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29章
他機械咀嚼著,忍耐著腹內翻騰欲嘔的折磨,乖順寡言,和他在人前桀驁跋扈的模樣有著天壤之別。 蕭玄景今次自作主張更改官員調派,到底是觸到了李貴妃的逆鱗。 不知過去多久,蕭玄景終于將那一盤糕點吃盡。 李貴妃若無其事遞去盞茶,面容依舊慈善,又道:“聽聞將軍府昨夜有喜,日子過得可真是快啊,一轉眼司家竟添了新丁,你比司岑大些,這婚事也該提上日程了?!?/br> 李貴妃知道蕭玄景今日因何回來,也知他近一年來做了什么,又為了什么。 她規訓養大的兒子竟然喜歡男子。 呵! 話音將落,蕭玄景面上終于浮現出一絲異色,他攥緊雙拳,似在隱忍,“母妃,我……” “承佑?!?/br> 李貴妃冷聲打斷了蕭玄景的話,她知道他想說什么,退婚一事他不止一次與她提過。 今次無緣無故過來,為著些小事甘愿受罰,目的再明顯不過。 她面色沉了下來,慈愛消弭,取而代之的是壓得人喘不過氣的肅戾,“承佑,莫要再動不該動的心思?!?/br> 蕭玄景本能低下了頭,心中決定卻更加堅定。 她是他的母親,因為她是他的母親,這么些年來他事事聽她的,做她手里爭權奪勢的棋子,為著她逼自己變成自己厭恨的模樣,他沒有一句怨言。 他有罪,有錯。 可他已經在彌補了,他贖罪了那么多年,痛苦了這么多年,幾次險些送命,便是再大的罪也該贖盡了,他總該有些資格去追求自己想要的。 “母妃,與司家嫡女的婚事,兒子想退了?!?/br> 他還是將藏在心底的話說了出來,抬頭望著李貴妃。 不知何時,慣愛蹭著李貴妃腳踝討食的貍奴不見了蹤影,她又恢復了清淺帶笑的表情,好似剛才的厲色全是錯覺。 她溫聲道:“承佑,此事咱們從前議過了,答案母妃告訴你了,無論發生什么,你與司家嫡女的婚事斷不可更改?!?/br> “我根本不喜歡她!” 又是這敷衍的語氣! 蕭玄景恨極了李貴妃這般云淡風輕的模樣,她什么都不在意,她眼里只有權勢,他是她的兒子,他是她的親兒子! 為何她就不能為他考慮考慮? 即便沒有司家的兵權,他也有把握坐上高位,他努力了那么多年,他的努力她都知道,為何偏要他搭上自己的幸福?! 他娶了司絲便要一生同她綁在一起,他要待她好,要一生戴著他最討厭的面具,同她在一起就等于斷了和司岑在一起的路! 他喜歡的是司岑! “喜歡?” 李貴妃悶笑一聲,像是聽到了個什么笑話,“咱們高墻內院里的人,有幾個枕邊人是自己喜歡的?便是喜歡,利益當前,這淺薄的感情又能存在多久?莫要說小孩子的渾話?!?/br> “你與將軍府的婚事已經定了有些年頭了,這會突然退婚,你讓司絲怎么想,司家怎么想?京中有多少雙眼睛盯著你們你不會不知道,你倒是解脫了,可又將將軍府置于何地?” 蕭玄景緊接著道:“司絲她不喜歡我!她有喜歡的人!” 退婚并非只對他是解脫,她亦可以去追尋她的幸福,司家皆性情中人,他們根本不會在意旁人的眼光! 這話李貴妃倒有些意外,她眼眸微瞇,不動聲色壓下心思,“承佑,母妃早便與你說過,與將軍府聯姻,娶得并非是司家嫡女,而是司家的兵權?!?/br> “母妃且問你,咱們李家早已是高門貴胄,錢財取之不盡,為何要冒著風險,忍氣吞聲謀算那高位?” 蕭玄景道:“再不受人掣肘,享天下獨尊?!?/br> 李貴妃點頭,“承佑,這北安的江山咱們李家必須要占一半,為著這個目標,李家犧牲了太多人,母妃在宮中看似盛極一時,得你父皇恩寵,可背后撐著的卻是咱們李家數輩人的績業,你父皇喜歡的也并非是母妃這個人?!?/br> “以色侍人,色衰而愛弛,同樣的道理,你父皇看中的是李家背后的財富,李家雖富可敵國,可北安卻如那饕餮巨獸,喂不飽、填不滿,便是再多錢財也總有耗盡的一天,到那天,若你我不能翻身,失去價值的李家便只有死路一條!” 這些道理蕭玄景知曉,他明白李貴妃說這話的意思,他亦不改初心,“這些年我聽您的話與將軍府交好,司岑是我的人,她不會倒戈背叛,即便沒有這一層姻親關系,她亦會從中相助,她答應了我!” 這些年她亦是這般做的,她對他的忠誠他從不懷疑,她是這世上最了解他、待他最好的人! 李貴妃:“只有同在一條船上才不會倒戈!從中相助?就憑你那點自以為是的兄弟情?那不夠!而今將軍府當家做主的是司恒淵!” 李貴妃冷笑,“承佑,莫要忘了豫兒是怎么死的,他是為你犧牲的,還有你meimei,她而今癱在床上,也是因為你?!?/br> “只有你坐上那個位子,豫兒才能瞑目,你meimei才能安穩活下去,若你敗了,咱們都得死,若你死了,你那心心念念之人又能活到幾時?” 陰冷的話音如同魔咒,回旋在蕭玄景耳畔,這話他早已聽過無數遍。 蕭玄景垂下眼簾,他明白了李貴妃的意思,今日到底是他高看了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