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369節
“你的嘴唇粉粉潤潤的最好看了,咬這些東西做啥?”虞修容說著話,就往娜哈的脖子上戴了一條粗大的金項圈,回頭又給李思也戴了一個。 娜哈想把帶著玉鎖的金項圈摘下來,她覺得這東西又重又傻,又難看。 她想戴哥哥給的東海珠子串。 沒想到虞修容又給她跟李思頭上插了兩朵珠花,娜哈的是桃花枝,李思腦袋上頂著一朵含苞的蓮花,這東西很大可以把李思的大腦袋映襯的小一些,最重要的是,這東西上有帶子,可以系在下巴上。 等兩個小姑娘穿上文文靜靜的襦裙之后,立刻就有三個丫鬟過來幫虞修容整理危髻。 這東西需要假發來幫助,在用了足足兩斤假發之后,虞修容的危髻就弄好了。 娜哈,李思兩人對于虞修容的妝容很是羨慕,那可是真正的濃墨重彩,頭上有兩斤假發不算,還插著金步搖,鳳釵,珠花,后腦位置還有一面金質的扇面屏風。 等一切都收拾好了,這三人才在云家兩個孩子的哭聲中乘坐著侯府的馬車,緩緩地駛向太極宮。 太極宮里燈火通明,云初按著腰間的橫刀隨著李弘踏進太極宮的時候隨便掃視了一眼,就發現場面安靜下來了。 因為整座大殿之上,全副武裝的只有他云初一人。 身材小小的李弘站在他前面,所以,身著鎧甲的云初顯得極為壯碩。 皇帝,皇后還沒有來,這里自然是李弘最大,而李弘好像并沒有心情跟在座的皇族人打交道,輕聲咳嗽一聲,就坐到了左手的第一個位置上。 在京城的王不多,紀王李慎算是李弘之下最尊貴的一位王爵,所以,他的位置在李弘之下。 云初沒有見到廢太子李忠,估計以后也見不著了,當初顯赫一時的雍王,如今名不見經傳的鄱陽王李素節在,他看起來身體很不好的樣子,短短時間里就咳嗽了好幾次。 看樣子自從蕭淑妃這個母親病死之后,李素節這個兒子也快要病死了。 杞王李上金很懂事,見太子殿下來了,就急忙離開座位,給李弘這個弟弟請安。 李弘很有風度的也問候了李上金,兄弟兩說了一些連云初這個外人都感到尷尬的話語之后,就回到了座位上。 看著李上金的背影,云初覺得自己以后應該不會有跟這個人打交道的機會。 武媚對于任何不是她生的兒子,都沒有好感,恨不得除之而后快。 云初又放眼看了一下在座的李氏宗親,他還是覺得自己沒有跟這些人打交道的必要,反正武媚以后會把這座大殿上的人清理干凈的。 等薛仁貴等十個悍將披著鎧甲進入太極宮的時候,大殿里就變得安靜極了,落針可聞。 云初敏銳的發現,依舊有人開始哭泣起來了,只是不敢出聲,只是默默地流淚,就像一只只待宰的羔羊。 更多的人身體抖動的如同篩糠。 所以,在大唐當皇族,還真得不是一件讓人羨慕的事情,在大軍遠征遼東這兩年里,武媚帶著李義府,許敬宗干了很多事情,其中,最重要的一件事就是重新修訂了李氏族譜,重新錄入了一遍冊府元龜。 修訂李氏族譜的過程中,很多皇族從譜系上消失了,在重新錄入冊府元龜的時候,也有很多的勛貴從上面消失了。 消失的可不僅僅是名字,倒霉一些的,甚至連rou體也一并消失掉了。 隨著桌案上的金鐘響了一下,李治在一眾宮人宦官的簇擁下進入了太極宮。 剛剛坐下的李治就很自然的瞅了右手第一位的位置上,那個位置原本是長孫無忌雷打不動的位置,今天,那個座位上坐著駙馬都尉長孫沖。 “舅父身體有恙?” 長孫沖連忙抬起跪坐的屁股,拱手道:“前日偶感風寒,到今日上午,身體發寒,原本想著來太極宮與陛下共敘親情,沒想到,倒了下午就感覺身體沉重,昏昏欲睡,為了不把病氣過給陛下,就派遣微臣前來領受陛下的美意?!?/br> 李治抬手道:“來人啊,命太醫署前往國舅府上問疾,若有所需,宮中藥庫盡管用來?!?