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39節
“嗯,喜歡你實話實說的樣子,陛下也喜歡,你最好保持住,如果有一天,變成了李義府的樣子,就不怎么招人喜歡了。 還有,你真的要給整個長安城包上金箔嗎?” 云初瞅著高大的大雁塔點點頭道:“這座塔就應該金光閃閃,并且在寒夜中應該光華四射?!?/br> “就是為了好看嗎?” “光芒四射的寶塔之下,還應該游弋著數不清的虎豹狼群,如此,這座塔就完美無瑕了?!?/br> “你愿意當其中的虎豹豺狼嗎?” “我愿意當其中最兇猛的一匹狼?!?/br> 武媚看了云初一會,突然道:“以后不要在袖子上弄姜末,薄荷油會好一些,不會把眼睛弄紅,弄腫,你現在看起來真的很像一匹餓狼。 好了本宮要去馬車里休息一會,你照顧好李弘,不要帶他去太遠的地方。 目送武昭儀進了馬車,云初就拉著李弘來到一處小水景邊上,把李治賞賜給他的,原本屬于他的釣魚翁拿給李弘玩耍。 李弘真的是一個很乖的孩子,除過比較黏他,沒有別的壞毛病,等云初引導他怎么用木板把水流擋住,等水聚多了,就松開木板,讓變大的水流把小小的水車沖得飛快轉動,他就自己一遍又一遍地開始擺弄水車。 從他歡喜的模樣來看,他就沒有接觸過玩具,是一個可憐的孩子。 他還試圖把老漁翁放在水里,去抓那些在陽光下幾乎呈透明色的小魚。 為了幫他抓魚,云初弄來了一個宦官的紗冠,這樣,他可以抓著紗冠一次撈到好幾條小魚。 云初還把這孩子抓到的小魚,裝在一個漂亮的陶罐里,準備讓這孩子走的時候拿走。 武媚再一次過來的時候,是因為李弘發出了有異于往日的尖叫。 脖子里被淋進冰涼井水的李弘,正不依不饒地追著云初要把小魚塞他脖子里去。 結果,云初縱身一躍,就抓住了一根彎曲的粗大竹子,并且一顫一顫地懸掛在上面來回蕩,每一次竹子下落的時候,李弘就會跳著腳去抓云初的腳,卻一次都抓不到。 到了后來,云初干錯把身體躺在竹竿上,往嘴里丟了一塊杏脯,趁著竹子被他的身體壓迫得下降的時候,還往李弘的嘴里也塞了一塊。 杏脯稍微有一些酸,李弘吃得哈喇子流淌了一地,即便如此,他也不肯吐出來,張開手臂,要求云初把他也抱到竹子上去。 武媚冷冰地看著云初,一把撈住李弘的腰把他抱到竹子上,跟他一起忽起忽落地玩耍,即便是那些乳娘,宮人,宦官們快要被嚇死了,武媚依舊不為所動,只是冷眼旁觀地瞅著,那兩個看起來很快活的人。 當竹子蕩到最高處,云初抱著李弘,沖天而起,在空中還翻了兩個筋斗,這才穩穩地落地。 一個乳娘眼睛翻白,軟軟地倒在地上,興奮地哇哇大叫的李弘卻抓著云初的袍子,要再來一次…… 直到李弘安靜下來,云初仿佛才看到武昭儀,就連忙施禮道:“微臣孟浪了?!?/br> 武媚瞅著在他面前頗有些桀驁不馴的云初,慢慢地道:“弘兒年幼,身體一向不算太好?!?/br> 云初笑道:“脾弱,積食,受不得風寒,左大腿部位還有拉傷?!?/br> 武媚迷茫片刻就點頭道:“本宮幾乎忘記了,你不僅僅是一個七品縣尉,還兼著一個太醫署八品司醫的差事,看這一點小兒病應該難不住你。 那么,請問云司醫,小兒的這些病患該如何診治呢?!?/br> 云初毫不客氣地回答道:“我開的藥方沒有藥,只要他每日像方才這般分階段肆意玩耍一個時辰,那些病癥自己就會消失。 只是,弘皇子大腿上的拉傷,可不是他自己能弄出來的,除非有人提著他的雙腳倒立……” “放肆!”