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人的餐桌 第102節
“你以前燒過自己家?”公孫的聲音忍不住變高。 “嗯,無恥歹徒想要霸占我家的屋子,就是被我用這樣的法子擊退的,讓他們從此不敢染指我家?!?/br> 公孫娘子握住虞修容冰涼的小手道:“你們以后一定會琴瑟和鳴,白頭到老的?!?/br> 虞修容潔白的面龐染上一層紅暈,羞澀地低下了頭。 等武侯鋪的人趕著水車,扛著唧筒,麻撘趕到云家莊子的時候,云家莊子上的火勢已成燎原之勢,就連早早趕來的鄉民們,也紛紛停止了救火的行為,跟云初一起站在水渠邊眼看著原本有數十間房屋的云家莊子被燒成白地。 娜哈潔白的臉蛋上滿是煙灰,崔氏等一眾婦人也被煙火燎烤的狼狽不堪。 整個云家莊子,除過活物被搶運出來,其余的物件全部焚之一炬,就連靠近莊子邊生長的極為茂盛的許多芍藥,也被大火烤焦。 這一次,云家損失慘重。 等萬年縣不良帥張甲看到失魂落魄的,站在水渠邊的苦主云初,整顆腦袋嗡得響了一聲。 勉強收拾心神,來到云初面前道:“張甲見過郎君?!?/br> 云初嘆口氣指著還在燃燒的云家莊子道:“你也看到了,我家被燒了,縱火的惡人已經被我捉到,雖然痛毆了一頓,卻也性命無憂。 此人竟然是曲江里的里長,向我強收五貫錢的水費不成,竟然喪心病狂得燒了我的家。 如此惡賊不嚴懲難以服眾,不良帥可以問問在場的鄉民,這里長本就是一匹餓狼,這些年來不知道坑害了多少鄉親。 希望不良帥能為我等小民做主?!?/br> 張甲還以為這里發生的事情依舊是云初在作惡,等他詢問過一圈鄉民之后,他發現,這一次,云初可能真的非常無辜。 就是這個里長姜虎,平日里最愛在鄉民間作威作福,巧立名目的壓榨鄉民。 提起云初說的水費,被勒索的人家不僅僅只有云初一人,最早被勒索的人甚至是兩年前的事情。 這些事情做不得假,一問便知。 再問那些被捆綁得,結結實實的潑皮們,他們竟然異口同聲的將所有的過錯,都歸結到了里長姜虎身上。 是里長姜虎威逼他們過來勒索云家莊子,眼見勒索不成,就把云家莊子一把火給點了。 眾人言之鑿鑿,圍在這里的將近兩百鄉民,竟然找不出一個替姜虎說話的人。 而姜虎本人,因為面部受傷,一句話都說不出來,只能拖著掉下來的下巴,嗚哩哇啦地用喉嚨吼叫。 張甲希望姜虎能把作案的過程寫下來,卻從眾潑皮口中得知,此人大字不識一個。 “待我稟報法曹之后,就立刻處理此事,云家莊子遭受的損失,無論如何,也要從這姜虎身上追出來,現在,就派人查抄姜虎家?!?/br> 云初嘆口氣指著一些悲憤莫名的鄉民道:“事情總有一個先來后到,他們遭受姜虎惡賊的勒索比我早,自然是先要賠償他們,若有剩余,就賠償某家一些,若是沒有,就算了。 這里有一百個錢,辛勞諸位跑一遭?!?/br> 張甲接過錢袋笑道:“必然如此,據我所知,這惡賊姜虎在曲江里尚有永業田一百六十畝……” 云初點點頭道:“如此,某家就吃些虧,只要良田,給諸位該有的禮遇,云初不敢怠慢?!?/br> 雖然不清楚以往極為兇惡的云初,為何對這些良善百姓如此寬待,既然事實清楚,證據確鑿,張甲等人又有云初承諾的偌大好處,自然會盡心辦事。 姜虎被抓走了,一眾潑皮,被不良人按在地上,扒掉褲子,一頓棍棒揍得哭爹喊娘,然后,就被家人攙扶著匆匆離開。 云初謝過一眾前來救火的高鄰,見云家莊子已經被燒成了一片白地。 覺得有些累了,就帶著家人回城。 