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60節
回到家里,云初沒有提這件事,尤其是看到虞修容燦爛的笑容,他就更加沒有必要提起了。 都他娘的成了酷吏了,老子還會在乎別的名聲? 桌子上擺著滿滿一籃子紅彤彤的石榴,這是虞修容家老房子里老石榴樹上結的。 云初掰開一個石榴,吃了一口,覺得真不錯,這東西除過籽太多,也算是一個不錯的水果。 虞修容吃石榴是不吐籽的,她會把石榴籽也一起嚼碎吃下去。 她滿嘴的小白牙很有力道,多少石榴籽進入嘴巴,都會被嚼碎。 成為少婦的虞修容,果然開始大變樣了,昔日那些肥大寬松的衣裙,現在都變成了修身的,是一個玲瓏有致的美人兒。 就在兩人討論印書作坊事宜的時候,娜哈跟她的丫鬟大肥,拖著死狗一樣的紫鵑從外邊回來了。 不用說,她們又去打馬球去了,如今,云家的馬球場出租率非常得高,尤其是晚上,總有一大群男男女女在場子里打馬球。 這種打,不是說只打一兩場,而是通宵達旦地打馬球,打累了就去二牛的澡堂子里沐浴,按摩一番,然后再去晉昌坊新開的客舍好好休憩一番,天亮之后再回去。 這種健康的生活,已經成了長安風潮男女們的一種新生活,尤其是澡堂,在添加了香薰,精油按摩之后,來的女人要遠比男子多。 為此,崔氏不得不再派去兩個上了年紀的管事專門去經營這門生意。 就目前的狀況來看,澡堂還需要進行大規模的擴張,才能滿足長安人日益增長的需求。 進入十月之后,長安城里的樹木上的葉子就凋落了不少。 長安城因為注重防御的緣故,城里的樹木并不算多,因此,一旦進入落葉季節,這個城市就變得光禿禿的。 晉昌坊是不同的,雖然云初很想把討厭的竹子給清理光,卻沒有辦法根除,這里還是有大片大片的竹林出現。 二牛站在竹林邊上提著一個食盒,癡癡地瞅著竹林邊上的一個小院子。 就在這個小院子里,居住著在天下第一美食大會上受傷的三個女子。 二牛喜歡從秋千架上跳水的十七娘。 院門開了,一個嘴大,眼大,瘸著一條腿的女子嘻嘻哈哈地從里面出來,發現了二牛之后,她就立刻張嘴喊道:“十七娘,你的情人來了?!?/br> “休要胡說?!币粋€熟悉的聲音從院子里傳來。 二牛原本有些迷茫的眼睛立刻就有了光彩,眼看著十七娘拄著一個拐杖從院子里出來,二牛的一張臉卻變成了大紅布,三步并做兩步地走過去,卻硬是在距離十七娘一丈遠的時候,把食盒放在地上,垂著頭道:“這是我請三肥娘子特意給你燉的大骨頭,對你的腿好?!?/br> 說完,就轉身離開,似乎剛剛完成了一場宏圖偉業。 大嘴巴瘸腿女子搶過去拿起食盒,打開瞅一眼,就羨慕地道:“都是筒子骨,里面還有骨髓呢,同樣受傷,怎么就沒人送我骨頭啃?!?/br> 秋娘從院子里走出來,對十七娘道:“骨頭可以吃,謝意一定要有,卻不能與他勾勾連連?!?/br> 十七娘笑道:“女兒明白?!?/br> 秋娘道:“你最好能明白,你要是被他睡了,你就會一文不值?!?/br> 大嘴巴瘸腿女子道:“這樣的男人其實挺好的,聽說,他是云氏浴池的管事,手底下管著五六十號人呢,一個月的工錢足足有三貫錢,嫁給他就是妥妥的掌家大娘子,這日子能過?!?/br> 秋娘冷笑著對大嘴巴瘸腿女子道:“褚老六那一刀再上一點就能給你再開出一個洞來,這樣,你就能一次要兩個這種男人了,豈不是更好? 你這樣的污爛貨也敢在這里教唆十七娘子,十七娘子是陛下親自賞賜過的人,豈能是你們所能比擬的,若不是晉昌坊的人辦事有章法,你也配在這里養傷? 快快滾開!” 大嘴巴瘸腿女子大眼睛里蓄滿淚水,緩緩放下食盒,流著淚進了小院子。 