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401節
云初聽完肥九說的這個凄美的故事,抬頭瞅著肥九那張慘不忍睹的臉,連連擺手道:“就算是老神仙,也沒有辦法把你這張坑坑洼洼還滿是麻子的臉復原?!?/br> 肥九毫不在意的喝一口酒道:“我都自稱是鬼了,那里還會舍得給我夫人添堵。 我就覺得她在云家當教書先生,才是她最好的歸宿,而我也能天天看著她。 侯爺,你說這樣美不美氣?” 第一百八十四章 好事就該熱鬧一些 “美太太……”云初有口無心的應答一聲。 “不過啊,你也知道,咱們家里經常來往的不是少年英杰,便是風雅之士。 你夫人年不過三十,再加上秀外慧中,還兼著崔氏侯夫人教習的身份,她來云氏,自然沒有了崔氏那么多的規矩,可能比大戶人家的主母還要自由一些。 我就擔心到時候啊……” 肥九喝一口酒搖搖頭道:“阿瑤是一個極好的女子,假如她有了再進一步的心思,就我在家里見過的人中間,除過裴行儉那頭色鬼之外,其余的都堪稱是阿瑤的良配。 可惜,阿瑤一生自視奇高,不可能給人伏低做小的,如果侯爺身邊還有溫公子,狄公子這樣的未曾娶親的豪杰,不妨讓他們多多親近一下阿瑤,如果能兩情相悅就太好了?!?/br> 聽了肥九的話,云初剛剛喝進去的一口酒頓時就噴了出來,大部分落在肥九的那張麻皮臉上。 “阿瑤倒是美了,你咋辦?心里不堵得慌?” 肥九抹一把臉上的酒漬,笑著搖頭道:“我劉昭倒霉了這么久,總該有些好運氣吧?” 云初道:“你的意思是說,阿瑤過得好就是你的好運氣嗎?” 肥九有些驕傲的笑道:“自從貞觀二十年起我就開始倒霉,同樣的,可以想到,一個牽涉謀反大案的落難女子,庇護在自己的娘家,日子又能過得好到那里去呢? 這么多年以來,崔氏多次想拿阿瑤當棋子把她嫁出去,維護他崔氏的人脈,都被阿瑤用各種辦法給拒絕了。 這些年來,阿瑤從一個最底層的女教習,逐步變成了目前最高級的禮教嬤嬤。 我知曉這其中需要付出多少努力,才讓她有了一些擺脫崔氏把她當成禮物送出去的本錢。 這么些年以來,她那么上進,那么努力,那么好,那么剛強,憑什么就不能落一個榮華富貴,子孫滿堂的好下場呢? 如果可能的話,我希望把那些她吃的苦,全部讓我來吃,反正我已經這么倒霉了,那就不妨再倒霉一些,只求我的阿瑤能過得好,不負此生?!?/br> 云初聽了肥九的話之后,就立刻跑了出去,不一會,虞修容,娜哈,崔氏跟著過來了,云初拿起筷子往娜哈嘴里塞了一塊豬頭rou之后,對肥九道:“繼續說,夫人她們也想聽?” 被幾雙眼睛看的渾身發癢的肥九難以置信的瞅著云初道:“侯爺,你就不能好好地當一個人嗎?” 說完話,就站起身咆哮一下,就走了。 云初笑瞇瞇的看著肥九離開,虞修容也笑瞇瞇的瞅著肥九離開,崔氏也露出同樣的姨母笑容,至于娜哈,還想吃豬頭rou,被虞修容一巴掌給打掉了。 虞修容站起身抱著足球大小的肚子道:“這世上的人多了去了,可用的卻沒有幾個,能放心使用的更是萬中無一。 現在家里馬上又要來一個可以放心用的人手,區區三千兩黃金,果真是花的太值了。 夫君,明日清晨我們就去崔干府上,無論如何也要把這個阿瑤給帶回來。 有了這個人在,我們云家就不擔心會出敗家子?!?/br> 崔氏也在一邊咯咯笑道:“是這個道理,到時候妾身這個內宅大管事,就讓阿瑤娘子來做?!?/br> 虞修容聞言瞅著崔氏道:“說說看,崔家還有什么好東西,就算現在弄不來,我們可以徐徐圖之?!?/br> 崔氏想了一下道:“繡娘!頂級繡娘,能給皇帝,皇后繡龍袍,鳳服的那種繡娘,不過,那是崔氏的家底,弄來很難。 還有制筆,制墨,制香,糅絲,最厲害的糅絲工匠能用蓮葉梗里抽出來的絲線制造衣衫,衣衫上會帶著自然的荷葉清香,也就是大戶人家常說的清雅氣。 他們制造出來的筆墨,跟藕絲衣衫,每一件都是上上品,說白了崔氏之所以可以傲視群倫,就是靠這些好東西撐著的。 別人就算拿出來再好的絲綢也比不上一件藕絲衣衫,再加上崔氏出來的才子多,這就是崔氏驕傲的本錢?!?