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節
不是,他、他會游泳嗎! 在可考的趙長河生涯里,趙厝、洛家莊、北邙,都屬于只有清溪與水潭子的地方。 沒有人知道為什么趙長河會游泳,但趙長河真的會游泳,水性還挺好…… 他一個猛子扎進水里,果然第一眼就看見那個艄公正在船底,摸出個鑿子干活。水下行事并不方便,艄公這一鑿也只開了個淺淺的坑,趙長河入水的聲音已經驚動了他,轉頭一看也是吃驚無比。 這趙長河的靈醒果決,真的是初出江湖沒多久的么?這若不是個老江湖,那就只能是一個可能:天生的江湖客。 念頭一閃而過,艄公微露獰意,棄了船底,拔出一根分水刺沖著趙長河游了過去。 會不會游泳和水下能力,那是兩回事。不提別的,光是水下能不能睜眼,這都是要刻意練過的,趙長河怎么可能刻意練這個?更別提呼吸閉氣、水底騰挪,他們在水上討生活的江湖人士連功法都是適配這些的,閉氣時間更久、利用水流之力更順,就算是陸地神仙來了水里也得盤著! 果然到了趙長河面前,分水刺扎了出去,趙長河拔出魚刀撥開,一個動作就明顯能感覺到趙長河在水下的生澀,眼睛只能維持半睜半閉還很難受的樣子,行動也明顯不如在岸上的矯健。 艄公心中暗道若是你趙長河技止于此,現在就可以死在這里了,我也是玄關三重,不知道是不是能直接取代你亂世書的排名? 心念閃過,他微一蹬腿,已經更加欺進趙長河身前。趙長河魚刀有些笨拙地削了過來,被艄公極為嫻熟地連手一起夾在腋下,恰與剛才船艙里的戰斗顛倒過來了。 艄公露出一絲笑意,右手分水刺惡狠狠地扎向趙長河前胸。 然而就在這近身扭住之時,趙長河緊抿的嘴唇忽地一吐。 一枚被折斷了的金釵頭裹著內力噴射而出! 如此近距離猝不及防,哪怕這金釵速度在水中其實挺慢的,落在艄公眼里依然成為了死亡的喪鐘。 他駭然想要閃避,這么近的距離卻終究來不及,釵頭已經惡狠狠地射進他眼眶。 鮮血噴涌,艄公本能地痛呼出聲,河水卻瞬間灌了進來,什么聲音都發不出來了。 這他媽到底我們是玩陰的殺手還是你是玩陰的殺手,怎么比我們還陰險! 這是艄公最后的念頭。 實際他臨死前分水刺還是刺在了趙長河胸口,只是失了力度,被趙長河左手抓住手腕,僅僅入rou不足寸……但分水刺上淬了毒。 會玩陰的并不只是趙長河…… 趙長河沒有時間理會傷勢和毒素,運起內功強行壓著毒,被夾住的右手用力抽離,魚刀向后驟然飛甩。 薄薄的刀身旋轉著,恰恰劃過身后襲來的船娘咽喉。 船娘瞪大了眼睛,根本不能理解。 自己背上負傷挺重,本來打算離開了,見這邊糾纏有機可乘,才想過來陰趙長河一記。結果趙長河這激戰之時又背對自己,到底是怎么知道自己悄悄潛過來偷襲的,還能這么準確知道自己喉嚨在哪? 他到底怎么知道的? 沒有人能告訴艄公到底誰才是玩陰的,也沒有人能告訴船娘趙長河怎么看見的背后。趙長河捂著胸前的傷口,心急火燎地竄水而出,大口大口地呼吸。 說起來好像簡單明快沒幾個動作,其實時間已經挺久,兩三分鐘是有的,要是往常早憋死了。要不是夏龍淵的內功可以短暫提供內循環,也打不出這么犀利的殺局。 趙長河一時在想,這內功要是練到后面,是不是真可以徹底轉為內息,不需要呼吸了? 形勢也不容許他在這思考功法問題,趙長河忍著傷口的疼痛和毒素的肆虐,打量了一下眼下的場景。 崔元央說劃船“會一點”,那真的只是“會一點”,最多就是學著玩玩,平時誰會讓大小姐親自干這種粗活啊……眼下她劃船靠岸的速度可能也沒比順流漂的速度好哪去,也就是不會原地打轉的水平。此河頗寬,眼見離岸尚有不遠的距離,后方的船已經越發靠近,趙長河已經可以看見有人試圖張弓搭箭。 