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54章
蜷縮在榻上的男子渾身幾乎濕透,他身上全是冷汗,兩鬢汗濕的烏發凌亂貼在臉上,遮住了額上暴起的青筋,隱約可見他扭曲的面龐。 君屹胳膊腿都在打顫,呼吸急促而艱難,因為強行壓制欲望,他嘴角溢出了烏紫的血,他的身體偶爾在火上炙烤,偶爾在冰淵里浸泡,幾近爆裂。 蠱蟲不停在他血脈筋骨中沖撞,自半年前他服下那還差幾味關鍵藥材的解藥后,那蠱蟲便好像知道了自己時日無多,每一回發作都帶著魚死網破、同歸于盡的決絕。 君屹深受所累,每一回發作都要比前一回痛苦千百倍,令他痛不欲生。 可這媚蠱卻并非無解。 十九離開前,最關鍵的那幾味藥材已經有了眉目,只要他命人繼續追查,不日便會有結果,就是找不到,他也不必這么痛苦。 能解媚蠱的人并非只有十九一人。 可他卻寧愿生忍著,也沒有找過旁人,就連他自以為深愛的君長霓,他也不曾去找過一次。 他任由蠱蟲嗜咬的血rou,放空思緒不去想任何人,他拼了命地轉移注意力,逼迫自己從欲念中抽離,好似只要一妥協,他便輸了,他會落至無邊地獄,永世不能解脫。 距離十九離開已經過去了半年,這半年里他不曾向欲望屈服過一次,也不曾自己紓解過一回,他所有關于此事的記憶里都有她的身影,他不能想她,不能。 左右他又不會死,不過是痛苦一些、難熬一些。 可他潛意識里仍舊有期待。 似乎只要他痛苦著、煎熬著,就會有人愿意來看他、可憐他。 可是沒有,他夢里依舊不曾有過她的影子。 蠱毒來勢洶洶,君屹在榻上痛苦地翻滾著,痙攣的雙手扯拽著衣襟,指尖刺破肌膚留下道道血痕,緊繃的雙腿不停在被褥間踢蹬,喉間發出猶如野獸般的哀嚎。 君屹清楚自己想要什么。 他習慣性轉移注意力,去想政事、去想西境的戰況、去想嶺南遭了災的百姓,可這些統統無法抓住他的思緒,最后他想到了近來身邊發生的一切。 他一直以來心心念念的人,真的是他想要的嗎? 他以為只要他努力、甘愿做出選擇,他便可以得到想要的一切。 可十九的逝去絲毫沒讓他覺得輕松,日復一日的痛苦,總也無法擺脫的思念……他甚至無法再去期待清漪的感情。 為了清漪,他害死了十九。 為了清漪,他害得自己的恩人生死未卜、命懸一線。 他在意的人一個個皆受這份感情所累,死的死,傷的傷,直至造成今日這般難解的局面。 那總也不想放手的執念,真的是發自于愛嗎? 君屹心中已然有了答案。 也許是放下了往日執著,從前被他刻意摒棄的感情悉數卷土重來,他貪婪地回憶著十九的音容相貌,唇間溢出嗚咽。 痛苦的翻滾很快便耗盡了他的氣力,他俯趴蜷縮著,眼睛無力盯著那明亮的燭火,蠱蟲的存在無比清晰,而比那更讓他絕望的是十九的逝去。 這股思念,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可他卻是再也無法將這份心意傳達給他所愛的人。 是他親手斬斷了這一切。 火光搖曳,意識昏昏沉沉,不知過去了多久,君屹好似看到了一道模模糊糊的身影。 那是他所熟悉的嬌小,她穿著一襲黑衣,像一道影子無聲無息,背后卻氤氳著一縷縷淡淡的浮光。 君屹不敢眨眼,呼吸不知何時屏住了,便連周身的苦痛也都好似不復存在。 他仰起頭望著她,她的面容逐漸清晰。 那是他朝思暮想的人,她嘴角噙著笑意,那么的沉靜、溫柔,她一步步向他走來,眼底盡是掩不住心疼。 “……十九?!?/br> 君屹顫著聲喊出她的名字,費盡力氣伸出手,冷汗直流。 他心里是無法遏制的狂喜,身子一點點向前挪動。 她來見他了,她終于肯來見他了! “十九,過來……” 他聲音嘶啞,卻尤其輕,似乎怕嚇到她,他努力控制著表情,卻仍舊壓制不住翹起了唇角,眼里溢出淚水。 “十九……十九!” 他一聲聲喊她,哪怕得不到她的回應。 她走得很慢,兩人之間好似隔著萬水千山,君屹等不及催促起來,“十九,到我身邊來!” 可她卻突然停下了腳步,站在距離他幾步之遙的地方,靜靜看著他。 君屹心一緊,懊惱隨之而來,她可是生氣了? 他不該這么兇對她說話! “十九,我錯了,我不催你,我不催你……” 他連忙賠笑道歉,顫著聲,“你別生氣,你慢慢走,你到我身邊來,多久我都可以等,你過來……” 她卻仍舊未動,無論他說什么,她都好似聽不見。 恐懼襲來,君屹再度著急起來,他手腳并用往她身邊爬,他從床榻上跌落了下來,胸膛緊貼著冰冷的地面,他始終不停,匍匐在地上,迫不及待地想要抓住她。 “十九,清兒、清兒……” 她總也不理他,君屹慌亂無措下喊出了她喜歡的那個名字,他臉上堆滿了討好,好似只要她愿意再向他邁一步,他便什么都能答應她。 可隨著他的呼喚,她眼里對他的心疼變成了失望、悲傷,還有痛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