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361節
云初笑道:“你只看到你做過的惡,去沒有看到你作惡的根源是啥,這世間啊,論跡不論心,論心無完人。 你做的每一件事出發點都不是個人功利,而是為了這個世界。 你要是感覺心里悶的慌,就帶人走訪一遍萬年縣大小里坊,再跟以前的萬年縣對比一下,就會得出一個很好的結果出來?!?/br> “什么結果?” “臥槽,原來老子干了這么多有利于百姓民生的事情——那個時候,你就不怕鐘馗描繪出來的陰曹地府了,如果那個時候陰曹地府還懲罰你,你就可以帶著自己曾經幫助過的那些人旌旗十萬斬閻羅了?!?/br> 溫柔吧嗒一下嘴巴道:“也是,現在只要看著昔日只能喝稀粥的百姓們蹲在墻根捧著大老碗吃勁道的蒜拌拉條子的時候,就覺得那碗飯里有老子的功勞。 咦,外面干冷干冷的,你要出去?” 見云初披上裘衣要離開,溫柔有些驚訝,在西北,濕潤的冷風只不過是冷而已,這樣干冷的風只要被吹一會,臉上,手上就會裂口子,往日,在這樣的天氣里,只要不是大事,云初連動都懶得動,享受茶壺冒出來的水蒸氣浸潤才是頭等大事。 云初嘆口氣道:“賀蘭敏之被送去了太醫院,事情已經進入到了第二階段,我現在,只希望賀蘭敏之足夠堅強,面臨打擊的時候,可以遇挫愈強?!?/br> 溫柔道:“這種男女情事你真的有辦法?用春藥,還是將他們兩人囚于暗室,等他們弄出娃來再放她們出來?” 云初瞅著溫柔那雙閃著光的大眼睛道:“我剛才說錯了,鐘馗認為你該下蒸籠地獄有些小看你了,你應該再下降幾層才對?!?/br> 溫柔撇撇嘴道:“他弄地獄,將來老子要是來興致了,不妨弄出十八層天,到時候是上天還是下地獄,都是我們自開的,去哪里都來去自如……” 云初不愿意再聽溫柔瞎咧咧,騎著棗紅馬,包裹著臉就殺進了皇城。 去的時候,正好碰上老何在給賀蘭敏之接骨。 摸索著把斷腿的茬口對整齊,這對傷者來說是地獄一般的經歷。 然而,賀蘭敏之臉上卻帶著溫柔的笑意,雖然鬢角的汗水涔涔而下,臉上的笑容卻始終如一。 似乎這點疼痛對他來說算不得什么了。 云初瞅著賀蘭敏之十根沒了指甲,腫脹的如同胡蘿卜一般的手指皺眉道:“周公這是經歷了什么?” 賀蘭敏之見是云初,就用袖子擦拭一下汗水道:“縣尊今日可曾接到報案?” 云初搖搖頭道:“未曾,昨夜萬年縣所屬坊市平安無事,連闖宵禁的人都沒有一個?” 賀蘭敏之笑道:“昨夜可有凍死的路倒?” 云初嘆口氣道:“九人,金吾衛撿到的,一早就送去了義莊,這一陣子估計已經焚化了?!?/br> 賀蘭敏之笑道:“停尸義莊不是一般只是寄存嗎?為何匆匆焚化了呢?” 云初道:“應該是有善心人資助了柴碳的結果?!?/br> 賀蘭敏之滿意的點點頭道:“這世上還真是有很多好心人啊——” 第一百三十二章 小事情,大圖謀 贊嘆完好人之后,賀蘭敏之就不再說話了,不管老何如何將他的腿骨弄得咔咔作響,他的臉上依舊掛著最符合貴公子模樣的微笑,和煦而溫暖。 老何好不容易對好了賀蘭敏之的骨頭,然后用夾板固定好,栽纏上厚厚一層麻布,最后調和了石膏一層麻布,一層石膏的將他的腿固定好。 給骨折患者打石膏,這是太醫院里的一門新手藝,從手術的恢復效果來看,效果好極了,極大的減少了二次錯位的可能。 聽聞賀蘭敏之斷了腿,韓國夫人就匆匆的跑來看兒子了,見到腿上打著石膏,手指上纏著麻布的賀蘭敏之,韓國夫人才見到他,就憤憤的道:“你怎么就不聽話呢?” 賀蘭敏之笑道:“這一次我接受教訓了,以后一定好好聽話,爭取做一個對二姨有用的人?!?