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2節
只見康熙推了他一下,聲音中帶著哭腔的說道:“胤祚,醒醒,該起來喝藥了?!?/br> 然而,已經死去的人又如何再會回應他呢! 轉眼間,康熙也是哭得不能自已,站起身的時候也是一個踉蹌,他半坐著太久,半邊身體都麻了。 他再次深深的意識到自己的無力,自己年華不再。 嚴綺云連忙上前去扶了他一把,讓他借了個力,立刻就有那懂顏色的太監過來穩穩扶住了康熙。 保寧的死訊很快傳遍了,嚴綺云雖然知道一定有人搞了點小動作,但是也許就是一句言語的事兒,沒有證據根本也找不到什么苗頭。 最后自然也是不了了之,不過這些在里面伺候的都不是她的人,以后她也不會用。 至于幕后是誰搞這種小動作,嚴綺云自己也有幾分猜測。 左不過是惠妃亦或者是八阿哥,前者為了兒子做出些什么都有可能,后者為了自己也一樣。 這就是皇家,這就是親情! 收拾了一下爛攤子后,嚴綺云回到永壽宮,可以說是再次加深了她自己這方面的刻板印象。 保寧死前的最后一番話用處是很大的,特別是對本身就很吃這一套,并且還念舊的康熙而言。 如今過去這么多年,不管是赫舍里還是佟佳氏,那都是他的皇后他的妻子,都是在他心中留有一席之地的人。 而兩個兒子如今一個不忠不孝、還害死了另外一個。 這簡直是在刮康熙心窩上的rou。 這段時間即便是嚴綺云那都不敢再去康熙面前走動,當然,她既沒時間也沒興趣。 保寧出殯的時候康熙下旨恢復了他的身份,他終于可以名正言順的以皇子之名葬入皇家陵寢之中了,這由父親一手促成的鬧劇一般的一生也就此走到了終點。 他也成為了康熙這么多孩子中,唯一一個成年后走在他前頭的,讓他很是感受到一番白發人送黑發人的滋味。 沒有親生母親的情況下,胤祚這場葬禮自然也只能由嚴綺云來cao辦了,場面不算小,在這個講究死后哀榮的時代,大cao大辦的喪事好像能安慰些什么一般。 對嚴綺云來說,倒是比從前cao辦那些“領導”們的葬禮要輕省一些,至少她這個當長輩的不必跪跪拜拜。 雖說她年近四十,身體還算很是硬朗健康,細細算下來不亞于絕大部分的成年人,但是她也不想再遭這樣的罪了。 送走康熙除外,希望康熙能體貼一點,趁她還年輕遭得住的時候就辦掉。 ———— “少喝些酒,喝酒誤事也傷身?!眹谰_云輕嘆了一口氣,勸了胤祈一句。 他最近的情緒也沒有特別的好,胤祈同保寧的關系還不錯,準確的說他和很多阿哥的關系都挺不錯的,他人好相處,又是個慣能注意別人情緒的人。 而最讓他感觸頗深的不僅僅是對方的死,主要還是康熙的一系列行為。 “他為什么……為什么能這樣無情呢?”胤祈低聲喃喃道。 他酒量不錯的,滿族男兒打小飲酒,沒有幾個酒量差的,這會兒自然是沒有醉。 按理說在宮里說這些是更不安全的,可是胤祈這會兒只信任嚴綺云,信任她在康熙和他面前會向著他,也信任嚴綺云的能力,不至于叫他難得“犯上”的言論被其他人聽到。 最重要的是,這種情緒嚴重起伏的時候,他只想在額娘面前好好的發泄一番情緒,因為嚴綺云是他最親近的人,沒有之一。 嚴綺云沒有接話去勸,也沒有順著他的話和他一起指責康熙。 因為她知道,雖然說胤祈好似在問她,實際上他自己心中已經有了很明確的答案。 她伸手摸了一下胤祈的頭作為安慰,這是十年來嚴綺云第一次這樣摸他的頭,自打胤祈大一些后就不習慣別人這樣摸他了。 胤祈并沒有放任自己的情緒太久,一小盅的酒飲盡后,他甚至臉都沒紅,便起身用涼水擦了擦臉,洗去了大部分的酒氣。 “額娘,是兒子失態了?!?/br> 嚴綺云搖搖頭,道:“你是人,是人就有情緒,你只是因為太在乎了而已?!?/br> “所以……額娘其實是沒有太多在乎的東西嗎?”胤祈沉默了片刻后,才問道。 他不是要刺嚴綺云,只是話趕話想到了自家額娘這么多年來穩定到離譜的情緒,下意識問了出來,一出口就覺得有些不妥當。 正當他準備換個話題混過去的時候,他就見嚴綺云點點頭,竟是應下了。 “我不在乎,是因為很多事情不敢太在乎,有時候活的渾噩一些不是什么壞事?!眹谰_云直接說道。 就像她若是沒有養育胤祈,那天親眼看著保寧離開的時候,大約也不會那樣狼狽。 怎么可能會一點沒有動容呢,就像她和胤祈所說的,是人就有情緒,有情感的,她也不例外。 她的表面溫和,骨子里冷漠,只是為了讓自己更加舒服而已,情感太多只會滋長一些不利于開心的思緒,庸人自惱而已。 胤祈越發覺得自己看不明白嚴綺云,把誰和渾噩聯系在一起,都不至于會把嚴綺云和這兩個字扯上聯系。 但是他又覺得,嚴綺云沒有再騙他。 可是他的額娘,滿紫禁城最鮮活的女子,為什么她覺得自己是渾噩的呢,連她也算渾噩,那其他人又算什么? 這些疑惑胤祈如今想不明白,以后也未必能想明白。 ———— 和胤祚盛大的葬禮相對應的是,索額圖被問斬后隨便一卷草席便被家人收斂了尸骨,從始至終對胤祚的死沒有表露出半分動容的胤礽“不改初心”。 因而原本索額圖死后就能說服自己消氣的康熙徹底的對他失望了。 先是大阿哥被放了出來,而太子仍舊被禁足在毓慶宮,只是這回只有他一個人和毓慶宮的女人被禁足,他的孩子全被康熙下令挪了出來。 信號也很明顯了,這次的禁足大概率是沒有什么盡頭的。 但是,很多人都沒想到,居然不止,等胤祚的葬禮一辦完,廢太子的旨意也下來了,從此以后,康熙朝再也沒有了太子。 太子被廢后,聰明人都知道,這個時候是不能跳的,但是卻攔不住有人非要作死。 隨著太子和索額圖紛紛落馬,大阿哥一黨的人全然是坐不住了,即便八阿哥其實是聰明人,但是這種時候已經由不得他了。 準確的說,也許一開始這些人就并沒有完全被他們所掌握。 不是大阿哥就還會有三阿哥四阿哥,總之不能是太子。 自打太子被廢,八大鐵帽子王相關勢力不少都開始頻頻上折子,請求康熙立新太子。 在他們看來,這一局算是他們贏過了康熙,把康熙精心培養的繼承人給廢掉了,那么自然得再接再厲,若是能讓他們支持的皇子當太子,那他們才贏麻了。 要嚴綺云說,其實也挺抽象的,畢竟不管是哪個皇子,那都是康熙的兒子…… 無論如何,他們也再回不到當初八王共治的局面了,換言之實際上就是他們反過來被“馴化”了。 大阿哥心中也覺得不妥,但是實在是覺不出什么問題來,幾次八阿哥胤禩進言讓他們停止這個行為,都沒能攔住。 再加上康熙收了折子也沒什么反應,反倒是助長了他們的想法,就連大阿哥自己都有些飄了,畢竟他和太子爭這么多年,自然是打心底里覺得自己可以。 不是太子那自然就是他,而且贏過了太子就已經足夠讓他開心了。 “大哥這次恐怕也要栽跟頭了!”并沒有什么動作的胤祈直接對嚴綺云說道。 準確的說,他不是沒有動作,而是他安安分分按部就班的做著康熙安排給他的工作,也就是這個時候他才發現,原來和他一樣坐得住的還有一個。 他的四哥胤禛一直是個他不算完全能看透的人,至今胤祈都不知道他到底對那個位置有沒有心思。 第179章 康熙三十六年最熱的時候便在這有些冰冷的權勢斗爭下緩緩過去。 就如同當年嚴綺云穿越第一年見過的萬黼阿哥之死一般,雖說保寧的死給整個大清帶來了史書上都足以刻下一筆的改變,但是也不過短短數月,也不再會有人記得他了。 