崔氏在馬車里整理好妝容之后,輕聲對云初道:“這個修容小娘子如何?” 第一三五章 見神仙 人生中,很難遇見那種越是了解,就越是不斷給你驚喜的人。 一般情況下都是越了解,越平淡。 相識的時候越是驚艷,一般情況下,落幕的時候就越是失意與悲涼。 虞修容今天的決斷非常符合云初的心意,她出身寒門,面對一把火燒掉這么大的一個莊子的時候,卻沒有半分的猶豫,該是一個殺伐果斷的女人。 而云初今日也向虞修容表現出來了自己身為一個男子,該有的進取心以及足夠的謀略與手段。 任何地方想要打開局面,都需要雷霆手段,等雷霆手段打開局面之后,才是春風化雨滋潤萬物的時候。 晉昌坊現在就處在春風化雨的好時候。 從第一天開始有平價糧供應,人們蜂擁而至,到現在,人們只有在家中缺糧的時候,才來糧食倉庫買糧,這中間多了一分從容,也多了一份對坊市的信任。 云初計算了一下,目前,依靠晉昌坊派發工作為生的人,已經超過了五百人。 其中負責晉昌坊衛生的人就超過了一百人,這一百人堪稱是晉昌坊內最貧窮的一群人。 收入最多的自然是三個大匠領導的施工隊,有了大慈恩寺跟巨凰這兩個錦上添花的例子擺在這里,他們三個人統領的施工隊的規模還在持續擴大中。 春天對于長安來說是最好的時候,天街小雨潤如酥的詩歌,很好的把這一幕描述出來了。 春日長安的雨都不怎么暴烈,綿綿細雨浸潤了長安城大量使用的青磚,讓這座古老的城池煥發出了一絲青春色。 云初舉著傘從萬年縣的縣衙走了出來,他今天跑了四個部門,才把姜虎名下的田產過戶到自己的名下。 跟張甲說的不一樣,姜虎遠比張甲想的會撈錢,雖然他名下的永業田只有一百六十二畝,可是呢,這個混賬名下的口分田,居然有六百七十余畝之多。 不僅僅有這么多的田地,他還有一院很不錯的房子,是戴著磚帽的六間大瓦房。 張甲去姜虎家抄家的時候,那個院子里已經空蕩蕩的,一個人都看不見,問過人才知道,姜虎沒有老婆,卻有三個妾,在聽聞姜虎出事之后,第一時間就收拾細軟跑路了。 給云初的賠償就是一百六十二畝永業田,其余的一個子都沒有。 孫戶曹給云初辦理田產手續的時候紅光滿面的,一個勁地恭喜云初有錢蓋新房子了。 至于云初提出兼任曲江里里長的事情,孫戶曹說要考慮一下,遲一些給他答復。 看來,上面的這些人對如何瓜分姜虎產業的事情還沒有商量妥當。 云初向孫戶曹反映了曲江里對晉昌坊的意義所在,并告訴他,這是自己在嘗試城市居民與農村加強聯系之后,能否在一個很小的范圍內,實現自給自足。 要知道,在大唐社會中,一個地方如果能達成自給自足,就是對當地官員的最高褒獎。 一個自給自足的,繁榮的農業社會,也是歷代君王夢寐以求的功業。 反正皇帝已經肯定了晉昌坊的發展模式,云初這個時候就可以向官府提出一些超規格的要求。 也就是在孫戶曹那里,云初才得知,曲江里的莊子,對于雁門侯來說已經是一種負擔了。 不少的新銳大臣們,早就不滿那些貞觀年間的勛貴們,在長安附近擁有大批田產的事情。 這段時間以來,一些膽怯的勛貴們,已經把靠近長安的田產給處理掉了。 他們很擔心,因為自家在長安附近的這些超規格田產,會影響到自家爵位的繼承。 至于,是不是真的全部處理掉了,還是找人代持,那就不知道了。 長安,已經沒有多余的田產來繼續支持盛極一時的租傭調,以及府兵制度了,這是rou眼可見的事情。 那些占據了大量田地的明白人,卻選擇了視而不見。 這一切跟云初關系不大,據他所知,距離府兵制潰敗還有一段時間,至少,在他的有生之年中,不會徹底地爆發出來,這么大的一個帝國,會有應對辦法的。 