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面前的桌上放著一壺茶，兩個玲瓏瓷茶杯，好像一早就知道她最后會來似的。

    他偏頭掃來。

    甘望舒走了過去：“你今天剛下飛機嗎？”

    “嗯?！?/br>
    “那你不倒時差？”

    “本來還有點困，現在醒了?！?/br>
    “……”給她氣醒的？

    甘望舒心有些虛，想了想，坦白說：“我要那個房子了?！?/br>
    他眼睛亮了起來。

    rou眼可見，仿佛生命注入一樣。甘望舒暗自感慨，人的情緒居然可以變化得這么明顯。

    “但是我還是，用現在的錢買吧?！彼f。

    蕭津渡一下子又變了臉。

    甘望舒已經想好借口了：“我已經拿了錢了，現在還回去，別人肯定會好奇的，我要怎么說呢？”

    “被還錢還有人不開心的？你管人家怎么想的?！?/br>
    “……”

    甘望舒搖頭：“我不想這么做?！?/br>
    他扭開頭：“不想理你，愛咋地咋地，買了就行，省得讓你露宿街頭?！?/br>
    “……”

    “坐啊，又擱我家練站姿?！?/br>
    “……”

    甘望舒瞄了眼倒在白沙發里慵懶沒什么精神的男人，“不用了，沒事了我也走了，你去休息吧?！?/br>
    “你還要上班？”他抬頭看來。

    “哦，今天……請假了?！?/br>
    “那你就待著，陪我喝喝茶?！彼麚P揚下巴指著隔壁的沙發，“一個人沒勁兒?！?/br>
    “……”

    甘望舒猶豫了會兒，走過去在他斜對面長沙發坐下。

    蕭津渡直起身，伸手提茶壺倒水：“晚上一起吃？”

    甘望舒下意識搖頭：“不好意思，約了同事?！?/br>
    “不是同事就是甘氏，你生活里沒有別人了？”他放下茶壺，丟下報紙在桌上。

    “……”甘望舒瞄了眼報紙，氣笑了，“我來北市是出差的，我白天請假了，晚上總得忙一下，你以為我是跟你一樣的呢，大老板?！?/br>
    蕭津渡被懟到關鍵點就開心了，有話可說：“我也沒那么閑，最近不忙暈了嗎？”

    甘望舒想起他三月從紐約蕭安離職六月又復職，這種情況肯定不正常，應該是有什么突發情況，所以他需要臨時回去，也就很忙了。

    因此她沒有在這個事情上說他。

    蕭津渡懶洋洋地把頭靠在椅背，閉上眼：“這兩天終于忙完了，明兒給我外婆過個生日就沒事了，我到時再休息兩天?！?/br>
    說到這，甘望舒想起家里的小媽：“我聽我mama說，你喊她，去吃你外婆的壽宴了?！?/br>
    “嗯?！彼]著眼低語詢問，“怎么樣，藍姨這幾天腿腳有好一些嗎？能走嗎？”

    甘望舒瞟一眼閉目養神的男人，遲疑沒有說，“我不是很清楚，她不舒服也不會告訴我，你回頭，自己問吧?！?/br>
    他笑了，睜開了眼。

    甘望舒端茶喝。

    桌上報紙的幾個字闖入她瞳孔。

    #甘氏集團第二季度財報#

    喝完了茶，想了想，甘望舒忽然問：“你們家，和甘家……”

    蕭津渡瞥她。

    “你們兩家什么仇??？”

    “你不知道？”

    甘望舒搖頭。

    蕭津渡：“我也不知道?！?/br>
    “……”

    她好奇：“你都不知道？你不是蕭家人嗎？你們兩家不和的消息，全北市皆知，你自己卻不知道原因?！?/br>
    “這不是很正常嗎？事情傳到我這，至少四五代了，或者五六代，一百多年了，不和是真的，但我最多就不和甘家的人搞一起就行了，我關心他什么原因干什么？”

    “那就……沒有，和好的可能了？”

    “干嘛要和好？閑著沒事？”

    “……”

    “你忽然問這個干嘛？”蕭津渡端起茶輕抿一口，不理解地看著她。

    甘望舒的演技逐漸進化：“哦，看到你這報紙，想起來我前幾天和那個甘氏老板吃飯的時候，因為認識你，所以隨口聊了聊這事?！?/br>
    “她不知道？”