時間的長河還在勻速流淌,嚴綺云的日子也依舊照過。 不對,準確的說,嚴綺云的日子和往常還是有些不同的。 從前太子還在,她也不是皇后,即便大家也很尊敬她這個“現管”,卻也遠不如現在,畢竟胤祈如今看著也頗有優勢呢,加上她這個當額娘的也不拖后腿。 換言之,沒了太子,往下的皇子們即便是從前再低調,這回都得顯出來幾分,更何況隨著胤祈辦差越發多,他的優秀也有目共睹。 其實這種時候韜光養晦也有道理,但是胤祈這人性子如此,事情到了手上,讓他全然糊弄過去實在是做不到。 好在他雖然明顯,但是從不搞拉幫結派的面上動靜,私下叫他小聚的,除了自家親兄弟外,旁人都叫不動。 而且他沒和兄弟們把關系搞僵的好處就是,不管誰叫他,他都能大大方方上門,偶爾自己也能辦點家宴。 還別說,沒了太子后,他們兄弟之間倒是短暫的看著確實有幾分“兄友弟恭”之感。 然而胤祈和嚴綺云都心知肚明,有些事情走到現在這一步,早就已經回不了頭了,他們就像是已經嘗到了rou味的狼。 只要rou沒有被某個人吃到嘴里并且完全嚼碎了咽下去,他們就不會消停的。 畢竟即便是太子,如今也是廢太子了不是嗎? 最近被吹捧奉承格外多的嚴綺云格外心如止水,甚至遠比從前每日請安要厭煩,干脆借口換季貪涼傷寒為借口,和康熙說了聲后,接下來的一個月干脆不請安了。 因為嚴綺云自己也懂些醫術,還用那養生心法稍微調整了一下脈,以至于這病裝的還是很到位的。 這可把康熙給嚇得不輕,這年頭生病不是小事,老話說病來如山倒,病去如抽絲,康熙這兩年對此也是深有感觸,畢竟他也是因為近兩年生過那么兩場明明不算嚴重,卻總是不怎么見好的小病,才叫身體一日不如一日。 嚴綺云這病裝的也到位,平日沒事就在塌上窩著,有人的時候就開著床簾待客,沒人的時候就拉下簾子,自己躲到空間里頭去逍遙了。 原本芷寧還要來給她侍疾呢,畢竟芷寧時她兒媳婦,正兒八經的晚輩,不過嚴綺云什么性子,只讓她來了兩回就不許她再來了。 包括胤祈她也是叫他以公事為重,甚是深明大義的模樣。 開玩笑,真要讓他們隔三差五的一直來,她不得真的實打實在床上養一周的病,那她得待到長蘑菇。 不過攔得住兒子兒媳,卻攔不住康熙,他這會兒看著還是很擔心她的,隔三差五的要來瞧一瞧他,剛知道她生病那天甚至直接來了兩回,在永壽宮待了足足三個時辰。 ———— “阿云可要緊著自己的身子啊,你往年總是關心我和皇額娘別貪涼,今年怎么自己卻忘了!”康熙有些關切的問道。 嚴綺云看著他rou眼可見的比年輕時對生死更加諱莫如深,從前不怎么信佛的他手上也掛上了精致又稀罕的佛珠,還準備接下來在宮中設立中正殿念經處,便越發覺得可笑。 這是得虧了康熙知道丹藥主要材料甚至可以做火乍藥,否則哪不得試試看學前輩們尋仙問藥? 嚴綺云順著康熙扶她的力道半坐起來,道:“萬歲爺言重了,臣妾沒那么嚴重,雖說確實有些不舒服,但是主要還是因為心煩,本就不適自然也就懶得應付她們?!?/br> 她一副“敞開天窗說亮話”的模樣,好似她和康熙是無話不談,連這些敏感話題都敢說的親密無間。 該說不說,康熙確實是挺吃這一套,不管是嚴綺云這么多年來一直都全心全意為了他,甚至超過關心兒子,更總是對其他的女人帶著一些淡淡的疏離。 說實話,按照這個時代的標準來看,確實沒有那么“賢”和“慈”,按理康熙該有些不滿的,但是他作為那個“第一位”時,這些就反過來成了優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