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17節
梁建方這個老不死的喝了一大碗毒藥之后還總是不死,還色瞇瞇的瞅著娜哈的烏騅馬,看樣子恨不得自身化為一批公馬,與這匹母馬孕育下一代寶馬。 嚇得娜哈連忙牽著烏騅馬,帶著兩個大肥,去虞修容那里避難去了。 等娜哈跟小丫鬟走了,云初再看看自家那群長得非常圓潤的仆婦們,覺得用她們來伺候梁建方拉扯來的狐朋狗友應該是最合適不過的。 詢問梁建方來的人有多少,問完話云初又開始后悔了,因為這一問,梁建方嘴巴撇一撇,就增加了五六十個來吃飯的人。 還以為都是梁建方麾下左武衛的人,等鄭仁泰跟蘇定方兩張熟悉的面孔出現在云家大門上的時候,云初,就嘆一口氣,給崔氏下令,在云家擺長桌宴。 眼看著一個個殺氣騰騰的老漢一個個從云家大門進來,尤其是看到一身綠袍子的李績之后,云初打嗝的毛病立刻就好了。 這些人進云初家,比進自己家還要隨便,而且都是騎馬來的,不一會,云家不大的馬廄里裝滿了來自世界各地的名馬,而且全是清一色的母馬。 這恰好得了棗紅馬的意,抖擻著精神在馬廄里亂竄,幸好,此時不是戰馬的發情期,否則,它能讓這里所有的母馬大著肚子回去。 大街上到處都是訓練有素的全武裝部曲,還有人專門指揮這群部曲該在哪里防衛,該在哪里布防。 看到指揮防衛的人,云初頓時就笑開了花。 裴行儉瞅著云初的笑臉,連連后退,捂著腦袋道:“昨夜受了風寒,愿意借云家客房休憩一整日?!?/br> 這種臨陣脫逃的借口,云初如何肯答應,拖著裴行儉的手,就告知梁建方,今日但有所需,都可以讓裴行儉來滿足。 然而,梁建方見一眾老友到齊,就指著云初道:“這小子馬上就要考進士了,行卷就是這頓長桌酒宴如何?” 坐在最重要位置上的李績瞅著桌子上琳瑯滿目的小吃,美食道:“這就是那桌令一個得勝歸來的統軍大將,寧愿違反老夫將令,也要放開手腳大吃一場的長桌宴嗎?” 云初躬身道:“算不得美味,只是情誼濃一些?!?/br> 李績抬起頭,陰冷的瞅著云初道:“好,都說情意濃時可作酒,老夫今日倒要好好品嘗一下其中的情誼?!?/br> 梁建方立刻舉起那個印著骷髏頭的酒壇子,殷勤的給李績面前的酒碗里倒滿了酒。 然后對云初道:“這里誰是誰的,老夫也就不給你說了,見面喊爺爺就對了。 你當初在我府上告訴我說,你不愿意當武官,是為了給在外征戰的兒郎們守好一個家。 以前,就當你在放屁,這兩年下來,看你做的這些事情,老夫覺得你做的真不錯。 只要入仕,以后當上一個合適的官,說不定真的就能給在前方作戰的將士們守好一個家。 今天,就把所有能來的都給你拉來了,就是要讓他們認清你這張臉,來給你吶喊助威,助你平步青云。 當然,你如果沒有給兒郎們守好家,讓家里因為兒郎遠征變得爛糟糟的,我們也唯你是問?!?/br> 裴行儉羨慕的瞅著云初,卻不知云初此時此刻腦子里就像是開鍋了一樣,腦漿子咕嘟嘟的冒泡。 他實在是沒有想到,自己當初在梁建方家,為了避免挨打,隨便扯的一個謊話,居然有了需要兌現的一天。 看這些帶著各種兇型惡像的人齊齊的看著自己,云初想要推脫的話,竟然被他生生的給吞回去了。 第十章 被安排的明明白白的 梁建方就沒給云初留任何拒絕的空間,鄭仁泰,蘇定方兩位早早就看出云初擁軍之后帶來的巨大利益。 別看僅僅是一頓酒宴,唱幾首好聽不好聽的歌,跳幾個上不了臺面的舞蹈,可是,府兵們就吃這一套。 這對他們來說是榮耀,是在得不到貞觀年間巨額賞賜后唯一能回家夸耀的東西。 長桌宴真的很好吃,一個人一輩子總要吃一回。 勛貴們吃的東西與黔首們吃的東西是兩回事,不過,這并不包括這些軍方大將們。 這些老派將領們,在出征之后,還是按照老習慣,吃的東西盡量與軍卒持平。 所以,他們對于晉昌坊大食堂的食物吃起來沒有半分不適應,哪怕是豕rou,他們也照吃不誤。 