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白色絲綢吊帶
第一章 白色絲綢吊帶 五月,正值立夏時節。 刺眼的陽光裹挾著滾滾熱浪襲來,又被機場通道的玻璃窗全數隔了回去,燥熱的空氣還是在這不算寬敞的過道發酵。 手機顯示時間為十二點三十五分,屏幕上的消息恰如其分地彈了出來,一條一條閃過,占據了整條屏幕。 “我派了秦特助接機,他會把你送到家里?!?/br> 來自陌生號碼。 景越滑動屏幕的手一頓,而后毫不猶豫右劃,刪除。 人群熙攘,察覺到身旁的陽光被擋了大半,落下的影子剛好遮住手機,眼前是一身價格不菲的休閑裝,這人剛好在出口的拐角堵她。 坐了十個小時的飛機已經讓她的精力掏空,加上方才這條礙眼的消息干擾,景越覺得那股煩躁的氣息已經順著胸腔到了喉嚨。 對上這雙上挑的漂亮眉眼,男人刻意忽略了她浮在眉宇上的不耐,清了清嗓子開口,“你好,剛才在飛機上我就注意到你了......” “我有女朋友?!本霸匠读顺蹲旖?,饒有興致地看著男人變了個表情,像是被東西卡到喉嚨,硬生生咽下后面演練了好久的搭訕句子,只能木訥地在說了個“打擾了”后快步離開。 腳步還有些踉蹌。 她斂了斂神情,視線收回時又撞上對面的男人,西裝革履,金絲框的鏡片后是一雙沒有波瀾的神情,也沒有被撞破看戲的尷尬。 “梁小姐,老板讓我接你?!?/br> 依舊是平靜的語氣,像個處理公務的機器人,倒是符合她爸身邊受信任的人。 和他的前任助理一脈相傳,遇事不驚,三緘其口。即使撞見了老板出軌,仍然能夠一句不說地瞞了三年,任勞任怨地照顧情人懷孕、生孩子,在看到一向對他關照有加的原配崩潰大哭,在他面前歇斯底里、不顧形象地質問時,依舊是那句,“抱歉,我為老板服務”。 冷血又惡心。 “我姓景?!?/br> 撂下這句后,她便將男人懷中準備好的接機鮮花抽了出來,而后扔進了旁邊的垃圾桶,大步離開。 “好的,小姐?!币琅f冰冷地像個機器人,一拳打在棉花上。 景越把隨身帶著的無線耳機塞回耳朵里,重金屬搖滾樂一時間被放到最大。 那位秦特助一言不發將她的行李接了過來,領她去了地下停車場。 黑色最新款邁巴赫正停在最顯眼的位置,景越分了個眼神,輕嗤了聲“裝”,而后搶在秦特助開門前先一步坐了后排。 車輛拐了個彎順著出口向上,輪胎碾過曬得發燙的柏油路,掀起地上不知誰隨手丟的傳單,徑直朝著別墅區開去,一路無言。 西郊別墅區的保安廳也修的富麗堂皇,站崗的人員向面前的車敬了個禮而后按了遙控,纏了金絲花枝的黑色鐵門徐徐而開。 在被放行后,車子駛過一排羅漢松圍著的石子小路,而后停在一戶歐式建筑風格的門前。 大門敞開,站成兩排的幫傭守在門口,屋內水晶吊頂燈反射在羅馬花紋的大理石地面上,一股子“有錢沒地方花”的氣息砸得人眼暈。 管家熱絡地跑來開車門,嘴角噙著熱情的笑。分明是沒見過面的陌生人,說起話來像是闊別已久的相識,“小姐回來了啊,舟車勞頓辛苦了?!?/br> 縱使景越心中厭棄這里的一切,甚至都不愿意踏進這座房子半步,但她并沒有為難打工人的嗜好。