    “嗯?！?/br>
    “那你覺得我就必須知道？她不知道沒有罪，我就得死?！?/br>
    “……”

    甘望舒尷尬地表示：“我只是覺得你們倆，都很奇怪。自己家里的仇都不知道，然后恨得倒是起勁兒?！?/br>
    “……”

    蕭津渡嘴角一咧，“沒有那么起勁兒啊，大家只要不去交集就行了，誰沒事老在心里恨著他們啊，我連甘氏老板是誰都不知道。上次和那個誰，鐘承敏見面才知道現在是個女老板。但轉頭我也忘了，你今天不提起，我壓根就不關心他們甘氏是死是活?！?/br>
    “……”她垂眸喝茶。

    蕭津渡忽然問：“怎么了甘氏那老板跟你說，她恨死我了？”

    “……”她徐徐搖頭道，“沒，沒有呀，她不認識你，我說了你的名字，她不認識?！?/br>
    蕭津渡挑眉：“你跟她說我干嘛？”

    “……”甘望舒腦子瘋狂轉動，“我不是八卦一下你們兩家的恩怨嗎？她也問我，怎么忽然問這個，我說，我認識你?！?/br>
    蕭津渡挑起眉頭：“然后呢，她讓你以后別跟我往來？”

    “……”甘望舒悠悠搖頭，“沒有，我和甘家，嗯，沒什么關系，我交友自由?！?/br>
    “那就行了?！?/br>
    “如果……”甘望舒試探性地道，“如果那個女老板，讓我不要跟你聯系了呢，你是不是，心里就很不舒服人家了?！?/br>
    “我還讓你不要跟她聯系呢，我還挖你跳槽呢?！彼尤恍Φ?，“她知道了不得恨死我？我恨她干嘛，人都是利己動物，很正常?！?/br>
    “……”

    甘望舒垂著眸看杯中顏色剔透的茶水：“我聽那個女老板，提起名嘉國際要開展的一個新項目，說需要蕭安的投資，但是好像你們彼此都拒絕了?！?/br>
    “嗯?！?/br>
    “你不覺得，這樣少賺很多錢嗎？”

    “賺那么多錢干嘛？”他漫不經心道，“一百年后，塵歸塵，土歸土?！?/br>
    “……”

    “你沒有發現，我現在沒處花錢嗎？送房子就不說了，我下輩子再努力，我單給你送個鐲子，我跟犯了天條似的?！?/br>
    “……”

    “為了一個項目去和甘氏的人扯在一起，死了下去被祖宗摁著打?！?/br>
    “……”甘望舒唇角抽了抽，掀起眼皮，神色涼涼地掃他，“你還怕這個，我不怕，我是唯物主義者，一百多年前的祖宗，早投胎了?！?/br>
    “你姓甘？”他端起茶喝，瞥她。

    “……”甘望舒從身到心都一瞬涼透了。

    蕭津渡：“你不是，怕不怕有什么關系？”

    “……”甘望舒噎了噎，說，“我意思是讓你別怕，有什么好怕的，你一個大男人居然還封建迷信?！?/br>
    他樂不可支，眼皮從茶杯上撩起，戲謔地送到她臉上，放下茶杯時溫潤嗓音說道：“你真是聽不懂好賴話，我意思是，別提甘家了，咱倆能聊點別的不？

    我好不容易回國，藍小姐好不容易把我加回來，我們這還當上鄰居了，這么三喜臨門的日子，咱非得扯甘家這掃興的嗎？”

    “……”她悠悠扭頭看別處，“我這不是為你們好嗎？我和甘家的人，反正這輩子也剪不斷聯系，你人也挺好的?！?/br>
    “……”蕭津渡瞇起眼，“所以呢？我和他們不和，影響咱倆來往嗎？”

    “嗯?！?/br>
    “影響哪里了？你不是說她也沒讓你跟我斷了聯系嗎？還是我因為甘氏少你吃的少你喝的還是禁止你在北市混了？”

    “……”

    蕭津渡呼氣：“我就差把工資卡送你了，meimei?！?/br>
    “……”

    “還影響？你只要不擱我面前提甘家，世界就還是轉著，我就還是對你好，你長點心吧?！?/br>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