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48章
信中,俞妃稱其早知有今日一劫,她甘愿赴死,以性命相搏,用滿身鮮血逼迫朝中魍魎顯形。 她告誡君屹切莫受母子親情所累,當以政治基業為先,兒女私情尚不足以與百姓疾苦相比擬。 為君,欲達高峰,必忍其痛。 諄諄之言,是訓誡,也是最后的教導。 許是出于一個母親對子女的了解,信末,俞妃告知君屹她已為君長霓謀算好了一切,不日便會有人入京相助,叫他切莫擔憂,全心迎戰,勿讓西境蠻族踏入南陵疆域一厘一毫。 而那受俞妃所邀,前來南陵相助的正是司絲。 俞妃所求原是北安俞家,俞家同司家一樣,亦是滿門忠烈,愈老太公早年戰死沙場,其后輩各個驍勇善戰,此番朝廷派遣司恒淵出兵北境,情勢危急,隨行將領中便有俞家家主等人,俞家年輕有為的后生們也在其中,身兼要職。 愈老太太思念和親南陵的幼女已久,得知俞妃求助之事,當即便要派人前往,可家中只有女眷幼子,無奈,只能轉而求助于司家。 救難的大梁就這樣‘陰差陽錯’的落在了司絲肩上,而與司絲一道前往南陵的還有秦驚秋,是不得已之下的相互照應,也是無法擺脫的追隨。 簡單收拾了行囊,司絲便與秦驚秋動身出發了。 說實話,這感覺有些微妙,不僅因為這是她正大光明趕赴南陵的頭一遭,更在于她察覺到了秦驚秋不同于往日的異樣表現。 不知是不是錯覺,司絲總覺得秦驚秋好像知道了什么,他很安靜,對于她輕車熟路的表現不聞不問。 由此,司絲回想起了一些事情。 秦驚秋這人向來心思縝密,因著幼年的遭遇,他防備心極重,但卻十分信任她,平日有什么都愿與她分享,不懂、不明白之事也愿意與她探討。 可自云霞山消暑回京之后,他就開始變得古怪了,時常躲著她不說,詢問他緣由,他也避而不答,常常顧左右而言他,裝作若無其事,今日更是將此行為表現到了極致。 司絲并沒有追問,而是和往常一樣暗自將這些細節記在了心里,暗自琢磨著。 不到有了十足的把握的時候,她決計不會做出自亂陣腳、不打自招之事。 …… 輕裝上陣,揚鞭策馬。 第二日司絲便踏入了南陵地界,稍作安排,她按照信中約定,與秦驚秋一同趕到了俞妃事先安排的與君長霓碰面的地點。 那是一座酒樓,豪華程度尚不及蕭玄景的潘樓,卻更勝在熱鬧,來往進出之人皆是京中尋常百姓,頗有鬧中取靜、大隱隱于市的意味。 和酒樓中接應之人對上暗號,司絲二人被引到了頂層閣樓。 踏入頂層的那一刻,市井喧囂頓時消弭于耳畔,取而代之的是一陣哀怨憂愁的琴音。 見司絲駐足,接應之人從旁告知,“殿下正在里面等您?!?/br> 司絲拱手回禮,“有勞了?!?/br> “您言重了?!苯討艘幘赝讼?。 司絲靜靜聆聽片刻,那琴音中盡是對亡母的哀思,以及對前路危機的不確定及恐懼。 說到底,此時的君長霓也不過是個被兄長和母親寵著長大的嬌滴滴的公主罷了。 和秦驚秋對視一眼,司絲推開了房門,里面除了君長霓,還有與她形影不離的懷讓。 待司絲和君長霓四目相對,琴音戛然而止,在場之人除了司絲皆大為震驚,尤其是秦驚秋。 他沒想到這位欣陽公主竟和司家兄妹長得這般相像,像到粗略一看,已經到了難分你我的程度。 不知為何,秦驚秋心中赫然滋生出一陣慌亂急迫之感,他莫名覺得這般相似的容貌會在將來的某日為司家帶去災禍。 司絲本就在故作驚訝,見眾人沉默不語,她最先開口,笑著對君長霓道:“你便是長霓吧?!?/br> 君長霓從剛才便一直看著司絲,來人極為親切,笑容和善,長身玉立,撲面而來盡是安定包容的氣息。 心中因著陌生和震驚催生而出的距離感在她的充滿關懷的注視下土崩瓦解,近來所受的委屈,仿佛在這一刻終于尋到了宣泄的出口。 君長霓咬了咬唇瓣,聲音脆弱開口,“你是司岑表兄?!?/br> 司絲邁步上前,仍舊沖她笑著,“是我,看到我長這樣,覺得驚奇嗎?” 君長霓強忍淚意點頭。 司絲笑道:“我身邊這人估摸也同樣驚奇?!?/br> 司絲拍了拍秦驚秋,喚他回神,之后又道:“不瞞你說,我也驚了一瞬,只因你遠在北安的表姐也是你這般容貌,鼻子眼睛嘴巴……嘿!咱們三個人竟像是一個模子里刻出來的?!?/br> 君長霓紅著眼眶,“表兄與那位表姐是雙生子,同姨母與我母妃一樣,我聽我母妃講過?!?/br> 提及已故的俞妃,君長霓話音變得哽咽。 司絲“嗯”了聲,拍了拍她的肩膀,柔聲安慰道:“莫要傷心,姨母她啊,只是暫時離開你一會,她一直都在的,她去了天上為你布置以后的家,像當初迎接你的出生一樣,她想把最好的都給你,為此,她勢必要先走一步去做準備的?!?/br> 司絲嗓音溫柔,君長霓聽了終于忍不住哭了出來,眼前之人同她容貌相似,眉眼間依稀可見俞妃的影子。 委屈思念倏然爆發,君長霓再也控制不住,撲向了司絲懷中,哭聲凄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