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346節
云初雖然知曉溫柔說的是對的,但是他決定這一輩子都不可能承認溫柔說的是對的……或許,或許,可以在他老的只剩下一口氣的告訴他? “這首《胡無人》以后就是陛下飲宴的時候,必有的曲目,你的文名,可能比你的武勛可以更快地傳遍大唐?!?/br> “我也覺得是這樣,要不然,我悄悄給你寫一首,你就說是你寫的?” “你的說法真的很誘人啊……不過,不成,我雖然知道自己的本質是無恥的,但是,還沒有無恥到這個地步?!?/br> “你我兄弟親密無間,區區一首詩詞,不足掛齒,所說,你想要一首啥樣的? 反正就像你所說的,這些東西都是老天爺在我出生的時候裝進去的,又不是我的,原本你也應該有,只是老天在你降生的時候忘記裝了,做兄弟的給你補上?!?/br> 云初覺得自己即便是無恥,也不能獨自無恥,只有身邊都是無恥之輩了,自己才能無恥的心安理得。 溫柔沉吟不語,很明顯,此時此刻,他的腦袋里正在進行一場激烈的天人交戰。 以云初對溫柔的了解,大半是文人的驕傲敗給無恥的的榮耀。 果然,溫柔在吞下一杯酒之后,先查看一下四周,發現沒人主意這邊,就紅著臉低聲道:“在破銀城的時候,面對烏云壓城的場面,我帶著一群人去詐城,當時心里頭有不少的想法?!?/br>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還有啥?” 溫柔驚駭的瞅著云初道:“我當時強行讓自己去看銀城外的景色,忘記自己將要干的事情?!?/br> “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繼續說?!?/br> “我當時真的是覺得自己可能要死了,不過,盡量的不去想,只想著如何拿下這座銀城?!?/br> “半卷紅旗臨遼水,霜重鼓寒聲不起?!?/br> 溫柔麻木的道:“在我坐進柳條筐被拖上城池的時候,我只想著家里的親人,尤其是我年幼的兒子?!?/br> “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br> “這一句不太符合吧?我沒有想著皇帝,只想著我老婆跟兒子……” “滾蛋,給老婆看的,自己寫,拿這首半樂府拿去給老婆孩子看那才是真正的無恥,給老婆看的,就一句——我想睡你,想你想想的睡不著,就比啥詩都好。 我剛才弄出來的這首,拿給皇帝看就恰到好處了?!?/br> 溫柔長嘆一聲,要來紙筆,當場抄錄了這首《破銀城》,寫了這首詩的前因后果,遞給了正在他們這些低階官員中間尋找飲宴詩的宦官。 這些高水平的宦官在看過溫柔寫的詩之后,如獲至寶,匆匆的拿著詩進了太極殿。 “你今天不寫詩?” “不寫,有一首《胡無人》還不夠我得意的嗎?” 溫柔覺得云初說的很對,就端起酒杯跟他碰一下,兩人一飲而盡。 片刻功夫,大殿里就傳來樂府曲調,有歌姬正在用嘹亮的嗓音,吟唱溫柔寫的這首《破銀城》。 黑云壓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鱗開。角聲滿天秋色里,塞上燕脂凝夜紫。半卷紅旗臨遼水,霜重鼓寒聲不起。報君黃金臺上意,提攜玉龍為君死。 尤其是最后兩句詩,歌姬幾乎是用高亢的宮廷音唱出來的,頓時,將溫柔臨戰之前,對朝廷,對皇帝的一腔忠義,全部表現出來了。 這首詩一出,讓原本熱鬧的大殿安靜了片刻,馬上,云初跟溫柔就聽到有無恥武將帶著哭音道:“陛下啊,微臣在破開平城之前,就是這么想的啊……就是微臣讀書少,說不了這么漂亮的話啊…… 說起開平城,當時城頭上往下射的弩槍跟不要錢一樣的沒完沒了,微臣攻城的時候,僅僅是砍刀就換了三把,這才堪堪攻上城池…… 當時,微臣就想著,為了陛下拼了吧,硬是一個人在城頭殺出老大一片空地,后面的弟兄們才能跟上來…… 陛下,那一戰,微臣身上的中的羽箭,足足有二十三枝,光是從rou里面剜出來箭頭,就有一斤?!?