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79節
如果不出意外的話,程咬金此次遠征阿史那賀魯還是會以失敗而告終。 歷史書上說,老程的副將王文度見蘇定方他們功勞太大,就告訴老程,他來的時候,有皇帝的口諭,要求在必要的時候節制全軍。 結果,作為先鋒官的蘇定方他們跑得太遠,而老程卻被王文度的假話給嚇唬住了,按照王文度的建議慢慢前進,最終導致阿史那賀魯又跑了。 這一戰,基本上就把老將們上戰場的可能性一下子就給斷絕了。 從此之后,大唐就迎來了蘇定方大放異彩的時代。 好日子過久了之后,什么狗屁事情,狗屁想法就都出來了,就連打個仗都能被這么夸張的事情給拖垮。 云初相信,如果時間向前推十年,王文度敢這樣說,老程要干的第一件事就是砍掉王文度的人頭,而不是被王文度給嚇唬住。 人老了,連最后的一點膽子都沒有了,或者說,太宗皇帝沒了,也把老程的膽子一起帶走了。 這種狀況下,他們不落幕誰落幕呢? 還是跟劉仁軌做好朋友更好,這個人雖然古板,卻是一個真正干事情的人,至今還保持著本色沒有改變。 不知道變通,革新的劉仁軌就是制作軍品的最好人選,因為軍品要的從來就不是花里胡哨,而是結實,耐用。 既然不準備跟那些老將們深度合作了,那么,就不要在軍品上跟他們有太多的糾纏。 從上次李靖的弟弟李客師絲毫不顧臉面的要求就能看出來,這些人為了錢已經快要不顧一切了。 以后,云初就只管種棉花,再用棉花織布,做軍品,對外的事情,就看那些老將們能不能拿捏住劉仁軌。 自己不參與,就在一邊看熱鬧。 就云家現在的這點實力,也只配在一邊吃瓜看戲。 天上還在不停地往下掉雪粒子,落進脖頸里讓人透心涼。 路過光福坊跟安業坊的時候,兩邊的工地都被一層薄薄的雪覆蓋著,就跟死了一樣。 同樣的雪落在晉昌坊就完全不同了,雪粒子落在青石板上,很快就會融化,變成一層薄薄的冰,踩在上面嘎吱嘎吱地很好聽。 一只半大的熊貓坐在竹林里不斷地吃著竹子,厚厚的毛皮上全是雪粒子,見云初過來了,還知道招招手,把手里的竹子遞給云初邀請他一起吃。 于是,作為人家懂禮貌的回贈,云初就把早上沒有吃,捂在懷里還微微有些溫度的雞蛋,剝皮之后給了這只懂禮貌的熊貓。 沒想到熊貓嗷嗷地吃完雞蛋,連地上的蛋殼也沒有放過,一并給吃了,早知道是這樣,就不用剝皮了,怪冷的。 天太冷,長安人的老饕們就不怎么來大食堂吃飯了,倒是胡人反而多起來了。 晉昌坊大概是長安坊市里,唯一一個對胡人一視同仁的地方。 或者可以說是對所有人都一視同仁的地方,即便是要飯的,只要能繳納得起兩個錢進來,大食堂的仆婦們也會給他們弄好多殘羹剩飯,讓他們混個肚兒圓。 不過,乞丐們沒有錢,所以,進來的都是小乞丐,因為小孩子進晉昌坊不收錢。 看門的人即便明知道這些小乞丐的目的是為了大食堂里的剩飯,也從來不阻攔,就是老呵斥他們,要吃飯,先把手臉洗干凈。 所以,跟熊貓打過招呼的云初轉出竹林,就看到一大排蹲在水渠邊上,就著冰水洗手,洗臉的小乞丐。 云初目不斜視地從小乞丐身后走過,如果這時候他喊一嗓子,會把這些小乞丐們嚇壞的。 娜哈甩著鞭子從一個小巷子里牛氣沖天地走了出來,在她身后跟著老大一群小爪牙。 看到娜哈屁股下邊被她當做坐騎的熊貓,云初就覺得自己的怒氣又在上升。 不等云初說話,那只半大的熊貓就馱著娜哈跑出去老遠,她可不愿意整天看哥哥的那張臭臉。 