任由人領著踏上了臺階,走進了蜿蜒的長廊。 幾個新來的傭人見家里突然來了個年輕且眼生的大小姐,偷偷打量了景越幾眼后,竊竊私語。 “這個小姐長得和太太不像啊,嘴巴和鼻子倒是像先生?!?/br> “什么啊,這位是先生的前妻生的,就比梁臣少爺大了三歲?!?/br> “那太太這不就可能是......”后面的話沒說完,就被旁邊的人扯了扯袖子,李云止住了話頭,抬眼看向站她面前的景越,一時間慌了神,甚至不敢出聲。 “你好,李阿姨?!本霸娇戳搜鬯厍暗你懪?-“廚房員工 李云”,而后對上她有些慌亂的眼神,一臉平和道,“能煮杯薏米水嗎?剛才有點暈車?!?/br> 聽不是責備她八卦,李云忙點頭應好,隨后匆忙拐進了廚房。剛打開了冰箱才想起來,太太好像谷物過敏和脾胃虛弱,吃不得薏米。 --- 秦特助吩咐幾個年輕的樹木修剪工把她帶來的兩個大行李箱抬到了室內電梯,加上管家帶來的一位保姆,整個電梯內略顯逼仄。 “小姐,您的房間在二樓,正挨著先生的書房,先生幾個月前就吩咐把房間收拾利落等您回來?!惫芗乙贿吇钴S氣氛,一邊按了電梯。 “我想住在三樓?!本霸介_口,隨著電梯關門的聲音,不輕不重地落在管家耳朵里。 “三樓是梁臣少爺的房間,其他幾件被改造成了游戲間、影音室和畫室,就余了一間小房間,而且還沒有獨立衛浴,小姐還是去二樓住吧?!?/br> “沒關系,我不介意?!本霸秸f得善解人意,語氣里仍有可察覺的強硬,正逢電梯“?!绷艘幌碌搅硕?,她順勢按了三樓,“麻煩了,管家叔叔?!?/br> 神態像極了梁器宇,不容置喙。 “哎,不麻煩,我讓她們馬上收拾出來?!惫芗覒邢聛?,掏出來兜里的對講機,喊人,“小周,你帶幾個人去二樓把小姐房間里的東西搬出來,送到三樓?!?/br> 三樓走廊上鋪了厚厚的地毯,這么多人走動也沒什么聲音。只有一面設計了房間,對面是由一件暫供澆花用的小洗漱間,其他全由玻璃窗阻隔而成弧形的空中花園,里面精心栽植的白荔枝玫瑰開得正盛。 景越選的房間在最里面,剛好挨著管家口中的那位“梁臣少爺”的房間,一扇深色花梨木重工雕刻的房門旁邊安著一扇白色小門,二者形成反差。 幫傭收拾的速度非???,加上有人勤在這里打掃,只換了個床墊,把二樓安置好的小擺件全數放了進來,最后的傭人新摘了幾株園子里的白荔枝搭了些鈴蘭擺在了她的梳妝臺前。 一切歸于安靜,景越才踏進了她方才環視的房間。窗外是一片草地接壤著山脈,綠意盎然之外是壓迫感。 她隨手將一直掛在身上的斜挎包扯下,而后將并沒有播放音樂的耳機扔在了床上。景越穿的并不算單薄,為了保持硬挺的版型而選擇加厚面料的小套裝,讓她出了層薄汗。 行李箱被規規矩矩地放在了衣柜旁邊,她攤開,從里面扯了件白色的吊帶長裙,而后轉身進了房間斜對面的小洗手間,里面散亂地擺放了些男生的洗漱用品,景越抽了個垃圾袋,一股腦裝起來放進了洗手臺下的櫥柜,而后將自己的洗漱包擺在了臺子上。 她匆匆沖了個澡,有些冰涼的水澆滅了點兒她自踏上京淮這片土地時升起的煩躁。 這座繁華到人人趨之若鶩的大城市,始終不是她的歸屬。