秋娘提起食盒,打開嗅嗅道:“確實都是好東西,一會多吃一些,盡快養好骨頭,你不知道啊,想看你蕩秋千跳水的人多的數都數不過來?!?/br> 十七娘笑道:“一切都聽阿娘的?!?/br> 等秋娘攙扶著十七娘進了院子,關好門之后,二牛笑吟吟的臉就從一大蓬竹子后面閃出來。 右手握拳在掌心捶擊一下,覺得自己的目的應該很快就能達成了。 母親,不過是想要一個好生養,聽話,最好漂亮一些,見過一些世面的兒媳婦而已,簡單…… “三貫錢一個月,那是主人家給的工錢,老子現在那一天不收百十文錢的賞賜?” 二牛背著手離開了這片竹林,忍不住高歌道:“等待良人歸來那一刻,眼淚為你歌唱……” 這人世間啊,搞清楚自己的位置才是最要的,二牛覺得自己整日里跟郎君,狄郎君,紀王這些人在一起,果真變得聰明了很多。 十月初五,李治新生的小女兒高燒不退,且抽搐不已,火速邀請孫神醫進宮,天亮,孩子才安靜下來。 十月初七,眼看著就要痊愈的孩子,再次突然高熱,孫神醫用殺毒藥涂抹小兒手心,腳心,腋下,再次擊退了高熱。 十月九日,宮人在清理昭儀宮枯死的花木的時候,在東北角的花壇里,發現了一只插滿鐵刺的貍貓。 貍貓還活著,只是嘴巴被鐵刺穿透,無法發聲而已。 李治瞅著那只快要死去的白色貍貓,額頭青筋暴跳,怒不可遏。 第六十六章 生死未決 “那只貍貓被發現之后,陛下狂怒,當即下令杖斃了昭儀宮中的十六個宮人,宦官。 還將武昭儀遷徙到承香殿居住,親自指派了貼身宦官,還從兩儀殿調遣了大批原來伺候文德皇后的老宮人進駐承香殿。 現在,所有的矛頭都指向了王皇后,與她的母親柳氏,你覺得這事是不是武媚干?” 聽了溫柔說的話,云初發現李治的大內其實就是一個篩子,到處都是窟窿。 不過,他今天沒空理睬這些閑事,要去城外驗收才整理好的水利設施。 “滿長安的官員都在瑟瑟發抖的等著陛下高舉著的刀子落下來,就你一個人要跑去城外查驗水利設施?” “如果沒糧食吃,不用陛下的刀子落下來,你們就全部餓死了,再說了,皇宮內院出來的事情,弄得好像大家都知道的樣子,你覺得很好嘛?” 溫柔正在思索云初的話的時候,發現云初竟然拿出來了一根魚竿,就馬上道:“你說的很對,我身為監察御史,我們今天一起出城去用魚竿驗收水利設施?!?/br> 兩個官員,四個隨從,兩個丫鬟,一輛馬車再加上快被虞修容折騰的發瘋的娜哈,以及猞猁大肥,一行人輕車簡從的直奔長安城外空曠的田野。 才出城,城外就有十六個里長在等候,于是,一行人從城外最近的水渠看起,這樣做的好處就是走到水渠的盡頭,也就到曲江了。 唐人修水渠早就修出經驗來了,從鄭國渠開始,上千年來,也不知道修建過多少水渠,因此,這種梯形截面的水渠與后世的水渠基本上差別不大。 不好的地方在于這里的水渠都是黃土夯成的,沒有鋪上石頭。 在關中修水渠,水渠里面的水面是要高出田地才成,唯有這樣才能形成自流渠,方便灌溉田地。 “秋收之后,萬年縣共投入了錢糧共計一千兩百三十七貫,折算百姓徭役之后,修渠的總費用就達到了兩千六百余貫,共修整水渠一百二十一里,塘堰十七座,階梯水庫三座,如果在開春之前將塘堰,水庫蓄滿水,至少能滿足萬年縣十七個里坊里的六個里坊的農田所需?!?/br> 云初一邊騎馬沿著水渠走,一邊聽工曹介紹此次新修水利工程的始末。 從這個家伙的話語里,云初聽出來了一絲絲的驕傲。 這很好,說明這個家伙根本就不怕查驗,甚至還有些希望上官能把他的功績全部看一遍。 云初瞅著十七個里坊的里長問道:“那六個里坊是不擔心春旱的?” 立刻就有六個里長站出來應答。 云初挨個看過去,最后道:“好,如果真的有了春旱,別怪我下手狠?!?/br> 工曹拍著胸口道:“這樣能在融冰結束的時候蓄滿水,這六個里坊如果還缺少灌溉春苗的水,縣尉盡管拿下官試問?!?