回到家里的時候,虞修容肚子里的孩子已經坐穩了,所以,武媚的女兒就再一次出現在她的懷里,兩人咿咿呀呀地說著外星話,看樣子很開心。 有孩子在,云初就沒有帶著冷風進屋,而是在外邊脫掉大氅,準備暖和一會再進去。 外間的崔氏放下針線笸籮,拿來毛巾讓云初擦拭頭上的積雪。 云初低聲道:“我聽說,你把虞家弄得很慘,是嗎?” 崔氏淡淡地道:“也沒有很慘,就是他們家的綢緞鋪子全部關門了,專門做雕版的六個工匠,也被銅板挖去當刻字師傅去了,我估計,他家今年刊印佛經的事情恐怕是完不成了?!?/br> “不會出現餓死人的事情吧?” “不會,您忘記了人家虞昶還有世襲的爵位,朝廷一年要給他們家不少錢糧呢,再說了,人家還有地?!?/br> “看樣子,你這是沒打算收手?” 崔氏道:“要是手下留情,他緩過來咬我們一口怎么辦?齷齪人家,就該過齷齪日子才對?!?/br> 云初笑道:“我發現,你現在對高門大戶沒有一點的好感啊?!?/br> “除過我們家這種專門利國利民的高門大戶,其余的那一家不是滿口的仁義道德,滿肚子的男盜女娼?!?/br> “唉唉唉,你這是一竿子打翻了一船人,也有好的,也有好的?!?/br> 崔氏搖頭道:“除過咱家,妾身這輩子就沒看見一個好的?!?/br> 云初搖著頭進屋了,崔氏現在偏激得厲害,不過啊,從她的痛苦經歷來看,偏激一點挺好的,至少不會抑郁。 看著虞修容躺在錦榻上,美好的身段顯露無疑,云初遺憾地舔舔嘴唇,只能看,不能吃這對他這個喝了好多枸杞湯的精壯男子來說,實在是一種懲罰。 那個已經可以滿床爬的胖丫頭看到云初來了,就飛快地爬過來,沖著他哦哦哦地叫喚,不知道在說什么。 云初貪婪而焦灼的目光被虞修容看在眼里,就小聲道:“要不然給夫君納個妾室?” 聽著虞修容咬著嘴唇說出來的話,云初搖搖頭道:“以后這種沒有誠心的話就給我少說。 你看著文靜,到時候小妾進門了,我還沒干啥呢,你的眼淚就能把我淹死,你信不信? 就算眼淚淹不死我,你能在我洞房的時候把房子給一把火點了?!?/br> “瞎說,妾身是讀過《女誡》的?!?/br> “老猴子天天讀佛經,天天說阿彌陀佛,你看他殺的人還少了?” “要不然把紫鵑打扮一下?” 云初回頭看看站在門口雙手絞著手帕的紫鵑,撇撇嘴道:“當個人吧,她才比娜哈大一歲,我沒有那么好的牙口啃這么一個柴火妞?!?/br> 原本很羞澀的紫鵑聽云初這樣說她,哦的叫了一聲就哭著出去了。 “夫君這話太傷人了,要不,妾身給您找一個公孫那樣的?” 云初瞅著這個明顯口不應心的女人道:“好啊,你去找來,到時候邀請你去聽床?!?/br> 虞修容給了丈夫一個大大的白眼,就抱著那個胖嬰兒滾到床里面去了。 “夫君,你說公孫丟下長安城里的所有家業,跟著裴行儉去了西域,你說她這樣做值不值得?” “不值得,一旦裴行儉遇到沒法子解決的事情,他還是會拋棄公孫的?!?/br> 虞修容嘆息一聲道:“枉公孫對他一往情深?!?/br> 云初冷笑一聲道:“公子佳人相愛,就高人一等嗎?晉昌坊那對姓楊的老夫婦,從前隋剛建立起來的時候,就在一起了,一輩子生了九個孩子,死了七個,遭受了那么多的罪,兩個人還是不離不棄的,老漢在大食堂碗里有一片肥rou,都要含在嘴里給老婆子帶回去。 這樣的愛情才叫愛情?!?/br> 虞修容干嘔了一聲,瞪著云初道:“人家好好的夫妻情深被你說的這么惡心?什么叫含在嘴里帶回去?!?/br> 云初在虞修容懷里掏了一把,過過干癮,然后嗅嗅手掌道:“可別說惡心的話,天下大亂的時候,老楊頭,就是靠這個法子,才能從主子的府上偷一口食物回來,這才沒有把他家的老婆子餓死。 