對京淮最后的記憶大概就是五歲的她追著父親的那輛黑色小轎車跑了許久,直到她踩到公主鞋上掉落的飾品重重摔倒地上,對方也從未緩下速度,而是在她的聲聲挽留和淚眼朦朧中消失在遠方。 白色的泡沫順著大腿滑下,膝蓋處的月牙形疤痕在白皙的皮膚上更發白,很是顯眼。 景越匆匆扯上浴巾擦了擦,便套上了那件白色吊帶。起了霧的鏡子上,不著粉黛的臉上如出水芙蓉,少女的嬌俏融合了媚感,本該是含情的上挑眼睛也因情緒不佳變得平仄,顯得整個人漂亮得有距離,像是被人束之高閣用水晶罩隔住的玉雕。 剛走進敞開的房間,她便一眼看到了那束白荔枝,本該是主角的鈴蘭成了陪襯,夠喧賓奪主的。 于是,那束開的正艷的玫瑰花下一秒便被扔進了垃圾桶,根部帶著的營養液甩了下,濺在了厚厚的羊毛地毯。 “我也挺不喜歡這玫瑰的?!?/br> 突然的男生聲音在門口響起,景越嚇了一跳,下意識轉身尋找聲源。 少年松散地倚著門框,背著光只能模糊地看出頎長的身形,比例不錯,但是景越沒空欣賞,她快步走到敞開著的門口。 “你媽沒教過你進別人房間之前需要敲門嗎?” 語氣不善,仰著那張漂亮的臉質詢。 被說了的梁臣倒是毫不在意,還有心情逗她,“您這不是大門敞開的嗎?” “jiejie?!币ё指裢庵?,說罷便低頭看她反應。 景越這才看清他的長相,清俊漂亮。是她的直觀感受,和她上挑的開扇型丹鳳眼不同,他的眼睛是微翹的“看狗都深情”的桃花眼,瞳孔淺褐,眉眼含著笑意中和掉薄唇的涼情,鼻子高挺,還未分化出的硬朗輪廓的臉型帶了點青春氣,是介于成熟男性之下的少年。 好看歸好看,先入為主的討厭讓她對這個素未謀面的弟弟已經埋了很深的芥蒂,她抬手正欲將門合上。 少年便抵了手肘悄悄使力便制衡住了她,甚至還是那副懶散的樣子,連姿勢都沒變。 眼神再次交鋒,一個是帶著提防意味的不耐,一個是帶著明顯玩味意味的打探,就像是冰塊撞裝上玻璃杯的凌冽作響的瞬間。 隨后混球般少年突然挪了眼神,胡亂地看向別處,最后定格在她扔進垃圾桶里的、露出點兒骨朵的白玫瑰上,耳尖也像是染了一層緋紅,“方才李媽來問了,你的薏米水給你送房間里還是在客廳喝?” 突然知道少年為什么臉紅,景越急忙落下方才僵持放在門框上的胳膊,此刻那根細長的白色吊帶,正滑落在她的臂膀處,將大半個左胸裸露在外,有種“半解衣衫”的樣子。 更要命的是,她沒穿內衣,白色絲綢面料被撐住,雙乳挺翹飽滿,偏偏兩峰中凸出兩個小點。而本來便裸露在外的皮膚若凝脂般通透,看起來要比這絲綢更甚一籌。 自上而下的視角恐怕要看的更加清楚。 下一秒他便被“啪”一下關在了門外,隔著白色的門,少女略帶羞澀惱意的聲音傳來: “看來你媽也沒教過你,少隨地耍流氓?!?/br> 差點被門砸到鼻子的少年后退了一步,不知是尷尬還是害羞,摸著鼻子小聲嘀咕,“怎么不穿衣服,”而后又想起自己還沒得到答復,又揚聲道,“在哪喝?” “給我送上來,另外分裝幾塊冰糖和冰塊?!?/br> 大小姐的脾氣才在此刻展露,嬌氣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