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
曾經的他雖然同樣不茍言笑,卻會輕輕掐起厭靈的臉頰, 淡聲說些或出于關切,或出于責備的、柔軟的話。 而現在 厭靈收回目光。 看來,他的公務一時半會沒法結束了。 她知道, 這是他慣用的、給人下馬威的伎倆。 罰站。 她才不會傻乎乎地站半個小時。 厭靈環視一圈,繞著星羅棋布的書架走, 略過乏味的金融雜志和晦澀的古籍,挑了本小說集,徑直去往房間中央的小沙發,神色自如地坐下了,開始認真地看書。 陸修竹的動作一頓。 鏡片上光芒一閃,他抬眸望來,朝厭靈投來一道深邃寒涼的眸光。 局勢扭轉了。 現在是他單向地看著認真的厭靈。 如玉的手指若有所思般輕點桌面。 這是他思考時的小動作,往往意味著被思考的對象很長一段時間的不妙處境。 很不幸,他琢磨的正是厭靈。 等到厭靈看完一個短片懸疑小說后,那道沉冷的嗓音終于響起: 今天,你在學校,說要換未婚夫? 每一個字都透著淡漠的詰責意味。 厭靈從精彩的故事中抬頭,對上那雙幽淡的眼眸,不失禮儀地回復:是的,哥哥。 把書放下。 他淡淡道,指節輕叩桌面,像個獨攬大權的上位者,對下位者發號施令。 過來。 厭靈并非叛逆的青春期少女,她沒有無知的反叛精神。 站起身來,聽話地走上前,很自覺地將未看完的小說放在他堆滿文件和資料的桌面。 她的神情始終是淡漠的,動作分明沒有絲毫逾規,甚至稱得上乖巧,但不知哪里出了問題,就是隱隱透著股傲冷的寧折不彎。 陸修竹支著額角,撩起薄薄的眼皮,自下而上地盯著她。 回答我的問題。 是的,哥哥。 厭靈點頭,今天在學院的cao場上、在體育課開始前,我的確當著很多人的面,對邵景說了這樣的話。 陸修竹瞇眼,那雙宛如竹葉般古典的眼眸,成了一線狹長而鋒利的形狀。 給我個解釋。 他仍舊不緊不慢地用指尖輕點桌面,像炸彈無聲的倒計時。 嗓音冷徹。 我不覺得,在那天提醒過你之后,你還會說出這種無理取鬧的孩子氣的話,所以給我個解釋。 他身姿后傾,閑適地靠著椅背,暗含一種即將破土而出的危險感。 如他所愿。 厭靈點了點頭,給出了一個打得他措手不及的有力解釋: 在作為陸家的女兒時,我的確需要在內循規蹈矩,在外八面玲瓏地盡一個陸家大小姐的本分。但 她站得端秀,每一根頭發絲都透著典雅至極的良好家教,就這樣,典雅地丟出那個深埋已久、令人措手不及的炸彈。 作為血脈不干凈的野種,我沒有這些義務。 陸修竹輕點桌面的動作頓住。像第一次認識她一般,眸光深深地望來。 她垂著眼睛。 說這樣近乎自貶和暗含譏嘲的話,偏偏神色淡然,像是在閑聊一件無關緊要的家常。 室內一時陷入微妙的安靜。 看陸修竹的反應,大概率是知道這件事的 在江女士離家出走后,陸父就開始變得疑神疑鬼了。 不巧,江厭靈的外表實在是和陸家人沒什么關系,也就一身冷淡的氣質算一脈相傳。 所以陸父那種人會懷疑江女士婚內出軌也是正常的。 在愈加發酵的狐疑中,他偷偷取了厭靈的dna去做檢測,果然,她和他沒有血緣關系,她不是陸家人。 只是,偏執的陸父沒有多此一舉地檢測厭靈和江女士的血緣關系,否則,他會更加驚異地發現,厭靈和江女士也沒什么關系。 她只是一個出生時無辜被抱錯的孩子。 陸父壓根沒想到這一層,固執的認定了:江厭靈就是江女士在婚內背著他,不知和哪個野男人出軌的骯臟產物。 他那脆弱的男性自尊像一堆易燃易爆的危險品,江厭靈的存在就是點燃的火星,是時時刻刻提醒自己男性自尊被踩在地上踐踏的野種。 所以在厭靈十三歲那年,他主張將陸厭靈改姓為江厭靈。 在內心徹底和她劃清界限。 出于僅剩的那點、扭曲又偏執的男性自尊,他總不好昭告天下:我早就被老婆綠啦! 只能打落牙齒活血吞,隱忍地看著這個小雜種天天在自己面前晃悠,最多最多,就是挑她的刺、給她冷臉、多年如一日地用來自父親的、厭惡的態度折磨毫不知情的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