/br> 長孫沖拱手謝過,就再一次跪坐在右手第一的位置上,腦袋低垂,看不出什么異樣來。 李治又對披著戰甲守衛的太極殿四周的十一個武將道:“喚諸位愛卿前來,只是為了預防萬一,并非是為了守衛,來人啊,給諸位愛卿看座?!?/br> 隨即,就有宮人宦官們抬來了十一套桌椅,放在皇族親眷座位的后方,因為都穿著甲胄,不好跪坐,所以坐在后方居高臨下的瞅著這些強裝笑顏的皇親們。 十一個悍將,就是十一頭嗜血的猛虎,當這些人坐在位置上,將腰間的橫刀擺在桌面上,準備隨時爆發的樣子,更讓皇親中的膽小者面如土色。 云初的前邊便是太子李弘,兩人相距不過一丈,一旦有變,云初很有信心將李弘劃定在自己的保護圈之內。 云初以前看過一副叫做《韓熙載夜宴圖》的模仿畫作,那幅圖畫上的夜宴與今日這個高規格的夜宴明顯不同。 一個是縱情歡樂,一個是驚恐萬分。 可惜,今晚這樣的場面,見不到閻立本,如果他在的話,應該可以繪制出一副更好地夜宴圖。 第一百四十三章 皇家夜宴(2) 跟李治這邊歡樂的宴會場面不一樣,武媚這邊的宴會場面太嚇人了。 李思將腦袋埋在虞修容懷里,根本就不敢抬頭看,倒是娜哈把眼睛瞪得大大的,瞅著劍氣縱橫的舞蹈場面目不轉睛。 虞修容輕輕地拍著李思的后背,安慰著這個膽小的孩子,一柄尾部拴著絲帶的長劍從虞修容耳邊飛過,在半空中折返飛向高空,在力竭快要掉下來的時候,又被絲帶扯到一邊,打著旋重新回到劍姬的手中。 這些劍姬們的手法并不好,很多婦人好不容易弄好的發髻被長劍斬斷,披頭散發的坐在那里,捂著嘴巴盡量不讓自己叫出聲來。 還有一些婦人被這些系著絲帶的長劍給弄傷了,最嚴重的一個臉上鑲嵌著一柄長劍,不論劍姬怎么抖動絲帶都扯不回來。 婦人發出的慘叫聲被劇烈的鼓聲遮蓋住了,兩個健壯的宮人,從那個婦人臉上拔下長劍,匆匆的拖出去了。 那個臉上中劍的女人虞修容認識,是剛剛死去的駙馬高履行年邁的母親。 虞修容也被剛才那一劍嚇得面色慘白,于是,娜哈就從后腰扯出一根棒球棍,離開了她的座位,拎著棒子站在嫂嫂跟李思身后,她早就想好了,要是再有哪一個該死的劍姬敢把長劍丟過來,她就準備砸回去。 一陣劇烈的鼓聲響過之后,場面終于恢復了安靜,武媚瞅著下邊那群驚慌失措的婦人輕笑一聲,指著怒氣沖沖的娜哈道:“你站出來干什么?” 虞修容想要拉娜哈一把,卻被娜哈閃開,她瞅著皇后道:“我要打死剛才把長劍朝我嫂嫂丟過來的那個賤婢!” 武媚笑道:“你可打不過她?!?/br> 娜哈道:“讓她出來,你看我能不能打死她?!?/br> 武媚大笑道:“一場劍舞,滿座皆驚,你倒是一點都不害怕?!?/br> 娜哈還要說話,虞修容連忙拉住娜哈沖著武媚笑道:“皇后莫要怪罪,這孩子一向頑皮,被玄奘大師跟孫老神仙給寵壞了?!?/br> 武媚瞅著虞修容道:“你不用把玄奘大師跟孫老神仙拉出來為這只炸毛兔子求情。 她是什么性子本宮清楚,就是這樣的性子才招人喜歡。來人啊,將方才驚擾了藍天侯夫人的賤婢斬首!也為在座的各位賠罪。 來來來,我們共飲此杯,以安紛擾之心?!?/br> 兩儀殿中的婦人紛紛舉杯,短短時間,這些婦人似乎已經調整過來了,雖然面色慘白,該有的禮數一點都不缺少。 酒杯才放下,就有宮人端著一個紅漆木盤走上兩儀殿,將盤子里栩栩如生的人頭拿給武媚看。 武媚沖著娜哈道:“現在,你滿意了嗎?可千萬不要去玄奘大師,跟孫神仙面前說本宮的不是喲!” 武媚的話說的很是俏皮,可是,盤子里血淋淋的美女人頭卻是活靈活現的,臨死前驚恐的表情栩栩如生。 不知為啥,武媚以為一顆人頭就能嚇住娜哈,卻不知娜哈見過的被砍下來的人頭,比武媚見過的都要多,要知道,娜哈在練習丟石頭的目標,就是一顆顆腐爛的人頭。 