶絲編織的漁網,這種東西除過堅韌之外,沒有別的好處,用來抓人很不錯?!?/br> “我不是你的朋友嗎?”巴格曼丟掉手里的包袱問云初。 云初搖搖頭道:“我很想把你當成朋友,可是,你卻想的是如何殺了我?!?/br> 巴格曼沉吟片刻道:“好吧,我是來殺猴子的?!?/br> 云初見張甲帶著不良人已經收網了,就淡淡的道:“按照石國的規矩,我請你吃rou,喝酒,給你好衣衫,聽曲子,看美女,你就該幫我辦一件事才好回報我的好意?!?/br> “我不是巴格曼,我叫卜浪子!”(回鶻長輩對晚輩的稱呼,一般用于男子。) 云初瞅著這個獅子一樣的男子道:“你是誰的卜浪子?巴格曼的?” 卜浪子搖搖頭道:“不是的?!?/br> 云初圍著卜浪子走了一圈道:“西域十國中,以石國人最擅于騙人,那里的人常說,石國人能騙的蒼鷹落在地上,所以,我沒有辦法相信你說的話?!?/br> “我是卜浪子,我從不騙人?!?/br> 云初嘆息一聲道:“從我們見面到現在,你至少騙了我三次,騙了飯店老板一次,酒樓歌姬一次,欺騙那個舞姬與你睡覺一次,還騙了成衣店老板一次,最后還偷偷拿走了人家的一件衣衫。 所以,你是一個謊話精,是一個真正的石國人?!?/br> 卜浪子雙手抓住了漁網準備撕扯。 就聽云初道:“你這樣做只會割傷你的手,什么作用都起不到?!?/br> “我聽說你們唐人才是天底下最大的騙子,在西域騙我們的女人,牛羊,還騙著我們幫你們打仗,石國人不騙人,你放開這個東西,我們再好好地論一下?!?/br> 云初對卜浪子道:“你這是第四次騙我了?!?/br> 話音未落,就聽卜浪子大吼一聲,身上的肌rou墳起,就要扯破漁網,可惜那些細細的絲線耐不住這樣的力氣,迅速鉆進了rou里,痛的卜浪子哇哇大叫。 眼看著漁網被收緊,云初瞅著被漁網包裹的緊緊的卜浪子對張甲道;“交給雁九,我想知道真相?!?/br> 第一百九十六章 說到底還是利益攸關 西域來的這個巴格曼,或者卜浪子是誰并不重要,云初想知道的是不是西域那邊發生了什么唐人不知道的變化。 西域很大,面積甚至超過了整個中原。 在那一片廣袤的土地上,因為人煙稀少的緣故,在某些地方發生的一些不為人知的小的波動,大唐人一般是不知道的。 這就造成了唐人在西域的被動局面,每一次當西域人精心謀劃的事情發生之后,唐人只能匆匆進行反擊,永遠只能被動的防御。 在西域居住十余年并長大的云初很清楚,普通的西域人從出生下來,就注定是一個牧人,或者一個牧女,或者是一個戰士,或者是一個生育工具。 因為從來沒有讀過書,他們可憐的一點教育也是來自于父母族人的口傳心授,問題在于——他們的父母跟族人跟他們一樣都沒有什么見識。 西域人基本上沒有太多的知識,經驗積累,因為他們的知識積累往往會因為族群的覆滅而出現斷層,然后不得不繼續遵從勝利者教授的道理,時間長了之后,他們也就不知道什么是對,什么是錯。 一個受過教育的唐人待在西域部落里會讓他產生極為強烈的認知上落差,因為,那些人往往會把一些極度荒謬,極度錯誤的道理當成哲理去遵從,去實踐。 族長的大腦基本上就是整個族群的大腦,族長的行為基本上就是整個族群的行為。 他們的生活方式更趨于螞蟻跟蜂群,而不像是一個完整的人類社會。 叛亂這種事他們可以在一瞬間作出決定,同樣的,投降這種事他們也可以在一瞬間決定。 至于叛亂的后果他們是不考慮的,只想著叛亂時期得到的那一點好處。 同樣的,投降的后果他們也不怎么考慮,只想著利用投降獲得赦免,至于別人愿意不愿意赦免他們,這不在他們的考慮范圍之內。 因為天高皇帝遠,加上部族的約束力又非常的差,導致律法這個東西在西域沒有誕生的土壤,即便是學別人有了一些律法,也沒有多少人去遵從。 所以呢,西域人非常的自由,天老大,地老二的在西域的荒原,草地戈壁,沙漠里游逛,就是總吃不飽肚子,衣服總部夠穿,牛羊的數量總是不夠,而人死的也非常的快,且毫無征兆。 這樣的環境就鑄造了他們樂觀的天性,以及面對艱難困苦生活時強大的忍耐力。 云初見過十天不吃飯,依舊臉上帶著笑容的西域人,見過被砍掉雙腿之后,依舊到處爬以吃牛糞為生的殘疾戰士,他也見過因為生孩子被別人用木棒碾壓肚皮,最后連內臟都碾壓出來的產婦…… 所以,在面對西域人的時候,唐人能采取的策略不多,一般情況下,先不問青紅皂白毆打一頓之后,再好好地說話,效果要比開始好好說話,要強一萬倍。 如果不能讓他們恐懼,那么,你收獲的只能是滿嘴的謊言。 西域人說謊是天生的,是他們在生活中向野獸學來的,比如老鷹,狼,狐貍……等等,他們認為謊言是一種謀生的手段,與道德無關,當然,此時的西域人還沒有誕生出道德這種觀念出來。 漢人從大自然中領悟的是超出自然現象的道理,西域人從大自然中領悟的是謀生的本領。(參考書目《西域通史》余太山》。 所以,云初從一開始就不相信被殷二虎發現的巴格曼就是巴格曼,同時也不相信這個巴郎子不是巴格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