/br> 韓國夫人狐疑的瞅著兒子,最后嘆口氣道:“果真如此就好了。 對了,住在你隔壁的那個吐蕃女子輕易不要招惹,你二姨有用?!?/br> 賀蘭敏之道:“我不去招惹她就是了?!?/br> “真的嗎?” 賀蘭敏之笑道:“真的,你還沒說為啥不能招惹她,知道了利害我才會心生警惕?!?/br> 韓國夫人道:“如今,大唐已經威壓海內,只有吐蕃還沒有徹底的臣服,你二姨想通過拉攏吐蕃象雄部,分裂吐蕃,削弱吐蕃的實力。 這個小女子是很關鍵的一個人物,聽說,陛下正在大唐勛貴之中找好男子,匹配這個女子,只要把這個女子哄好了,我們就能在吐蕃貴族之間埋一顆釘子。 一旦大軍開始西征吐蕃的時候,就能派上大用場?!?/br> 賀蘭敏之皺眉道:“不是說吐蕃人待得地方有氣疫嗎,我們的人上不去,沒辦法打吐蕃啊?!?/br> “你知道個啥呀,平日里若是多關注一下朝政,少做一些丟人掃興的事情,為娘的說不定就會給你爭取這個機會,我聽說,二百五都在考察之列,沒道理我兒不行。 現在,你的腿傷了,算是徹底沒機會了?!?/br> 賀蘭敏之皺眉道:“說氣疫,不要說那些有的沒的?!?/br> 韓國夫人不敢看兒子的眼睛,就低聲道:“老神仙去了吐谷渾半年時間,聽說已經弄清楚氣疫是怎么回事了,也就是說大唐軍隊找到了克服氣疫的法子,以后就能上吐蕃那邊去了?!?/br> 賀蘭敏之沉默片刻對韓國夫人道:“給我留幾個伺候的人,你就走吧?!?/br> 韓國夫人瞅著兒子低聲道:“要小廝還是婢女?兒啊,為娘給你求來了幾個宦官伺候你可好?” 賀蘭敏之冷笑一聲,不再說了。 韓國夫人見兒子又恢復了往日冷漠的模樣,就嘆口氣道:“好好修養,為娘過幾日再來看你?!?/br> 賀蘭敏之突然道:“母親,你還是像往日那般樂善好施嗎?” 韓國夫人點點頭道:“是啊,為娘經常念經,布施,就希望我兒能平平安安?!?/br> “往義莊布施過柴碳嗎?” “布施過啊,如今萬年,長安兩縣的義莊所用的柴碳都是為娘布施的,花費了百來貫呢,也不知道他們為什么會用那么多的柴碳?!?/br> 賀蘭敏之笑了,好像很開心,露出來了滿嘴的白牙呵呵笑道:“用來燒死人的,母親這件事做的極好?!?/br> 韓國夫人還是第一次聽到兒子夸贊她,就笑道:“等你傷好了,為娘就多布施一些?!?/br> 賀蘭敏之道:“很好!” 剛剛要閉上眼睛,就聽隔壁又傳來乒乒乓乓的聲音,賀蘭敏之煩躁的睜開眼睛道:“在干啥?” 韓國夫人竊笑道:“那個吐蕃女子又想埋伏云初,被云初發現了,正在毆打那些吐蕃人,聽說三兩天就會毆打一次,就連陛下聽了都搖頭苦笑。 這個二百五還真是一個胸無半點墨的武夫,遇到事情就知道動拳頭,當年還打了我兒。 他遲早會栽在隨便打人這事上?!?/br> 賀蘭敏之沖著母親笑道:“我很喜歡這種解決事情的法子,就算打錯了,了不起讓人打回來就是了,可以償還,有些事做了之后,就永遠沒有償還的可能了,只能以血還血,以牙還牙?!?/br> 韓國夫人突然發現自己的兒子已經改變了很多,從她進來直到現在,他甚至沒有看一眼自己身邊那些美艷的少女,這在平日里是不可想象的,就是因為他平日里不放過任何一個侍女,任何一個美貌的小廝,武媚這才把家里的人手全部撤走的。 所以,她有些懷疑兒子這一次受傷,不僅僅是傷害到了腿,還傷害到了別的地方。 韓國夫人武順的心思不難猜,因為她所有的心思都寫在臉上,所以,賀蘭敏之立刻道:“告訴二姨,我現在很聽話,養好了傷,我就繼續去國子監讀書?!?/br> 武順點頭道:“這樣多好啊,你二姨做的所有事情都是為了你好,你莫要恨她?!?/br> 賀蘭敏之笑道:“我知道,我知道,都是為了我好?!?