現在不過是年紀大了,記性不好,不過,還記著他婆娘喜歡吃肥rou呢。 等我們將來到他那個歲數,你用嘴裝回來的肥rou,我一定會吃的。 像公孫跟裴行儉兩人,最多算是一個戀jian情熱,一個見色起意,談不到愛情?!?/br> 虞修容往云初身邊靠靠,將頭擱在他的肩頭道:“我們算什么?” 云初拍拍虞修容的臉蛋道:“你是我三媒六證后,再大鳴大放娶回來的老婆,世人都知道你是我老婆,也知道我是你的夫君,我們拜過天地人。 所以,這天地,都會祝福我們的婚姻,你活該一輩子過得幸福安康?!?/br> 第九十一章 推心置腹 一件事情從開始謀劃,到正式實施,再到開工,中間要經歷很多的關節。 所以,在臘月天的時候,云初與劉仁軌兩人的身影就不斷的出現在皇城內的各個衙門里。 問少府監要織工,問司農寺要農學博士,問將作監討要鐵匠,木匠,以及泥瓦匠,問太仆寺要牛馬,要車,詢問都水監能否開河口修建水車,最后,還要尋找戶部要一大筆啟動資金。 一般情況下,給這些部門上繳東西,他們就會顯得極為熱情,只要是問他們要東西,哪怕是一塊狗屎,他們也會推三阻四。 尤其是問戶部要錢,跟要他們的命差不多。 硬剛戶部的人選就是劉仁軌,被人家拒絕一次之后,他就找來了一張長凳,坐在戶部左侍郎崔繡的官廨門口寸步不離開,只要發現崔繡茶碗里沒有水了,就會主動添滿,見到地面上臟了,就會親自拿笤帚給打掃干凈。 一天,兩天,人人都當笑話看,等到第四天,劉仁軌就在大朝會上彈劾崔繡尸位其上不辦事。 崔繡辯解了幾句,劉仁軌就掏出一個本子,詳細的將崔繡過去三天以來干的事情事無巨細,甚至連出恭的時間都寫在本子上。 還說崔繡這人每日的有效辦公時間還不足半個時辰,希望皇帝能夠嚴懲這個平白浪費國帑的家伙。 這件事自然是可大可小的,當了大官之后,誰不是整天依靠摸魚度日的呢? 小事情根本就送不到戶部左侍郎這個四品官的桌面上,而大事情……說實話,如果戶部天天有大事情,那只能說明大唐王朝快要完蛋了。 有劉仁軌在前面扛著,云初辦事的時候就輕松愉快了,太仆寺少卿,才哼唧幾句,意思是朝廷牛馬不足,車也不夠多,沒有多余的給云初他們去辦什么棉紡織工坊。 然后,云初就找來一張長條凳,坐在太仆寺少卿的公廨門口,目光炯炯的盯著這位少卿,手里還拿著一支筆跟一個本子,在上面寫寫畫畫。 太仆寺少卿比不得戶部左侍郎,人家是正四品的官員,他是從四品下的官員。 戶部左侍郎可以跟劉仁軌在大殿上對噴,他一個不是要害部門的一個二把手,實在是經不起云初這樣折騰。 于是,在春節即將到來,衙門即將鎖廳停止辦公之前,云初跟劉仁軌兩人,終于弄齊了他們想要的所有東西。 冬日里喝清茶沒意思,所以,云初跟劉仁軌兩人就待在長安縣縣令的公廨里,就著一個紅泥小火爐煮罐罐茶喝,劉仁軌不知罐罐茶為何物。 云初卻知曉這個東西是兩個人或者三個人扯閑篇的時候最好的助興的東西。 絕對不能超過四個人,一旦人數超過四個人,罐罐茶就會失去原本該有的韻味。 爐子是四四方方的紅泥小火爐,只有一個拳頭大小的火眼,里面燒的是干松塔。 一次放兩枚松塔進去正好,底下的負責燃燒,上面的負責生香。 云初把一個厚厚的鑄鐵片放在火眼上,很快鑄鐵片就變得guntang。 喝罐罐茶是一種極有儀式的行為,而這種儀式也是罐罐茶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