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4章
她跳出來為秦驚秋撐腰出頭,在某個不經意的瞬間打動了他,令他心生羨慕。 可他也打心底里排斥與她的婚約,因而當她以‘舅兄’的身份自居站在他面前,他毫不避諱便將心底里的輕蔑戲謔表露了出來。 他哪知道他面前站著的是他未婚妻本人,更不知道她那時在想什么,大抵是因著自尊心,大抵是她也存了同樣厭惡這婚約的心思,她嚷嚷著要退婚。 他在心中冷笑,也期待她能做到。 可事實卻是之后她真的有在努力,而有余力幫助達成二人心愿的他,反其道而行,在先帝問他是否同意退婚時,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為了什么? 為了迎合先帝的制衡之策,討得先帝的歡心,為了他李家的大業,為了皇位。 不過是個可有可無的女人罷了,等他坐上那個位置,他有的是方法讓她神不知鬼不覺消失,到那時他可以和任何他喜歡的人在一起。 不過是顆棋子罷了。 他是被逼的,也自私無疑。 他存著利用她的心思,也難怪她不會喜歡他。 他做了什么值得她喜歡的事嗎? 沒有,一件也沒有。 他欣賞司岑的為人,與她交往甚密,起初是想借機拉攏,之后卻被她人格折服,連什么時候丟了心也不知道。 他對她的好從一開始的刻意設計,到后來發自真心寵著她,期間她見過他和親近之人相處的樣子,她就是他渴望親近之人,因而她也了解他的疏離。 前后的落差那樣明顯,他疏冷地稱呼她‘二小姐’,她清楚地知道他不喜歡她。 所以正因這樣,她才不肯喜歡他嗎? 不僅僅是因為她心里有君屹,有誰會喜歡一個十幾年如一日冷待自己的人? 相遇是為了別離嗎? 蕭玄景不知道,他只知道從小到大,所有他在意珍視的人一個接一個離開了他,他的兄弟、姊妹,還有她。 無論他怎樣痛苦、怎樣歇斯底里挽留哀求,結果都不曾改變,而那將一切殘忍施加給他的人,是他一直抱有期待、想要親近的母親。 …… 次日,辰初三刻,昭陽殿里一派冷清。 李太妃方用完早膳,幾碟小菜,一碗清粥,昔日隆寵一時、風光無兩的李貴妃,自蕭玄景登基后,便被幽禁于此,若非身邊仍有三兩個宮人伺候著,無異于被打入了冷宮。 蕭玄景下早朝來到昭陽殿時,李太妃正指使著婢女用鳳仙花汁為她點染指甲。 她臉上掛著柔和的笑意,坐于樹下納涼,見跟前婢女額上有汗,她吩咐身后搖扇的太監給婢女也扇一扇,引得婢女連連謝恩,捧著李太妃的手,點染的動作越發上心仔細,感恩戴德。 無論何時,李太妃都保持著溫柔雅致的姿態,哪怕勞她爭寵那人早已駕鶴西去,她被困于一隅,世上再無人欣賞她的姿容,也不曾懈怠。 李太妃是個極其有耐心的人,這一點蕭玄景和她很像,因而雖是來興師問罪,他也一直站在一旁等候,未置一詞。 李太妃亦不曾言語,只在蕭玄景來時看了他一眼,其余時候注意力都在自己的指甲上,偶爾予以婢女提點,溫聲溫語,見解獨特。 約莫兩刻鐘后,丹蔻已成,李太妃吩咐宮人退下。 婢女點染的技藝并不高超,說生疏也不為過,卻仍舊得了賞,大喜過望,心中對李太妃存著感激。 因而想起李太妃近來的處境,婢女臨走前看向蕭玄景的眼神里多了絲怨懟,陛下登基數月,卻始終不曾以太后之尊奉養自己的母親,苛待拘禁,天理難容。 三兩個宮人很快便不見了蹤影,李太妃伸出手迎著陽光,目光落在剛染好的指甲上,面上的嫌惡顯而易見。 許久之后,她不咸不淡道:“見到她了?” 這個‘她’,指的是司絲。 蕭玄景同樣氣定神閑,“太妃娘娘還真是無所不能,身陷囹圄亦可插手宮闈之事,兒子佩服?!?/br> 李太妃神色淡淡,“見到了就莫要再行那醉生夢死之事,她已經死了?!?/br> 蕭玄景勾著唇角,“太妃有心思插手這些,想來應是昭陽殿的日子太過悠閑,不若兒子下旨讓您去太廟待一待,那里當有許多人等著與您敘舊,有她們作陪,訴說前事、回憶往昔,日子必不會無聊?!?/br> 此話一出,李太妃立時變了臉色,蕭玄景并沒有在說笑,太廟!他竟要她這生養扶持他登位的母親去太廟! 她自是吃得缺衣少食的那份苦,可太廟里關的是什么人,是被她設計斗敗了的死敵! 敘舊?他分明是要借著她們的手報仇。 他存心要她不好過,要她死! 李太妃到底是見過大風大浪之人,饒是怒急,神色也不過須臾便恢復如常。 她容色哀戚,一派被兒子傷了心的慈母做派,泫然欲泣,“你怨我?” 若在從前,蕭玄景極有可能會因著這一幕心軟,在未看清李太妃真面目之前,他一直以為自己的母親是個柔弱無依,屢遭喪子之痛的可憐女子。 可所謂的痛,不過是她自導自演! 他滿面嘲諷,冷眼注視著她,“我不該怨你?” 蕭玄景毫不買賬,戾氣傾軋,恨意滔天,殺氣凜然。 李太妃何曾見過他這幅模樣,念及如今而人身份,心下不免有些發憷,周身發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