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導致下班后他找人切磋的次數直線上升。

    軍隊里輕易不得離開駐地，雖然駐地很大，但是待久了該看的也都看了,娛樂方式有限，大家還是很樂意把切磋當放松方式的。

    但既然是放松,也就要有個程度啊。

    聞弛在搏擊臺上再勝一人的時候，那人齜了齜牙,終于替所有人發出疑問：“聞弛,你不會易感期來了吧，說好指點呢，光按著我揍了?！?/br>
    聞弛拎過毛巾擦了擦汗，呼出一口氣：“抱歉?！?/br>
    一人過來搭他肩膀：“真易感期啦？用氣味素啊?！?/br>
    聞弛搖頭：“不是,在想事?！?/br>
    其余人嘴角抽了抽，邊想事邊打架都能把他們按著揍，真是無意中又抬了自己一把呢。

    不過大家熟知聞弛的為人，他自負和夸耀都是明著來，這會兒倒沒炫耀的意思，反正暫時也不想打了，眾人八卦：“想什么呢這么起勁，一個人要是想不明白，說出來我們給你支支招啊?！?/br>
    聞弛憂心忡忡：“可是沒談過戀愛的應該沒法給我支招吧？”

    其余人：“……”

    是可忍孰不可忍，架可以輸臉不能扔，于是一堆單身漢立刻沖上去把聞弛擠在人堆里，仗著人多勢眾聞弛還不還手的時機□□他幾把，報一箭之仇。

    眾人鬧完了，紛紛坐下來喝水，一個老大哥給聞弛扔了瓶水：“話都開了，就說說吧?！?/br>
    聞弛精準接住，潤了潤嗓子：“我有話想跟我未婚夫當面說，一直等不到假期，正郁悶呢?！?/br>
    有人奇怪：“上星網不行嗎？”

    就星網那模擬水平，跟真人面對面也沒什么差別，所以為了避免眾人沉迷在虛擬網絡里，各大虛擬世界的防沉迷都很嚴。

    聞弛嘆氣：“那還是不同，就跟寫情書一樣，電子版跟紙質版，雖然都是情書，總歸那點儀式感和意義有區別，別覺得看著小，帶來的情感體驗會被放大的?！?/br>
    開口的是個沒談過戀愛的，聽得一愣一愣，瞬間覺得戀愛好麻煩啊，不過他們也快習慣聞弛這個看著大咧咧的，時不時冒些帶著哲學的個人名言了。

    老哥在聞弛身邊坐下，晃了晃手里的水瓶：“干我們這行的，前幾年很難有時間顧家，想跟家里人見個面，除了星網也沒別的方法?！?/br>
    視頻通訊都沒算在里面。

    “你未婚夫也是軍人，這點上你倆有共同感受，所以有時候你倒不用太拘泥，我知道你肯定想給對方最好的，但想說的話及時說也很重要，對吧？”

    確實。

    老哥這話說到聞弛心里了，好容易想明白的東西，本來是迫不及待想說給葉云然聽的，也可能會成為打開葉云然心里門扉的關鍵，他們身為軍人，個人時間上不好把控，但該發展的情誼該做的事也不能停滯不前。

    聞弛將瓶子中最后一點水喝完，點頭：“好，我想好怎么做了?！?/br>
    老大哥笑笑，年輕真好，偶爾為了這些事煩惱，也是生活豐富的表現啊。

    *

    第二軍團內，葉云然正在和心理醫生通話。

    “非常感謝您一直以來的幫助，”葉云然道，“盡管不再需要治療，但能認識您很高興，日后得空我會登門感謝您的?！?/br>
    醫生笑得非常和藹：“你能不需要我，對我來說是件值得開心的事。希望以后我們有機會保持普通且友好的交流，我將作為你的朋友，而不再是醫生?！?/br>
    葉云然再次表示感謝，接受了醫生的善意，對他再次表示感謝，結束通訊后，他打開對話框，朝聞弛發了條消息。