而此時他的位置,恰好處于崔元央的船和后方來船之間,距離哪邊都差不多。趙長河想也不想地一竄而起,踏浪而過,轉瞬登上了后方船只。 有幾個人正在目測距離適不適合射箭呢,忽然水中躥起一人,都嚇了一跳。 趙長河手頭已經沒有兵器,二話不說地一拳砸在持弓者太陽xue上,順手奪了弓箭,又是一個干脆利落的后翻,直接入水。 船上的人現在才反應過來,齊齊發聲喊:“是趙長河!河童和水鷹可能已經栽了!” “他輕功不夠這么遠距離回船!快看他在那游呢!快,快放箭射他!” 很可惜一片紛亂中慢了一拍,當有人張弓搭箭瞄準趙長河時,他已經游了過半距離,很快踏浪而起,凌空飛竄,火速接近了正在靠岸的崔元央:“央央!你腳下的船繩!甩過來接應我一下!” 崔元央果斷棄了槳,彎腰拾起腳下系舟的粗繩,用力一甩。 趙長河凌空接住,一個借力飛回船頭,后方箭如雨下,一支都沒靠近他身后一丈。 崔元央心中只剩一句這不是天神,什么是天神! 可心中的天神落足船頭,很快一個踉蹌,臉色蒼白。 崔元央看見了他胸口的血跡,已呈黑色:“你中了毒!” “嗯,我會玩陰的,別人更會?!壁w長河辛苦地靠在船舷上,還在笑:“靠你了,多寶富蘿莉,不會讓我失望的對不對?” 崔元央哪有心思跟他開玩笑,手忙腳亂地打開懷中小包裹,找出一顆丹藥直接塞進他嘴里:“各種毒對癥的藥不一樣的!崔家也沒有仙丹??!” “能緩解壓制就夠?!壁w長河感受了一下,果然有藥力正壓制毒素不再蔓延。他心中足夠滿意,笑呵呵地拎起自己的刀,在傷口上剮了一圈,把中毒的爛rou割了個干凈。 鮮血汩汩流出,卻沒有合適包扎的東西了,這里可見的布一塊比一塊臟,亂包扎反倒要感染。 趙長河沒多理會,取酒葫蘆在傷口上淋了一圈,又重新站起。轉頭看去,后方距離最近的船只已經進入了射程,對方張弓搭箭一大堆。 趙長河抓起剛搶來的弓箭,直接一個滿弦,箭似流星。 “繃”的一聲,對方船帆忽然掉落,順風之速驟然減緩,下一刻箭如飛蝗漫天而落,卻又恰好脫出了射程,最多射在了船板上。 趙長河趁這空當取回自己的鋼刀,把弓挎在身上,綁好了箭囊。整好裝備略吁口氣,瞥眼估了一下岸邊距離,終于露出笑意。 這么久的時間,小兔子滿頭大汗地在劃船,這船就是爬也該快到岸了! 趙長河一把拉起崔元央,向岸邊飛躍而去。河風獵獵,送來他的大笑聲:“有勞相送!后會有期!” 第64章 虎落平陽 裝逼一時爽,實則別人也會靠岸追來,甚至于之前所見岸邊沿途的騎手們說不定都是殺手。 趙長河沒敢停留,拉著崔元央死命飛竄,沖出道路看見田野,便直接往田埂里亂竄,過不多時又溜進了一叢小樹林里,比兔子還麻溜。 沒山了……好在古代世界林還是多,能遮蔽幾分算幾分,別人策馬也沒法追,追進來也有地形可利用,可以略作休整。 登船之時已是黃昏晚霞,這激烈戰斗渡河逃離,天色居然都還沒全黑,可見時間之短。 但這短短時間卻是趙長河穿越以來受傷最多的一次,先前挨了一腳,水下又中了毒刺,直到現在胸口還在淌血,破爛的衣服上鮮紅一片,臉色也是蒼白,狀態極差。 但好歹過了河,是不是渡過了最麻煩的坎? 趙長河疲憊地靠坐在樹后,辛苦地喘息:“這他媽的,不科學,為什么他武器淬毒在水里不會消解,他自己也不怕喝毒水的嗎……” 崔元央搖頭,她也不清楚這些江湖門道,也沒趙長河這時候還有閑工夫追根究底的心情。見趙長河一直在流血沒東西包扎的樣子,總感覺再這么流下去會失血過多,不用打都死了…… 她頓足道:“你這人,這時候了還想這個……還有啊,你身上有傷就該少說話,說話是會牽動傷口的,你居然還提氣縱聲說什么后會有期……” “咳?!