軍隊吃飯有軍隊的吃法,今天既然吃的是長桌宴,那就沒有人廢話,只是很兇猛的吃飯,就連梁建方非常推崇的殺毒藥,他們也沒有喝幾口。 李績把面前小碗里的最后一根芹菜放嘴里,再用全麥饅頭將幾個小碗里的湯汁弄干凈,吃掉,最后用茶水將幾個小碗涮一涮,就當是餐后例湯了。 “你與趙孝祖交好,那么,對老夫杖責他一事,是不是也心懷怨憤?” 云初笑道:“沒有,沒有,晚輩那里敢置喙您呢?!?/br> 李績嘆口氣道:“這就是有了?!?/br> 云初拱手道:“晚輩總是認為對一個剛剛殺敵得勝還朝的將軍,不該苛求過甚?!?/br> 李績笑道:“時間不對,如果這是太宗年間,就算趙孝祖如何驕狂,在我等面前不過是小孩子哭鬧要糖的小事,太宗皇帝也會認為他只是想要更多的賞賜,不值一提,不會有人把他的行為與別的不好的事情聯系到一起。 事實上,那個時期驕狂的人多了,其中程咬金,梁建方他們兩個是干這種事最多的人。 太宗皇帝心胸如天空一般開闊,容得下,也想的開,更有信心確信這些人翻不了天。 因為,太宗皇帝自己便是普天之下最英明的統帥。 現在不一樣了,當今陛下一天戰場都沒有上過,卻經歷過侯君集叛亂。 雖然那件事對太宗皇帝,以及老夫等人心中不算什么大事,僅僅是心痛罷了。 然,對于當今皇帝來說,則是一場災難,當時的他,無兵無權,困居于長安坊市,生怕他的兄長會拿他開刀問斬,惶惶不可終日。 有了那件事,就他對兵事有著天然的畏懼感。 好在,他雖然畏懼,卻有面對的勇氣,這已經非常的難得了。 這個時候,我們這些當兵的,就不能過度的挑戰皇帝的尊嚴,盡量的親近他,保護他,盡量的遵從皇帝制定的規矩。 否則,當皇帝的畏懼之心大過勇氣……到時候,你看的就不再是趙孝祖血淋淋的屁股,而應該是他血淋淋的人頭?!?/br> 聽著李績腹誹皇帝如同他腹誹梁建方一般隨意,即便是在大夏天,云初依舊覺得寒冷刺骨,左右瞅瞅,發現坐在李績身邊的蘇定方依舊在淡定的吃東西,另一邊的梁建方在兇猛的喝酒。 李績看出來了云初的不安,就笑道:“老夫曾經擔任過東宮太傅,這些話當著皇帝的面也曾經說過,你莫要擔心。 不過,你的這種謹慎的性格倒是好的,以后,在皇帝沒有徹底的建立起自己的自信之前,還要繼續保持這種謹慎的做派。 按理說,這些話輪不到你這個八品小官來聽,可是呢,老夫搜檢軍隊中能用的人才,足足有一百六十七人之多,可惜,能入老夫雙眼的只有三人,而你,是三人中官職最小,年齡最小,經歷最淺的一個。 偏偏不僅僅是我,還有蘇定方,鄭仁泰,梁建方等人在查看了你在西域,在長安的所有大小事情之后,最被我們看好的人三個人中以你最佳?!?/br> 聽李績把話說到這里,云初就忍不住轉過頭去看正在一群老將中間縮頭縮腦裝孫子的裴行儉。 李績笑道:“裴行儉算一個,至于另一個是誰,你以后自己會發現的。 至于為何這兩個被我們精挑細選出來的人,為何不如你,你以后也會發現的。 不過,裴行儉馬上就要當長安縣令這個要職了,你應該好好地幫幫他?!?/br> 云初驚愕的指著自己的鼻子道:“我幫他?” 李績歡喜的瞅著云初道:“因為一個月后,你參加進士科考試,就會被選官就任萬年縣尉?!?/br> “我打算考明算的?!痹瞥踹€想最后掙扎一下。 “不,你參加的就是進士科,老夫已經給你在禮部報過名了,同時,吏部那邊也做好了準備,就算你在考場上一個字都不寫,你也是今年的新科進士,了不起,就是排名不高罷了。 考試是為了選材,選材又豈是區區一張試卷幾篇詩賦就能確定的。 你在龜茲這個戰場試卷上,沒有逃避,沒有膽怯,雖然很狼狽,雖然戰敗,還被突厥人的弓箭射的如同刺猬一般,即便是如此,明知必死,你還有勇氣在戰場上奮勇殺敵,拯救回紇同盟殘兵,激發潰散的回紇殘兵跟著奮勇作戰。 就這一條,武試!