/br> 虞修容拍拍崔氏的手道:“慢慢來,趁著崔氏現在正是倒霉的時候,能把這些東西弄回來,就往回來弄。 我聽說李義府,許敬宗他們正在重修《氏族志》,上一次太宗皇帝將崔家排在第四等,這一次會不會弄成下五等?夫君,你倒是說說啊?!?/br> “哥哥,我要一件藕絲制的衣衫,你看,這樣的衣衫跟我額頭的蓮花紋很配啊?!?/br> 云初寵溺的看著自家的幾個活土匪,心情非常的好,只有這樣的家庭,才能走遠路,最終做到真正的公侯萬代,子孫興旺。 既然崔氏府邸里還有一位云家急需的專門人才,云初第二天一大早就準備好了侯爺的儀仗,自己穿上侯爺的專屬官服,虞修容也把自己的腦袋插得跟首飾展臺一般,夫妻兩帶著崔氏,肥九,以及百十個丫鬟,仆役,氣勢洶洶的朝崔干府邸所在的善和坊殺了過去。 在長安城,侯爺們一般很少動用自己的儀仗去辦事,主要是侯爺的儀仗不全,尤其是在見慣了皇帝,皇后,太子,親王,公主儀仗的長安人面前,顯擺侯爵的儀仗是一件非常丟人的事情。 云初是不管這些的,面對崔氏這種千年巨獸家族,擺再文雅的場面,在人家家面前就是一個笑話,還不如干脆直接上葷菜,用大俗來對付崔氏的大雅。 果然,云氏的侯爵儀仗上了朱雀大街之后,連清街的效果都沒有達到,前邊慢騰騰的走著兩個公爵的車駕,左邊還有一個郡王的車駕在跟著看熱鬧,至于右邊的公主車駕后面,立刻就打出來了兩翅屏山。 瞅著自家慢吞吞的儀仗隊伍,云初覺得前后左右這些人就是故意在看自己的笑話的。 跟公爵,郡王,公主之類的人搶占主路,是一種給自己找麻煩,還沒處講理的行為。 好在,這里是萬年縣的地盤,張甲明顯看到了縣尊的處境不妙,于是,暗自吩咐兩句,馬上,在公爵們的車駕前邊就多了一隊拉糞的牛車,在公主的車駕前邊,轉出來了一隊運送垃圾的隊伍,至于郡王,他那邊出現了一個書寫著巨大的“修路”牌子,將前路堵塞的嚴嚴實實。 糞車是前往御史常淑來府邸隔壁專門存放糞車的糞站的,運送垃圾的車隊也是前往御史常淑來府邸附近滲坑進行專門填埋的。 兩天時間里,同樣在善和坊的常淑來府邸周圍,已經被挖開了四個足足有六尺深的滲坑,目前還在往下挖,直到這些滲坑被挖出水來才算成功。 張甲把隊伍的順序稍微改動一下,那兩個被糞車熏得干嘔連連的公爵的馬車找了一個岔路就拐下去了,郡王的車隊被堵在馬路中間,眼看著幾個無聊的人在那里將路面挖開,再填上,循環往復的在浪費時間,至于公主車駕,早就被垃圾車上的臭魚爛蝦的味道熏得裹步不前。 等擋路的人都消停之后,不論是糞車,還是垃圾車,都神奇的消失了。 這一下,云氏的儀仗隊伍就可以大搖大擺的走在最中間了。 此時朱雀大街上來往的勛貴們的馬車還是絡繹不絕,但是,在云氏儀仗面前,再也沒了主動擋路的人了,就連李績的車駕,也停在岔路口,等著云氏的儀仗過去之后,才出來。 沒有出門帶儀仗的勛貴車駕,給攜帶了儀仗的車駕讓路這本身就是長安勛貴們私下里形成的默契,就算是爵位高的也多少給一些面子。 因為,但凡是請動了儀仗的勛貴車駕,必定是有重大事情的,這個時候給一分臉面,是該的。 云初的車駕進入善和坊的時候,這里的坊長,里長已經恭敬地守在坊門口迎接縣尊的大駕。 而坊市里面的地面已經被打掃的纖塵不染,還潑灑了一些干凈的水用來壓塵。 除過沒有黃土墊道,這幾乎就是皇帝大禮儀出行的待遇,除過皇帝之外沒人敢用。 然而,萬年縣,長安縣兩縣的縣令是例外,因為他們身為地方主官,有突擊檢查坊市各項大禮儀準備是由的責任,屬于日常的工作范疇。 崔氏果然自視甚高,云初一個侯爵,親自來一位黃門侍郎府邸拜訪,坊門口竟然沒有派出崔氏嫡系子侄上前迎接。 云初今天不打算跟崔氏計較,只要能把那個阿瑤接回家中,就算是一場勝利。 崔氏的大門在善和坊主街的第三家,云初在路過第二家高士廉府邸的時候,在高家高大的騎樓上,看到了站在顯眼的位置上吹風的長孫沖。 這家伙的眼角雖然已經滿是皺紋,且鬢角位置也有了不少星星點點的白發,可是,站在高士廉府邸的騎樓上迎風當立,衣袂飄飄的,還是有那么幾分謫仙人的模樣。 “別壞我好事!”云初朝騎樓上的長孫沖喊道。 長孫沖搖著團扇笑吟吟的道:“我是來看熱鬧的,兩不相干啊?!?/br> 第一百八十五章 云初的無能狂怒 崔氏的禮教嬤嬤要來云氏執教的事情,被云初跟虞修容宣傳的滿長安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宣傳的重中之重便是那一千兩黃金,珍珠一斗,綢緞百匹,良馬四匹。 出門的時候,為禮教嬤嬤準備的束脩就被虞修容明晃晃的擺在沒有棚子的馬車上,人人都能看到一千兩黃金,一斗珍珠,上百匹的綢緞,以及被收拾的極為精神干凈的四匹良馬。 現在云氏的儀仗到了崔氏大門口,崔氏卻大門緊閉,連一個上來支應的人都沒有,這就表示,這件事出了岔子,而且是很大的岔子。 長孫沖來到高士廉家的騎樓盡頭瞅著崔氏緊閉的大門笑瞇瞇的道:“你到底跟崔氏說好了沒有?” 云初撓撓頭發道:“說好了的?!?/br> 長孫沖又問:“跟誰說好的?崔干?” 云初道:“跟崔氏的禮教嬤嬤崔瑤?!?/br> 長孫沖聽了云初的話,差點一口氣沒上來,扶著欄桿道:“你是說,你跟那個禮教嬤嬤達成一致,卻沒有跟崔氏家主達成一致是嗎?” 云初笑瞇瞇的回答道:“據我所知,崔瑤先生并非崔氏奴仆,僅僅是族人而已,她有權力決定自己的去留?!?/br> 長孫沖愣了一下道:“據我所知,你這樣跟私相授受沒有區別,道理上說不過去啊?!?/br> 云初指著身后馬車上的金子,珍珠,綢緞跟良馬道:“所以我給了崔氏一些補償?!?/br> 長孫沖的眼睛瞪得跟銅鈴一樣,尖叫道:“這樣也可以嗎?” 云初笑道:“根據朝廷刊發的《氏族志》記載,云氏如今應該是三等家族吧?” 長孫沖點頭道:“沒錯,你以軍功得關內侯爵之后,算是三等家族。 不過,你真的以為《氏族志》上記載崔氏是四等家族,他們家就是四等家族嗎?” 云初忍不住大笑道:“當年趙公來崔氏拜訪,最后無功而返,就是因為你們覺得崔氏不是四等家族這個原因嗎?” 長孫沖臉上的笑容慢慢消退了,瞅著云初道:“或許是當年我阿爺想多了,也或者是因為我阿爺過于要臉了,更因為我阿爺覺得還應該遵守舊有的規矩。 云侯想要干啥,現在就做吧,我就是來看看?!?/br> 云初笑著將準備好的拜帖交給自家的管家劉義,劉義隨即捧著拜帖來到崔氏黑漆漆的烏木大門前,扣響了門環,黃銅門環與烏木碰撞,發出悅耳的聲音,還傳出去老遠,僅僅是一道門環,就顯示著崔氏的不同凡響。 隨即,崔氏大門邊上的小門開了,走出來一個身著緇衣的中年人,此人長須飄飄,抬頭瞅著依舊坐在棗紅馬背上的云初拱手道:“云侯所來何事?” 云初見出來的是崔干的弟弟崔振,就下馬還禮道:“按照約定來迎接我云氏的女先生?!?/br> 崔振瞅著云初道:“老夫為何不知?” 云初隨即看了一眼朝剛剛下了馬車,且一身盛裝的虞修容道:“都是婦人間談論好的小事,我等男子不知也是情理之中?!?/br> 虞修容笑吟吟的朝緇衣中年人崔振施禮道:“半個月前,就在崔氏后宅,小婦人與崔瑤先生相見甚歡,談妥了此事,當時,崔氏夫人也在場,并未阻攔,還說定了束脩事宜,還請先生稟報家主,打開大門迎接,我夫君怎么說都是大唐侯爵,就這樣被崔氏關在門外,有失禮數?!?/br> 緇衣男崔振瞇縫著眼睛道:“假如我家夫人沒有記錯的話,當時說的應該是‘即便是千兩黃金,也休想從我家接走瑤先生’。 虞修容眨巴著一雙大眼睛道:“是啊,所以,我夫君特意準備了三千兩黃金?!?/br> 不等崔振回話,站在騎樓上看熱鬧的長孫沖撫掌大笑道:“這是某家這輩子聽到的最有道理的話了,確實如此,千兩黃金不能請到先生,三千兩黃金自然是可以的?!?/br> 崔振抬頭看著長孫沖道:“話不能這么說?!?/br> 虞修容咯咯笑道:“妾身不過是一介無知婦人,當時聽了崔氏夫人說的話,立刻就喜滋滋的回去準備束脩去了,這三千兩黃金,可是將云氏的家底都要抽空了?!?/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