武媚勃然大怒。 云初躬身道:“微臣多言了?!?/br> 武媚急劇地呼吸幾下,然后指著自己的腹部道:“本宮腹中胎兒是男是女?!?/br> 云初正大光明地掃視了武媚好幾眼,這才道:“微臣以為昭儀腹中胎兒乃是一個健康的女嬰?!?/br> “你的醫術這么好嗎?” “微臣擅長的還是外傷治療,至于別的,還是請別處的大夫比較穩妥?!?/br> 武媚沒有再說話,而是拖著明顯很不情愿的李弘上了馬車。 等武媚走了,云初就在自己嘴巴上拍了一巴掌。 明明心里面已經想好了怎么應對,話出口的時候,偏偏變得沒了遮攔。 就連云初自己也不懂,自己為何每一次見武媚的時候似乎都有些口不擇言。 想了良久,他才把這一現象歸結于,現在不說,以后就沒機會說這個緣由上了。 另外,以后再見武媚,就沒有可能像現在這樣隨意了,人家一旦成了皇后,就變成了君,不再是什么尼姑,宮人,昭儀,而是真正的大唐國女主人。 “武媚真的很好看嗎?”狄仁杰在吃飯的時候突然問道。 “你上回不是見過嗎?” “沒注意,當時忙著回答皇帝的問話呢,沒敢看他身邊的女人長什么樣子?!?/br> “那就證明不好看,如果真的好看到傾城傾國的話,你當時就不會忽視,哪怕皇帝在場?!?/br> “嗯,你的話說得很有道理?!?/br> 兩人匆匆吃了一頓飯之后,狄仁杰又道:“你今天還有什么事情嗎?” 云初喝口茶漱漱口道:“我要去司農寺查閱文牘?!?/br> “去司農寺查閱文牘?干啥?” “查看一下,司農寺里有沒有可以賣更多錢的莊稼,萬年縣的地太少了,種植糧食很不劃算,長安也不缺少萬年縣區區一萬擔糧食的產出,我就想看看能不能種一些別的。 等來年,縣令縣丞都滾蛋了,我好大顯身手?!?/br> “你怎么知道縣令,縣丞要滾蛋?” “溫柔說的?!?/br> “哦,既然是流言兄說的,那就一定抓到了關于縣令,縣丞的流言。 你的本事不是在經商上嗎,怎么現在又開始關心農桑了?” “你懂個屁啊,經商的目的在于撈錢,撈錢之后干啥呢?還是要整治農田?!?/br> “你不是看不起種田的嗎?” 云初哼了一聲道:“沒有把種田事情弄好,就沒有大商業,前面,我們之所以撈了不少的錢,是因為我們比別人聰明。 現在,大家似乎都變得聰明起來了,你難道沒有發現裴行儉,最近在瘋狂地拆舊房子,平整坊市地面嗎? 那個家伙甚至要擴大西市,增加進入西市商賈數量,不僅僅如此,他還把西市開門的時間,定在了與城門大開的時間一致。 關門的時間,正在慢慢地向坊市關門的時間靠攏,我還聽說,那個家伙,準備在西市里開夜市呢。 沒錯,就是你想的那樣,坊門關閉之后,西市繼續交易,市署繼續上班,只不過晚上的交易,屬于商賈與商賈之間大宗貨物的交易。 他這樣一搞,西市上繳的賦稅,能一下子增加一倍,你信不信?” 狄仁杰點點頭道:“能想的道,既然人家忙著整理西市,你為何不忙著動一動東市,卻跑去司農寺?!?/br> 云初嘆口氣道:“農民有多余的產出,才會有交易,農民沒有多余的產出,還有個屁的商業交換。 現在,農田的產出,實在是太低了呀,娘的,一畝中田才產不到三擔麥子,把市場弄那么大有個屁用?!?/br> 第三十九章 大唐的農學家 裴行儉做的事情,很符合他唐人的身份——搶奪市場份額,已經是他目前身為一個士大夫能想出來的,最好的富裕長安縣的手段。 直到現在,裴行儉依舊固執地認為,錢財的數量是恒定的,只看誰有能力拿走更多。 