在老夫這里就過了。 至于文治……呵呵呵” 李績站起身,瞅著郁郁蔥蔥的晉昌坊,看著高大巍峨一柱擎天的爛慫大雁塔,也看著人頭攢動的大食堂,微微搖頭道:“為老夫平生僅見的高明人物。 一個破敗的晉昌坊,三年時間,就成了這般模樣……這些年來,老夫見過不知多少英才,見過多少驚才絕艷的干吏,也見過無數可以定鼎天下,充當激流永柱的雄才人物,唯獨有本事不用朝廷一文錢,就能把一個破敗地方治理成這般富庶模樣的人……老夫委實是平生僅見啊。 聽聞,你有雄心壯志心要把整個長安城都治理成晉昌坊的模樣,老夫聽聞,都心血難平……” 說到這里,李績端起梁建方給李績倒的殺毒藥,找了一個空碗,分給了云初一半。 云初連忙道:“孫神仙……” 李績大笑道:“那個老道一輩子只救人,何曾見過他害人,即便是往這酒水中添加藥材,也一定是能夠延年益壽的好東西,盡管飲來?!?/br> 說著話,就把酒碗塞云初手里,跟他重重的碰了一下,就一飲而盡,然后,就是云初非常熟的模樣,李績呆滯不動。 云初連忙也一口把碗里的足足有三兩的殺毒藥喝光,為了照顧李績的臉面,跟他一起呆立當場。 大夏天,一口氣灌三兩七十四五度的酒精,云初還能站的穩穩當當的,倒是李績的模樣可不怎么樂觀,先是吐出一口酒氣,然后一張有些黝黑的臉就變成了紫色,再然后,就一把抓住身旁的鄭仁泰,看的出來,他想努力的站穩當。 不過,不得不敬佩老家伙的自制力,晃蕩幾下之后站穩當,晃晃腦袋沖著嘿嘿怪笑的梁建方道:“終究是中了你這個老殺才的暗算?!?/br> 梁建方哈哈大笑,對李績道:“還以為你這一輩子都能算無遺策,哈哈哈。今日在這小小的晉昌坊被殺的人仰馬翻的……哈哈哈?!?/br> 李績不理睬得意的梁建方又問云初:“此物果真能夠減少外傷潰爛之癥?” 云初堅定地點頭道:“從太醫署的對比研究來看,有效率在六成左右?!?/br> 李績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眼神有些迷離,悠悠的道:“六成,六成,六成已經足夠了?!?/br> 說罷朝云初擺擺手道:“今日中了梁老狗的暗算,我們來日再戰?!?/br> 然后,就在部曲的攙扶下,搖搖晃晃的走了,看起來,李績的酒量不太好。 馬是騎不成了,安排了家里的馬車送李績回去,回到家里才發現,人已經走了一大半。 也是,不是所有人都愿意在一個八品官的家里飲酒吃飯,能來,全是看在李績這些人的臉面上。 就算覺得云初很了不起,這些見慣了沙場戰爭的人,還真得沒有把云初這樣的戰場小卒子看在眼里。 過來,也就是圖個新鮮,看看李績口中不錯的人是一個什么樣子。 裴行儉陪著云初又拜見了一圈人,這一次,走掉的人就更多了。 直到剩下四五個人的時候,這些人就轉移戰場去了云家的內宅。 等云初跟裴行儉兩人上好了清茶,梁建方瞅著蘇定方道:“是你說,還是我說?” 蘇定方瞅著云初跟裴行儉道:“我來說,你說不清楚?!?/br> 梁建方立刻閉嘴,蘇定方喝了一口清茶,稍微愣愣神,馬上道:“全力經營長安!這就是你們一個擔任長安令,一個擔任萬年縣尉的全部意義所在?!?/br> 裴行儉皺眉道:“如此說來,遷都洛陽,已經塵埃落定了嗎?” 蘇定方擺擺手道:“這種事哪里會如此輕易地就有定論,不過,陛下不喜長安,這已經是肯定的,我們所有人的家業,基本上都在長安附近。 這些年來,長安周邊可用的土地越來越少,而百姓卻越來越多,長安看似繁華,實則虛弱。 現在的局面就是一個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場面,等長安的底氣被消耗一空之后,這座城市將陷入最低迷,最困乏的時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