/br> “陛下,微臣破延津城也是如此?!?/br> “陛下,微臣破梁城的時候也是這般想的?!?/br> “陛下,微臣……” 隨著武將們開始在大殿上紛紛向皇帝開始表功,在座的文臣們一個個流露出看猴戲一般的態度。 賈春言歪歪身子對他下方坐著的溫柔老爹溫挺道:“令郎破銀城的功績老夫知之甚詳,假扮高句麗勛貴偷城,堪稱九死一生,為了破城,據說身上少了半斤rou,這可是實打實的功績。 可笑這些無恥武夫,胸無點墨,還想蹭令郎的功績,真是無恥之尤?!?/br> 溫挺憤怒的點點頭道:“我兒不說,他們便不說,我兒才寫詩明志,這些人就跑出來如同烏鴉一般聒噪?!?/br> 可能是因為憤怒,溫挺的聲音大了一些,坐在他對面的武將們也聽到了,紛紛朝溫挺瞪大了眼睛,兇惡的瞅著溫挺,溫挺這個時候如何會退縮,同樣瞪大了眼睛看著武將們,寸步不讓。 賈春言這時候嘿嘿冷笑一聲道:“我參與東征的文臣功臣,為了讓爾等多一點面見圣上的機會,寧愿坐在大殿外頂著冷風喝冷酒,與漢時征西大將軍馮異的謙遜一般無二。 只在陛下收集飲宴詩的時候,才嘔心瀝血寫出一首絕佳的樂府詩供陛下鑒賞。 爾等不過立下一些微末功勞,邊如此喧嘩,與爾等同殿為臣,真真讓老夫感到羞愧?!?/br> 第一百一十三章 代理人戰爭 李治對于這種事情,歷來是哈哈一笑而過,他喜歡武將們向他獻媚,也喜歡文臣們向他獻媚。 如果文武大臣都不向他獻媚,就說明他這個皇帝已經當到頭了。 武人們的馬屁勝在直白,文臣們的馬屁勝在婉轉,當然,這件事不能強求,畢竟指望一個跟人廝殺的武夫文縐縐的拍出類似溫柔的這種大氣磅礴又婉轉哀怨的馬屁,真的很需要學問作為支撐。 所以,他就舉起酒杯笑道:“都是朕忠誠的臣子,來,諸位愛卿,為我大唐將士大勝而歸飲勝!” 眾人連忙端起酒杯飲酒,至于剛才的爭論,皇帝已經有了定論,就不好再說什么了。 就在這個時候,外方使臣的隊伍里,站起來一個身著狼皮的彪形大漢,他來到空出來的舞池中央,單膝向皇帝下跪道:“天可汗,我乃突厥護骨氏之子護骨棄顏,這一次來長安,就是想跟大唐最勇猛的人比試一下,請天可汗讓大唐最勇猛的人站出來,我們打一場。 看看是我突厥猛士厲害,還是大唐猛士厲害?!?/br> 李治皺著眉頭道:“你真的要比試一下嗎?” 護骨棄顏道:“不比不死心?!?/br> 就在李治準備呵斥這個蠻人的時候,坐在右邊第一個桌子上的長孫無忌道;“你說的那個大唐猛士,沒有資格坐在這里,你可以去殿外找找,打敗了他,再來殿內找更加厲害的猛士?!?/br> 護骨棄顏聞言大喜,朝李治磕頭之后,就不管不顧的掉頭出了大殿。 很快,大殿之外就傳來一陣喧鬧聲。 李治看了一眼拿著羊腿啃的長孫無忌,臉色很難看,而坐在武將位置上的薛仁貴,裴行儉等人也表現的很平靜,似乎那個野蠻人去找云初的麻煩在預料之中。 很快,殿外就傳來一陣兵刃交鳴之聲,以及護骨棄顏如同猛虎一般的咆哮聲。 又過了片刻,打斗聲消失了,眾人齊齊的盯著大殿門口,每一個人都想知道勝者是誰。 云初瞅著倒地不起的護骨棄顏,見這家伙的手還在微微的顫抖,這就說明這家伙的毒抗性很高,老神仙說中了這種麻藥的家伙,就算刀斧加身也動彈不得。 很明顯這件事還是因人而異的,至少在這個無緣無故來找他打架的胡人身上有異常反應。 云初瞅瞅早就跑開的那群同僚,瞅著他們眼神中的恐懼之色,云初覺得自己應該維護一下臉面。 在眾人的驚叫聲中,一刀砍斷了這個胡人的脖子,擔心大殿里的慫恿者等待的時間長了不好。 就整理一下身上的官袍,溫柔還非常狗腿的跑過來,用胡人的衣衫擦拭了一下云初靴子上的血跡。 