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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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年輕人呵呵冷笑,“這能算得了什么,人在情急之下,跑的快些而已也是應當。你們撞了就是撞了,方才還竟想撞第二次滅口,鎮北王府的人都是這般不講理的嗎?” 謝歲隔著竹簾縫隙,看著一側儒生的臉,眉頭微挑,正待掀開簾子,卻聽聞一側人群中傳來朗朗一聲清喝:“他沒撞!” “方才我在樓上看的一清二楚,這位官人馬車行駛的極慢,也有特地避讓行人,是方才那位無……那位兄弟自己從旁側躥至馬下,立刻躺倒叫喊?!?/br> “況且方才大家也看到了,那人一邊說著自己腿斷了,一邊又健步如飛?!比巳褐衅D難擠進來一個白生生的少年,大概是跑過來的,額頭急出了一層熱汗,衣衫都給擠歪了,他沖著馬車和另一側的儒生作了一揖,“況且小生頗通醫理,若是被馬匹踩踏,當是內傷,并不會流出那樣多的血?!?/br> “兄臺若是不信,只要將那位傷者帶過來,小生當眾一驗便知?!?/br> 那漢子見勢不對早就一溜煙跑得沒影了,哪里還能找的回來。 謝歲倚在車廂內,單手撐頭,看著那少年同別人耐心解釋。 “街市人流如云,有所磕碰實屬正常,但也需合理索賠,倘若人人都往他人馬車下一躺,便要不分青紅皂白的賠錢,久而久之,民風如何?” 那孩子一身陳舊素袍,看起來年紀很小,至多十七,一雙貓兒眼,唇紅齒白,大概不常說話,聲音干澀有些緊張,不過也不妨礙謝歲覺得耳熟。 在哪里聽過呢? “崔兄,你我同為國子學門生,將來都是要一同入仕的,凡事應當三思而后行,怎可不分青紅皂白,偏聽一家之言?!?/br> “長此以往,若是出了冤假錯案……” 少年絮絮叨叨的聲音不斷從車廂外傳進來,謝歲忽然想起來自己在哪里聽見過了。 胭脂山,蕭莊別院,他朝著傅郁離下跪時,對方身后傳來的那聲“傅兄”。 原來是主角啊。 謝歲心里忽然就樂了。 窗戶外的主角十分耐心的同人講道理,“崔兄,你虛長我數歲,我敬你學識廣博,只是越是如此,越該做好表率……” “閉嘴??!”另一道聲音顯出幾分煩躁,“言聿白你如此維護這馬車上的人,誰知道你是不是貪慕權貴,想搭上攝政王這條線,所以給他們做假證?” 少年呆了呆,繼而反駁道:“我沒有,我根本不認識馬車上的人,凡事都要講究一個公道,實事求是,不論貴賤當一視同仁……” 那儒生懶得同言聿白再辯駁,他看著馬車上攝政王府上的標記,惡從膽邊生,抬指以折扇將車簾一掀,“這位貴人怎的一直說話,不如下來同小生分辨分辨,總藏在馬車上算什么……” 清風浮動,燈籠里發出的暖光探進漆黑的車廂內,照亮了狹小的空間,和車廂內正襟危坐的少年郎君。 謝歲一身寬松玄袍,眸如漆墨,面色蒼白,唇紅如血,坐在車廂里似笑非笑,像個靈堂里扎出的紙人。 崔寧瞪大了眼睛,如同見鬼。 片刻后,紙人說話了,聲音懶散,“崔公子,久仰啊?!?/br> 崔寧手中折扇吧嗒掉了,他瞪著謝歲,舌頭都打了結,“謝……謝……謝歲?!你不是被流放了嗎?!” 謝歲但笑不語。 蕭鳳岐為了將他撈出來,往天牢里使了許多銀錢,玩了出李代桃僵之計。所以按理來說,謝歲如今應當遠在去西北充軍的路上,而不是一身華服錦緞,坐在王府的車架里。 想來蕭鳳岐也知道自己這事做的危險,故而沒讓人四處宣傳,金陵城里除卻同蕭鳳岐熟識的那堆人外,其余的大概還都以為他滾去西北吃灰去了。 馬車外頭那人叫崔寧,是戶部侍郎之子,從小便會溜須拍馬,謝歲老爹從前是文臣之首,一人之下,萬人之上,他上學時一堆擁躉,崔寧就是他的小弟之一,從小到大沒少被欺負使喚。 只謝歲一個眼神,崔寧卻像見了鬼,老鼠見了貓似的,后退數步,連滾帶爬同馬車拉開距離,抬手就想帶人跑路。 他今日本來就是故意找茬,鎮北王一介武官,扎根北疆,在朝中沒有半分根基,如今天上掉餡餅讓他撈得了個攝政王的位置,每日里耀武揚威,將朝中閣老罵的狗血淋頭,他爹一個月里被氣暈了三回。 他們為難不了攝政王,還為難不了他手下嗎?所以找了無賴過來找茬,打算從王府里的人入手,要么他們吃了這個悶虧,要么上折子參他們一個縱馬傷人,御下不嚴。 萬萬沒想到居然會在這里碰到謝歲。 淦!謝家人都死絕了,這王八蛋怎么還沒死??!晦氣! 崔寧一下子慫了,他驚疑不定的看著謝歲,扭頭就跑,然而走了三兩步,忽然想起,不對啊,如今謝家都沒了,謝歲一個罪臣,他身為戶部侍郎的嫡子,怎么說也是個小衙內,還怕他作甚? 于是原本彎下去的脊梁又顫顫巍巍直了起來,折扇一展,回頭露出一雙不太平穩的眸子,又湊到馬車車窗側低聲道:“謝歲,你身為罪臣,竟然私自從流亡處回來,你可知這是罪加一等?” “謝歲?這是何人?”謝歲伸手拍拍前頭坐著的小五,“小五,你認識嗎?” 葉五看半天戲了,自然上道,他搖搖頭,“公子,沒聽說過,不認識。這人胡亂在街上攀咬,怕不是腦袋有問題?!?/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