死人頭上的裝飾依舊很整齊,看來,劊子手在剁腦袋的時候刻意保持了這種完整。 于是,娜哈就瞅著武媚道:“請皇后把這顆人頭賞賜給我吧?!?/br> 武媚道:“你要來何用?” 娜哈雙手合十,眉心的蓮花紋顯現,凝聲道:“我要把她的人頭還給她的身體,否則,不入輪回?!?/br> 武媚道:“為本宮作舞?!?/br> 娜哈笑道:“好的?!?/br> 娜哈這些年跟著公孫學會了很多種舞蹈,只是,每一種舞蹈都跳不好,即便是她認為最拿手的佛舞,娜哈也跳的亂七八糟。 雖然娜哈的舞蹈跳的跟猴子亂蹦一樣,在場的所有人卻看得很認真,還希望娜哈可以多跳一會,因為娜哈跳舞的時候,對她們來說,才是最安全的時候。 所以,只要娜哈快要結束跳舞了,那些婦人就歡呼著希望娜哈接著跳。 而經歷了大量的活動之后的娜哈,眉心處的蓮花紋紅的如同血一般,似乎真的有一朵紅蓮在她的眉心活過來了。 也不知道是哪一個婦人忽然吟誦了一聲佛號——阿彌陀佛。 隨即,呼喝阿彌陀佛之聲就響徹兩儀殿,而娜哈則跳的更加起勁了,模樣也更丑了。 虞修容憂慮的瞅著在場子里胡亂蹦跶的娜哈,李思卻戰戰兢兢的從虞修容懷里轉過頭,看了眉頭緊鎖的武媚好一陣子,最終還是來到武媚跟前,小心的道:“母后!” 武媚低頭看著李思,半晌,才張開雙臂道:“來,到母后懷里來?!?/br> 李思一頭撲進了武媚的懷里,瞅著還在蹦跶的娜哈道:“好了,我們一起聽曲子吧?!?/br> 虞修容翻看一下矮幾上的曲目單子,發現武媚越過了兩場舞蹈,直接開始聽樂府曲子了。 而那兩場舞蹈一個叫做《修戈》,一個叫做《萬舞》,一曲是百姓殺豬宰羊恭送出征的將士們遠征的舞蹈,另一曲舞蹈則是歡迎大軍勝利歸來的舞蹈。 這兩場舞蹈的表演者,手中都會有武器,至于到時候是殺豬宰羊,還是殺人,就很難說清楚了。 所以說,娜哈在宴會上的胡亂蹦跶,對在座的貴婦們來說,真的是世上最奇妙,最精彩的舞蹈。 當娜哈以一個雁南飛的舞蹈動作結束了自己冗長的舞蹈的時候,周圍歡聲如雷。 尤其是當娜哈氣喘吁吁回到虞修容身邊的時候,婦人們紛紛站起來,斂身施禮,還紛紛夸贊娜哈跳的舞蹈非常好看,乃是天下第一的舞蹈大家。 唯有武媚的臉色很難看,呵斥娜哈以后要多多的練習,將佛舞真正的跳出個模樣出來。 娜哈很有禮貌的聆聽了武媚的教訓,乖乖地回到虞修容身邊,而李思則瞪著一雙大眼睛,頂著一朵碩大的蓮花一直抬頭看著母親,眼睛一眨不眨。 武媚探出一根手指,長長的指甲從李思白嫩的臉上慢慢劃過,對李思道:“你過得好嗎?” 李思小心的道:“很好?!?/br> 武媚皺眉道:“你很害怕母后嗎?” 李思避開武媚的眼睛,低聲道:“虞阿娘說,母后很忙,沒有多余的時間照看小孩子?!?/br> 武媚笑道:“母后確實很忙,你今日吃的所有苦頭,以后會得到補償?!?/br> 說著話,就把自己頭上的一枝鳳頭釵取下來,想要插在李思的腦袋上,只可惜這孩子頭上的頭發很少,只好沒好氣的插在那朵巨大的蓮花花苞上,有著說不出的怪異。 跟隨時隨地就會沒命的以皇后為主的宴會有所不同,李治這邊的宴會就顯得非常熱鬧。 眾人投壺,猜枚,作詩,喝酒,熱鬧的一塌糊涂。 李慎醉醺醺的站起來,手里拿著一支羽箭,晃晃悠悠的路過云初身邊的時候,低聲而快速的道:“如果一定要死,我希望死在你手里,別讓我死的太痛苦?!?/br> 說罷,就哈哈笑著,將手中的羽箭準確的投入了放在兩丈外的瓶子里。 云初瞅著李慎搖搖晃晃的身子,苦笑著搖搖頭,難道說,如今皇族們的日子已經如此的難過了嗎? 因為是自由活動時間,李弘就坐到云初的桌子對面,趴在桌子上問云初:“你今天的目標是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