所以,云家還是要多積累一些田產,好應對即將到來的戰爭,與災難。 狄仁杰已經有好些日子,沒有來晉昌坊居住了,云初有些懷念,卻不愿意去醴泉坊找他,他很擔心這樣做會損傷狄仁杰的自尊心。 云初撐著傘,不由自主地來到了光福坊,發現那一對小夫妻都在店里,小小的胡餅鋪子看起來很是歡樂。 對于云初的到來,小伙子熱情非凡,而那個小女子也比以前坦然了很多,大大方方地出來跟云初見禮。 在那一場錢災中損失了一套房子,差點一無所有的小伙子,重新變得意氣風發。 這一切的變化,都來自于他妻子微微隆起的小腹,那里有一個小生命正在孕育,成長。 “不知道是男娃還是女娃,要是男娃就好了,以后就能幫我干活咧?!?/br> “要是女娃,你就好好養,長大了送我家當婢女,可以給你一個好價錢?!?/br> 小伙子的臉,頓時就變成了青色,咬著牙對云初道:“我就算是累死,餓死,也不讓我娃給有錢人當奴仆,不論是男娃,女娃?!?/br> 云初咬一口餅夾rou道:“把你的這句話記死了,千萬,千萬不敢忘。 你也不要覺得我前面那句話是欺負你,那是給你說的那句話兜底呢,你娃進了我家,我保證好好待她,不欺負她,也不會禍害她,等她年紀大了就放出來許配好人家。 早早說出來,免得你把孩子送到別人家,為奴為婢的被人糟蹋禍害?!?/br> 小伙子想了一下,給云初弄了一碗羊湯,然后猶豫了片刻道:“假如啊,我是說假如,你要是落到要賣孩子才能活命的地步,你咋辦嘛?” 云初認真地道:“我寧愿去偷,去搶,去殺人,也要保證我娃不會給別人當奴仆。 如果路走絕了,我寧愿我娃當賊,當強盜,也不允許他去當什么奴仆?!?/br> 小伙子長吸一口氣道:“原來有錢人都是這么想的,我記住了,我娃當賊都不當奴仆?!?/br> 云初發現自己現在跟小伙子談話的時候,已經越來越投機了,不得不說,你有一口好吃的東西,往往就能得到不少莫名其妙的朋友。 上一次下雪的時候,在光福坊門口遇到了刺王殺駕的事情。 這一次云初還想在遇到那群人。 結果,小雨柔柔地下著,而刺客們卻遲遲不愿意出來,沒在長安街頭遇到什么激烈性的政治事件,云初覺得很沒有意思。 那些人白白辜負了這場春雨,也白白辜負了云初一片看熱鬧的心。 何醫正再次來云家找云初閑談,這一次閑談的主題是,酒精對傷口消毒的作用。 這是很嚴肅的一次學術會談。 雖然云初知其然而不知其所以然,何醫正更是在對酒精殺什么毒都不知曉的情況下,就高談闊論地宣揚起酒精在治療外傷的過程中,應該起的重要作用。 其中,丘神績更是屢次被提起,原本炎癥嚴重的子孫袋如今已然消炎,變成一張干巴巴的皮貼在胯下,至于子孫根在被切除了一部分之后,在用了大量酒精清洗之后,也不見炎癥出現。 最神奇的是,丘神績腿上的那些洞,有一些被縫合之后已經開始結痂,一切都在向好的方面發展。 當然,以上好的一面,都是對何醫正而言,他只是一個郎中,不是神仙,所以不能完全保證所有的洞都能完全愈合,因為,在醫家眼中,每一個洞都要另案處理。 所以,有些洞總是不能愈合,且不斷地流膿。 何醫正已經功成身退了,在治療丘神績的過程中,他還用酒精為其余一些外傷患者治療過,結果喜人,原本已經有發炎癥狀的外傷,在猛烈的使用了酒精之后,炎癥已經有些消退的跡象了。 一位醫正,與一個司醫,在書房里高談闊論了足足一個時辰,這才結伴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