    葉云然：待會兒有時間上星網嗎？

    聞弛回復得非?？欤河械?，吃過晚飯就行！你吃了嗎？

    聞弛：#狗子探頭表情包.jpg#葉云然看著那個表情包，也挑了個貓貓點頭表情包回復：吃啦。

    聞弛給他拍了張照片發過來，是餐盤：“我正吃著呢，第二軍團伙食怎樣？”

    食堂里掌勺的都是家務機器人，但不同地方因為食材獲取問題，菜譜肯定是不一樣的，葉云然注意到聞弛手邊還有奶油果，他回憶起今晚的晚餐，把吃了什么一一打字發給聞弛。

    雖然文字一板一眼，但這不是匯報，而是分享，哪怕是小事，生活里的點點滴滴，只要想說就有人愿意聽，什么都能跟他講，是一件非常舒心的事。

    聞弛還要吃飯，葉云然就先上線，在休息區單獨建了個房間，約莫是想到了在皇宮評判當天做的那場夢，在選擇房間地圖時，葉云然選了擁有明媚陽光和繽紛鮮花的春景。

    他坐在柔軟的草地上，銀色的長發在風中輕晃，跟花朵搖曳的節奏一樣，湛藍的眼睛里映著天光，清澈漂亮，聞弛組隊傳送過來時，就看到了這樣一幅場景——

    美人臥在花叢。

    盡管不是葉云然本人的臉，只是虛擬形象，但依然擋不住他特別的氣質和美麗。

    要說他們最初認識彼此，就是在星網上，他倆后來都沒再捏過臉，所以對雙方的虛擬形象都十分熟悉了，即便不頂著真實面孔，也沒有任何別扭感。

    葉云然偏頭看他：“來啦?！?/br>
    聞弛走過去在他身邊坐下，金色的發絲比陽光更引人注目，他盯著面前的花海：“好像是新圖？挺好看的?！?/br>
    “對，剛出，效果比圖片還要好看?！?/br>
    聞弛盤腿坐，左右晃了晃身體，糾結了那么幾秒鐘后，嘴唇翕動，到底還是開了這個話題：“那個，我之前不是跟你說感情上想明白了一件事嗎？”

    葉云然：“對?！?/br>
    所以是準備說了？

    “我本來想等下次現實里碰面再告訴你，不過今天一個過來人說得很有道理，我們相伴的時間本來就寶貴，某些話該說的時候就要說，不必絆在那里?！?/br>
    葉云然無聲示意他繼續。

    聞弛攥緊手指，抬眼跟葉云然直勾勾對視，給自己鼓足勇氣不閃不避，看著那雙寶藍的眼睛道：“你不是還不敢說自己有了‘喜歡’這份感情，沒有下定義嗎？”

    葉云然張了張嘴，想說我最近也想明白一件事，就在不久前，我終于有了定義，能確定自己心里的變化，不過看到聞弛認真的神情，葉云然眼神微動，選擇聽他先講，于是沒有開口。

    “那就不要糾結這兩個字了?！甭劤诳粗?，一字一句，“所謂喜歡一個人，不過是分開時想著他念著他，在一起時能感到快樂，并且往后每天都希望能和他在一起，他是獨一無二的，誰都不能替代，愿意跟他牽手走到生命盡頭?！?/br>
    “我對你就是這份感覺，云然，你對我是這樣嗎？”

    如果沒有那么一個人出現，獨自一人思索什么是“喜歡”，概念和詞匯想得再多也不過是空殼，葉云然出現以前，聞弛也沒去認真看過何為喜歡。

    情起，是因為那個人到了自己身邊。

    而葉云然這種本來缺失，更難明白情感的人，與其去糾結兩個字，不如正視某個人。

    “云然，不要去琢磨那兩個字，你看看我?！?/br>
    葉云然：“在看?！?/br>
    聞弛虛擬形象的眼睛也是金色，閃亮，有絢麗的光，又包著燃不盡的火，永遠生機勃勃，倒映在葉云然藍色的眼睛里，像溫柔的水裹住了光芒，又像兩顆寶石碰在一起，彼此輝映。