他甚至暗戳戳地認為,只要長安縣拿走的比較多,萬年縣拿走的就會少。 西市所在的長安縣,本就是長安城最大的一個交易市場,不論是胡人,還是大唐客商,都會把西市當成一個貨物的集散地。 東市屬于萬年縣管轄,這里與西市最大的不同之處,就在于客人的等級是不同的。 所以,這里的貨物大多跟奢侈品有很大的關系,一般百姓是不來東市買東西的,因為即便是同樣的東西,東市要比西市貴了兩成以上。 因為貨物包裝跟店鋪裝修,東市都要比西市來得奢華,有身份的人喜歡來這里安靜地購物,享受購物時候附帶的服務,貴一點他們是認可的。 沒身份,沒錢還要來東市買東西,一直是長安城盛傳的三大傻子之一。 就算東市的貨物賣得貴,客人有錢,可是呢,想讓一個賣奢侈品的商人,跟一個買賣關乎民生的大宗貨物商人比買賣的成交量,這明顯是不公平的。 賣奢侈品的商人,可以名氣很大,至于銷售量,誰跟大宗貨物商人比擬,誰就是傻子。 云初之所以必須要當山萬年縣尉,主要原因在于小小的曲江里,再也支撐不起晉昌坊的商業繁榮了。 原本在云初的構想中,曲江里生產糧食,豬,羊,雞鴨鵝,供給大食堂消耗,然后大食堂再把金錢反哺給曲江里,正好形成一個完美的商業閉環。 可惜,曲江里扛不住,不要說糧食了,就連豬羊,雞鴨鵝供給的數量也遠遠不足。 云初之所以要去司農寺,目的就在于考察一下司農寺里,會不會有被他們忽略的好東西。 不過,這個可能性不太大,一個破菠薐菜,就能混一個爵位的時代里,糧食的重要性只要是個人就明白。 司農寺在皇城里面,這一次,沒有了那么多考試的士子,云初可以騎著棗紅馬進皇城了。 瞅著那些需要高舉著牌牌,才能進入皇城的低級官吏而言,云初這種騎著馬徑直走進皇城的人,絕對是他們需要仰視的存在。 “看看,兩年前,我們還一起守在這里,等著金吾衛搜褲襠才能進的皇城,如今,對人家大門敞開,你看看那些腌臜的金吾衛們,快把腰彎得折斷了?!?/br> “還是少說幾句這位的流言吧,東市荷花池上懸掛著的兩具白骨,就是你我這種身份的人?!?/br> “說到白骨,我可是聽說了,云縣尉竟然擔心尸骸的骨殖脫落,特意用鐵條把骨殖的各個部位給連接在了一起,就為了震懾人心?!?/br> “你們說這長安縣跟萬年縣都怎么了,在這兩地任職的官員一個比一個兇殘。 我聽說長安縣如今也在徹查,還是往三年前的賬簿上查驗,裴縣令也不是一個饒人的人,你看著,只要查出麻撘,西市上的水渠邊,估計也會掛幾個?!?/br> “依我之見,這軍伍上下來的人,尤其是那種在百萬軍中穿行自如的人,就不該來地方上擔任官員。 除過殺人,他們就沒有別的治理地方的好手段,不信,你看岐州麟源縣的韓公,騎著一頭驢子一邊讀書,一邊進山,到地方就讓當地的悍匪納頭就拜,困擾麟源縣數十年的匪患一日間就消除了。 要我說,這才是真正的地方官……官衙是大家吃飯干活的地方,何必弄得跟陰曹地府一樣?!?/br> 云初對這些話,早就見怪不怪了,以前官小的時候,可以跟大家站在一起咒罵評論上官。 現在,自己就是上官了,看事物的角度不同了,屁股下的位置也不一樣了,自然不能再跟他們一起胡說八道。 他們說的那個韓公,云初也知道,那個家伙不知道是不是吃錯了藥,真的就騎著一頭驢子進山招降匪徒,結果被匪徒們綁在山里足足有六天。 聽溫柔說,被他的家人用錢把人贖回來之后,就比死人多了一口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