就得意的瞅著云初抓著胡人毛茸茸的頭發提著腦袋走進了大殿。 一個年輕帥氣的大唐五品官,提著一顆不斷流血的人頭走進了大殿,那顆人頭非常的鮮活,臨死前的驚恐表情已經凝固在人頭上,武將們覺得有趣,文臣們則紛紛轉過頭,不愿意看到這血淋淋的一幕。 胡人的腦袋很大,里面存儲的血也多,云初一路走,地上就出現了一條連續不斷的血跡。 宦官們沒有阻攔云初上前,而是忙著趴在云初屁股后邊擦拭地板上的血跡。 云初提著人頭來到距離李治兩丈遠的地方,才把人頭放下,朝皇帝施禮道:“陛下的客人醉酒,醉的厲害,微臣把他送回來了?!?/br> 李治瞅一眼長孫無忌道:“來人啊,送朕的客人回座位坐好?!?/br> 立刻就有兩個宦官走過來,捧著那顆人頭,小心的安置在護骨部的矮幾上,擺的非常工整,還殷勤的道:“下次可不敢亂跑了呀?!?/br> 云初笑瞇瞇的朝皇帝施禮道:“陛下如果沒有別的吩咐,容臣告退?!?/br> 李治笑道:“愛卿身手了得,賞賜如意一枚?!?/br> 隨即,就有宦官捧著一只金如意送了過來,云初拿過金如意,再次謝恩之后,就離開了。 見云初走了,李治舉杯大笑道:“月上中天,正是飲酒之時,諸位愛卿,飲勝?!?/br> 長孫無忌舉杯道:“區區蠻夷,也敢與我大唐猛士對陣,猶如螢火與皓月爭輝,乃是自尋死路。 老臣為陛下賀?!?/br> 李治又喝了一杯酒大笑道:“還有人覺得我大唐猛將之名乃是虛妄嗎?” 賈春言站起身對前來朝覲的各國使者道:“方才那人,不過是我大唐一介五品小吏,諸位如果還有不服,大可挑戰一下在座的諸位將軍?!?/br> 賈春言一連喊了兩遍,見那些使者一個個眼觀鼻,鼻觀心的裝死人,就冷聲道:“天可汗之令,可通行天下,若是再有陰奉陽違者,定斬不饒!” 眼看著萬國使者,紛紛向李治俯首,自稱不敢,狐假虎威的賈春言,這才揮舞一下袍袖大氣的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目光所及,無人敢與之對視。 武媚從頭到尾都很守皇后的本分,無論是云初提著人頭進來,還是賈春言大放厥詞,她一直笑瞇瞇的看著,聽著,一句話不說,她不說話,許敬宗跟李義府也不說話,似乎整件事與她們沒有半分關系。 云初殺那個護骨棄顏殺的過于神奇,導致薛仁貴跟裴行儉這兩個原本打算找云初麻煩的人,也不動彈了。 裴行儉剛才仔細看了云初,發現他的官服整齊,完全不像是經歷過一場惡斗的人,而那個護骨棄顏真的是突厥中難得的猛士。 就算是他上去,能不能打死這個人都兩說呢,云初卻只用了片刻功夫,就提著人家的人頭進來了。 想到這里,裴行儉瞅著薛仁貴道:“我做不到,你能做到嗎?” 薛仁貴搖頭道:“那個護骨棄顏身形高大,身體沉重,這樣的人一定不擅長馬戰,而是非常擅長步戰。 馬戰的情況下我殺他易如反掌,步戰,則需要一場惡斗,才能斬殺他。 像云初這樣輕松寫意的斬殺護骨棄顏,我做不到?!?/br> 裴行儉道:“云初有多大本事,你我心知肚明,為什么他能在眾目睽睽之下三兩下就殺了那個護骨棄顏?” 薛仁貴搖頭道:“不知道?!?/br> 裴行儉道:“他能殺了護骨棄顏,是不是也預示著他也能殺了我們兩個?” 薛仁貴喝口酒道:“是這個道理?!?/br> 坐在兩人上首的李績實在是聽不下去了,就低聲對兩人道:“還記得淵男生是怎么死的嗎?” 這話說得薛仁貴與裴行儉都愣了一下,接下來就聽李績咬著牙道:“云初三兩下殺不了這個護骨棄顏,難道還不能在三兩下弄傷這個護骨棄顏嗎? 他是孫神仙的弟子,孫神仙可以活死人醫白骨,是不是也能反過來? 孫神仙當然不屑使用這些毒物,你以為云初會客氣嘛?你們是他的同袍,他不會對你們用這些東西,如果真的成了他的敵人,老夫保證,他可以輕易的弄死你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