/br> 韓國夫人見賀蘭敏之閉上眼睛要睡覺了,就躡手躡腳的離開,她沒有問賀蘭敏之身上的傷是怎么來的,既然賀蘭敏之說是摔得,那就一定是自己在做一些古怪事情的時候不小心弄傷的,這也不是第一次了,只是這一次比較重而已。 但是,在賀蘭敏之看來,就不是這個樣子的,他甚至把這件事理解成了一種必然,一種母親與二姨她們默許的一種必然。 “我要睡覺,我要睡覺,我必須要睡覺,養好傷才能做事情……” 雖然閉上眼睛總能看到薛長風那張單純的臉,不過賀蘭敏之不害怕,因為這個人不會傷害他的。 所以,自我催眠一陣,他就酣然入睡了。 云初將那些偷襲自己的吐蕃武士全部都丟到頓珠的床上,因為人太多的緣故,那張床很快就坍塌了。 賀蘭敏之醒來的時候,已經是第二天清晨時分,腿部傳來鉆心的痛,十根手指因為指甲沒有了,也痛的讓他幾乎發狂。 喊來母親留下來的宦官,清理了個人衛生之后,他就看到墻角放著的一輛輕巧的輪車。 輪車是由兩個巨大的輪子跟兩個小輪子組成的,上面呈一張椅子狀。 聰慧的賀蘭敏之看了兩眼就知道這東西是干啥的,就讓宦官把他抬到椅子上,下令宦官把他推出去,他想曬曬陽光,感受一下風的存在。 在走廊上再一次遇到了云初,賀蘭敏之就道:“當年,你連我都打,這一次怎么對這個女人這么寬容?” 云初怒道:“問你二姨去,我可以打斷這個婆娘的腿,然后,你二姨就會打斷我的腿,你也知道,你二姨說的話向來算數?!?/br> 賀蘭敏之點點頭道:“這倒是真的,里面的這個女人很重要?” 云初瞅著賀蘭敏之道:“誰要是能降服她……呵呵,一半吐蕃就歸他了?!?/br> 賀蘭敏之笑道:“一個女子而已……” 云初鄙夷的瞅著賀蘭敏之道:“那就是一只母惡魔。跟她玩,怎么死的都不知道?!?/br> 賀蘭敏之瞅著云初道:“你不喜歡這個女人是吧?” 云初道:“除過我老婆之外,我對所有女人都沒有什么興趣?!?/br> 賀蘭敏之露出習慣性的笑容道:“我幫你啊?!?/br> 云初愣了一下道:“這可是你自找的,說吧,要我怎么幫你?” 賀蘭敏之笑呵呵的道:“揍我一頓,再提著我,將我連車一起丟進那個女人的房間。 然后就等著我們兩個合伙來對付你。 這樣你的麻煩就徹底解脫了?!?/br> 云初看看賀蘭敏之的身體狀況道:“把你丟出去,容易造成你二次骨折?!?/br> 賀蘭敏之笑道:“沒關系,我最近憋得快要發狂了,跟你一樣,要是胡來,會被我二姨收拾的很慘,拉上這個女人瘋一把,或許就沒事了。 斷腿什么的不要緊,反正這里都是名醫,了不起再矯正一遍就是了?!?/br> 云初圍著賀蘭敏之的輪椅轉了一圈嘖嘖贊嘆道:“你對自己是真的狠,跟那個女人有的一拼,他被我吊在晉昌坊三天,愣是沒有求饒一句,死都不愿意求饒的那種,你想好了,能不能陪的住人家,別被人家虐待的受不了了,再去找你二姨哭訴,最后倒霉的還是我?!?/br> 賀蘭敏之笑道:“除過臉不要打之外,其余的地方都成,越慘越好?!?/br> 云初笑道:“你現在的模樣已經凄慘到了不能再凄慘的地步?!?/br> 說著話,就一把扯掉了賀蘭敏之手上的麻布,只聽賀蘭敏之慘叫一聲,身體頓時繃的筆直。 云初哈哈大笑,一腳踢開看護的宦官,單手提著輪椅,再一腳踢開頓珠的房間,在頓珠的大叫聲中,云初將賀蘭敏之跟輪椅一起砸在頓珠新換好的床上。 即便在十指連心的劇痛中,賀蘭敏之依舊表現出來了過人的冷靜,人在半空的時候,為了保護頓珠就把輪椅推到一邊,而他的身體則重重的壓在了頓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