壁w長河干咳:“別的可以不要,逼是一定要裝的,這你不懂?!?/br> 崔元央:“……” “誒,你說我剛才那一箭,以后是不是可以給自己起個字,就叫子龍怎么樣?我剛好姓趙誒?!?/br> “什么和什么??!你好好休息??!”崔元央氣得直跺腳,趙長河只是呵呵笑。 真是拿他沒辦法,可看他現在的樣子真心疼。 想想剛才他自己割rou淋酒的模樣,真是旁觀都痛,他神色都沒變一下。崔元央真是覺得哪怕家中天地人榜的長輩,也與這男人之勇烈沒法比,簡直不是一個級別。 這就是山匪與豪門的區別么? 不,天壤之中也只有他趙長河。 他現在狀態這么差,都是為了護送她而受的傷……自己能為他做些什么? 崔元央咬著下唇想了一陣,轉進了樹后。 趙長河沒在意她的動向,他口頭開玩笑,實際正在運功逼毒呢。 崔元央剛才給的藥只是壓制了毒素不蔓延,并未解毒。但有內功的好處就在于毒這玩意是可以逼出來的,電視里人人會,沒道理輪到自己就不行吧,好歹這夏姬八煉應該算是門神功呢! 其實細查可知這毒素不是多厲害的,起碼不是見血封喉,主要就是腐蝕和軟筋之類的效用,因此毒性滲透性也都很一般,比較好處理。內功催動之下,幾乎rou眼可見血液之中的毒素被慢慢擠壓,順著傷口排出。 甚至還可以感覺到,部分毒素被內功直接消融,一點作用都沒有了。 基本可以確定夏龍淵功法的又一特性:毒抗很高,這對將來行走江湖可是個福音。 總覺得性質越來越有點九陽神功的味道,可惜這門功法自己目前沒法作為主修,所謂年齡劣勢……人家張無忌好歹從小有武當九陽在打底呢。 算了,暫時沒心思想這些。 毒是排得很順暢,可趙長河的疲憊感卻越來越濃。 剛才一股血性強撐著,好像連痛感都沒太大感覺,其實也不算是他多鐵漢,而是和血煞功的特性很有關系,眾所周知上頭狀態下能忽略很多東西,血煞功的特性之一就是讓人進入這種狀態。 但同樣血煞上頭的狀態過去就特別容易疲勞,他現在就非常疲勞。 不僅疲勞,此前強撐著好像不疼的傷口,現在疼痛開始襲來;此前覺得被踹了一腳的內傷沒啥大礙,現在小腹也在隱隱抽痛。 入水之后渾身濕漉漉的也沒擦過,現在濕氣冷意都開始侵襲。 各種狀態都來了。 要命的是,血煞功的痛苦負面效果也因為高強度催動功法而開始發作。 狀態好的時候能熬這痛苦,虛弱之時呢? 好像是積攢的debuff在一瞬間全部爆發似的,當崔元央從樹后轉出來,看見的已經是心目中如天神下凡的趙長河不知何時已從靠坐的姿態滑落倒地,蜷成一團辛苦地呻吟。 “趙大哥!”崔元央匆忙上前扶他:“你怎樣了?我、我還有藥……” 可低頭一看趙長河的眼睛,崔元央心中更驚,那眼眸不知何時已呈血色,充滿了瘋狂暴戾的氣息,好像下一秒就要撲上來把她撕得粉碎。 負面狀態全面爆發的趙長河,首次快要壓不住那種失去理智的煞氣了,或者也可以說,是潛意識里不太想壓了,當不再清醒,或許也就不會痛苦? “你……”他維持著最后的意志,艱難地低聲道:“離我遠點,越遠越好……現在的我……很危險……” “不可能!”崔元央急道:“你現在狀態這么差,傷口都還在流血呢!我怎能丟下你不管!” “不是你丟不丟我的問題……是我的功法可能導致失去理智,我控不住……那時候就不是我了……你離遠點,快……呃……” 崔元央忽然伸指點了趙長河的xue道,把他剩下的話全堵沒了。 “真以為央央憨!”崔元央咕噥:“現在是你燒壞腦子了,連我會點xue都想不到的嗎?” 趙長河:“……” 崔元央咬著下唇,開始脫趙長河破爛的衣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