/br> 云初大笑道:“我真的很喜歡你現在的模樣,既然如此,我也給你一個好消息,萬年縣主簿的位置空出來了,我拒絕了上面下派,這個主簿人選,只會從六曹中選取,也就是說,六曹加上四部,你們十個人中都有機會。 這是你們從吏員進入官員的大事,誰能拿住,誰就能光宗耀祖,算是跳過了龍門?!?/br> 云初眼看著這個工曹的呼吸都變得急促了。 他很理解這些吏員們的心思,雖然他們現在也有官身,而且品級并不算低,萬年縣的職銜品級本身就比外邊的縣高的的多,一個從八品的官身,在外邊早就是主簿,縣尉一個層級的官員了,在萬年縣,他們還是吏員,并不會因為品級高,就有什么例外。 因為吏員沒有調動這一說,一輩子只能在一個衙門里待著。 現在,云初拿出主簿這個官職放在這群人的頭上,他相信,萬年縣的大內卷時代應該馬上就要來臨了。 “以前的主簿去哪里了?”云初故意問身邊的溫柔。 溫柔燦爛的笑道:“去西域軍前效力了,聽說,還帶著全家?!?/br> 這句話并沒有讓這位工曹有半點退縮的意思,反而進一步確定了,萬年縣真的空出來了一個主簿位置這個事實。 “萬年縣不缺錢你們是知道的,但是呢,萬年縣缺少物資,這一點你們也是知道的。 明年秋收之前,萬年縣還要舉辦一系列的活動,如果誰供應的物資最多,沒的說,他就是萬年縣新的主簿,你們甚至不用問我,直接看自己的成績就好了?!?/br> 工曹聽了云初的話之后,徑直看著六個沒有春旱威脅的里長道:“諸位助我一臂之力,馬一鳴沒齒難忘?!?/br> 六個里長也紛紛施禮道:“這是自然?!?/br> 馬一鳴工曹既然在十七個里坊中挑選了六個里坊來保證水源地,這里面要是沒有遠近親疏的差別云初是不信的,不過,他這樣做沒毛病,云初要的水渠,水庫,塘堰只要確實存在,只要在萬年縣的地界上,修哪里不是修呢? 深秋的天氣里騎著馬走在厚實的水渠邊沿上,真的讓人神清氣爽。 新修好的塘堰里水波不興,倒映著藍天,白云,以及匆匆飛走的大雁,一幕幕秋景不會讓人生出悲傷之感,只會覺得天地自由。 武媚的孩子會不會死,跟云初一點關系都沒有,因為她孩子的生死掌握在她的手中,與旁人無關。 快馬看完了所有塘堰,水庫之后,曲江就在眼前,弄一艘扁舟,沐浴著晚秋溫暖的陽光,在曲江上垂釣可以很好地安慰一下疲憊了一上午的身體。 娜哈則點著丫鬟們再一次進入了上林苑,她覺得這個時候,那里面應該還有好東西。 云初,溫柔則不要cao舟人,自己劃著船,就晃晃悠悠的進了曲江深處。 “我懷疑這是武媚的手筆?!?/br> “為何如此肯定呢?” “因為王皇后沒有這個膽子,不論是巫蠱之術,還是厭勝之術,只要出現在皇宮,那一次不是弄得翻天覆地,血流成河的。 做壞事也是需要有膽量的?!?/br> 溫柔將釣線放進水里之后,就迫不及待的對云初道。 “其實,如果足夠愚蠢,也能干出這種事情來?!?/br> “利令智昏的可能性不大,我甚至懷疑陛下也正在猶豫,他也不確定是不是王皇后做的。畢竟夫妻多年,王皇后有沒有這個膽子,他還是清楚地。 現在,就看武媚這邊能不能再找出來一些確定是王皇后她們做的真憑實據,同時,這些真憑實據還要把她自己切實的分割出來?!?/br> 聽了溫柔的分析,云初的面皮就開始不由自主的抽搐,他覺得接下來,武媚很有可能會真的弄死自己的親生女兒,栽贓嫁禍給王皇后,還能把自己從懷疑對象名單中,解脫出來。 “嘩啦啦”水面一陣翻動,云初釣上來一條大花鰱魚,鰱魚白亮亮的身子在水面翻騰一陣,就掙脫了魚鉤,重獲自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