    聞弛緊張：“那你有沒有想——”

    “我喜歡你?！比~云然這次打斷了他的話。

    聞弛愣住。

    春風拂過，有花瓣打著旋飛到兩人中間，寶石被點綴了溫柔的色彩，葉云然輕輕勾著嘴角，在朦朧的笑意中重復一遍：“我喜歡你，聞弛?！?/br>
    這就是葉云然最近想明白的事。

    他終于從自己心間干涸的土地上找到了嫩芽，看著它開了花，那輕微的聲音在耳中無限放大，是一段新生，大量色彩涌入他灰白的心田，燦爛熱烈，不可思議的風卷過，呼吸間全是芬芳。

    那顆種子是聞弛種下的。

    相遇以來他們相處的時日，聞弛和自己付出的點點滴滴，都是在往種子上澆水，它或許早就發芽了，但因為太小，也因為葉云然習慣了踽踽獨行，目光難免停留在某些方向，所以一直沒有找到發芽的它。

    但好在，葉云然終于看到了。

    并且嫩芽已經開了花。

    小花搖曳著花瓣，說，葉云然喜歡聞弛。

    虛擬世界花海驟然被壓倒一片，銀色的長發鋪灑在花瓣上，葉云然躺在花叢里，眼中噙著天光和淡淡的笑，看著突然傾身壓在自己身上的人。

    “你、我……”聞弛語無倫次，腦子跟舌頭都麻了，居然湊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葉云然卻從剛才開始，好像張嘴就只會說一句：“我喜歡、唔！”

    聞弛覺得自己心臟再受不起刺激，于是他選擇堵住那張擾人心亂的嘴。

    虛擬世界禁止不能過審的事情發生，所以感官上會有一定控制，在這里接吻，神經捕捉不到現實中那般酣暢淋漓和熱切的感覺，但并不妨礙他們覺得這個吻很好。

    這個吻里有花香。

    聞弛把葉云然的話狠狠堵在嘴里，抬頭時，自己搶白：“我喜歡你?！?/br>
    “葉云然，我喜歡你，我愛你?！?/br>
    葉云然微微睜大眼，他抬手撫上聞弛的眼角：“為什么哭了？”

    虛擬世界可真是，既然要控制感官，干嘛不全控了，這時候同步干什么，聞弛擦了擦眼：“喜極而泣?！?/br>
    葉云然：“我也要哭嗎？”

    聞弛：“你想哭嗎？”

    葉云然搖頭：“我不想，我想笑，因為開心?！?/br>
    聞弛撫上他的臉，在眼淚里笑得張揚：“那你就笑，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br>
    葉云然于是彎彎嘴角，他除了笑，還想繼續接吻。

    星網里的接吻既然沒有現實里感覺來得深刻，那就多親幾次好了。

    葉云然手指動了動，在旁邊摘下一朵小花，咬在嘴里，摟住聞弛的脖頸，主動把花和唇都送了上去。

    你送我花開和欣喜，把自己送到我干枯的心上，從此馨香流淌。

    那我也送你鮮花和愛人，以后牽著手，我愿意跟你一起走。

    這就是喜歡。

    我喜歡你。

    第70章 交融

    虛擬世界的花瓣離開土壤久了,不會在唇齒廝磨間門被碾成花汁，而是會碎成點點熒光，飄飛著散開。

    方才那朵花入口是甜的，二人齒頰留香,聞弛舍不得松開,在飛舞的熒光里又啄了兩口,而后摟著葉云然順勢躺下,摩挲他的臉：“……你什么時候想明白的？”

    葉云然撫上他的手：“不是剛剛?！?/br>
    聞弛恍然想起之前葉云然也說他想明白了某件事,只不過當時自己沒往這方面思考，難道是那時候……所以葉云然其實也準備說給他聽了嗎？

    聞弛耳朵熱了熱,略微泛紅,他不知道現實世界里自己耳朵是不是已經紅得滴血了,他湊上去，在葉云然額頭上蹭了蹭，壞心眼地把他發絲揉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