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那大學之中的書卷氣,已經不知不覺越來越淡,匪氣倒是越來越濃。 不過區區幾天而已…… 天生匪類。 “啪!”天色黃昏,練了一天的趙長河收了刀,重重拍了一下身邊一個匪徒的肩膀:“改天能出去浪了,哥請兄弟們一起去喝酒!” 匪徒賠笑:“自然是大家請趙老大喝酒的。就憑趙老大一刀捅死洛振武的豪情,也值得大家敬一杯啊?!?/br> “咦?那天你也在?” “我們自然是不在的,不過這幾日有聽當時參與過的教內師兄們說起,趙老大現在在江湖上可有名了?!?/br> “嗯?也不至于吧,死一個洛家小狗,江湖一陣風過,誰記心里???” 匪徒神秘兮兮道:“他們說,十幾年前吧,當今皇帝老兒出巡,途中住在洛家,洛莊主這老烏龜巴結皇帝嘛,就把老婆送去待客……” 趙長河怔了怔,把這句話反復咀嚼了好幾遍:“該不會是說……” 那匪徒一拍掌:“著啊,洛振武可能是皇帝的種!所以皇室才會特別照料洛家嘛!就像當天那洛家之中可是藏有大內高手,要不是朱雀尊者出手,哪能成事呢……老大你說,是誰家都能藏著大內高手的嘛?” 趙長河憋了半天,憋出一個字:“草!” 怪了,當時感覺洛莊主和兒子說話的態度,一點都不像對待皇子啊,那壓根就是兒子吧?是不是搞錯了……或者是他們多年父子已經習慣了? 那匪徒道:“以前人人都傳洛家與皇室有關,但卻沒人說得明白到底什么關系……不是不明白,是以前沒人敢說!現在嘛,咱們可是圣教,反的就是這破爛朝廷,殺的就是這個狗屁皇子,我們替他們瞞個啥?” 趙長河嘆了口氣。本以為這是什么很核心的隱秘,要以后入教才能問的,可不料就這么意外展露在面前。 確實事前是隱秘,可成事之后,血神教恨不得天下宣傳才對。 所以自己當時那一刀,好像……有點牛逼。 “也就砍了個皇帝私生子,名頭也就一陣子,過幾天就沒人提了?!壁w長河看似謙虛地說了一句,打算結束話題。 結果對方瞪大眼睛:“只是私生子?不是,老大你真沒明白,太子已經死了,皇帝沒有兒子了?!?/br> 趙長河轉身想走的動作都僵在那里,瞠目結舌。 第15章 為你沽酒 “他們說,以前呢,皇帝老兒自有嫡子,皇后家族也不是好惹的,這個私生子也就沒接回去,只是暗中照顧著而已?!狈送截W孕跣踹哆叮骸暗灰右凰?,洛振武這身份忽然就不一樣了……以前誰在乎他洛振武是哪顆蔥???” 趙長河已經木了。 這就是四象教和血神教滅洛家的原因?把皇帝血脈絕了,這天下真就亂了。 可問題來了,太子死了的時候,老皇帝難道不會心急火燎去洛家接人?怎么還任由洛振武留在洛家……何況從洛家的態度來看,他們自己都不知道太子死了這么重大的事吧,否則洛振武還有心情玩村姑呢? 又或者根本就是世人瞎猜而已,洛家遭的是無妄之災。 他謹慎地問了句:“太子什么時候死的?死在洛振武之前之后?” 那匪徒撫掌道:“這不巧了嗎,就在老大你砍了洛振武的那天下午,也就幾個時辰之前!那時候洛振武正好成了個獨苗苗,所以趙老大這一刀真是……可謂砍出了一番亂世開端,豈能不出名?” 趙長河深深吸了口氣。 從血神教南下的時間來說,他們這是在太子死前就籌劃殺洛振武了……是趕巧了呢,還是太子之死本來就是在他們的謀劃之內,兩邊同時進行? 唐首座當時那句話泛過腦海:“此事之重,非你所知……你會后悔的?!?/br> 她不是接到洛莊主的求援而來的,也不是沒等大部隊一起。壓根就不存在什么大部隊,大概率洛莊主的求援信還真沒到京師呢……而是當天下午太子一死,她就火速前來秘密接人,恰好撞上了而已。 這么看來,洛家不是無妄之災,確實是真有其事。 此事確實重,重到趙長河愣神了好半天,忽然仰天大笑:“位置卡,皇宮,龍椅。原來是這么個關聯的哈哈哈!這關聯有個屁用,臭瞎子我草擬大爺!” 匪徒:“?” 趙長河笑瞇瞇地拍拍他的肩膀:“這事我有數了,謝了兄弟?!?/br> 一刀砍出了個亂世。 亂世豈是自己一刀能砍出來的?洛振武那rou樣,真讓他登了基才是蒼生不幸呢。 砍就砍了,豈不是除一大賊! 心念及此,趙長河心中那點打鼓瞬間沒了……說來心情還更好了,那是始終哽在心中的卡牌謎底一朝解開的暢快感。 雖然這事感覺還是有點納悶,就是洛家父子的交流態度不對,而且如果只是為了殺洛振武,來個人暗殺就可以了,何必如此大張旗鼓的滅門呢…… 管它呢,不管是不是,能給自己帶來什么不一樣的處境么? 并沒有。反正都是被通緝,都是出不了門。 還不如打飯帶回去給洛七,日子還是要繼續過的嘛。 今天聊得久了,回去比昨天更晚,太陽已經徹底落山,都看不見路了。然而回到木屋一看,洛七還沒回來。趙長河皺著眉頭,連加練的心思都沒了,來來回回踱著步,看向山寨口的路。 昨天本來就擔心洛七會有危險,結果并沒有,但并不代表著危險不存在,可能發生在任何一天。 該不會是今天? 趙長河終于等不住了,拎起長刀就要出門。剛走沒幾步,卻看見洛七悠悠然地背著手回來了,見他心急火燎往外趕的模樣似是有些驚愕,旋即想到了原因,眼睛微彎:“回來了回來了?!?/br> 趙長河也吁了口氣,皺眉:“今天怎么這么晚……呃不對……” 他鼻子抽了抽:“你這味兒不對啊,之前迎風都能聞到你身上的餿味,怎么沒了?!?/br> 洛七眉眼更彎了:“去后面山澗洗了個澡而已,再這么臭烘烘的我可受不了,感覺身上都能爬虱子了?!?/br> “冬泳啊,牛逼?!壁w長河也有些蠢蠢欲動,又有點慫。沒試過冬泳,感覺脫了衣服都受不了,別說下水了。果然人家玄關一重就是為所欲為…… “你也去啊,臭得要死誰跟你睡?”洛七給自己找到了上佳的借口:“之前不是老子矯情,是你真的太臭了?!?/br> 趙長河臉色有點苦:“這么冷,你玄關一重能熬,我只是個菜鳥啊?!?/br> “大男人的,別人沒練過武都敢冬天下水,你好歹練了幾天,別慫?!甭迤咝Σ[瞇地把背后的手拿了出來,卻是一個酒葫蘆:“給你帶了熱酒,好歹有點用?!?/br> 趙長河有些驚喜:“哪搞來的熱酒?” “今天我進了城,買了些東西?!甭迤咦儜蚍ㄒ粯佑置鲆粋€油紙包:“還有點烤rou,犒勞你練功辛苦?!?/br> 趙長河奇道:“你該不會是自掏腰包,用這些東西交差吧?不管你離家帶了多少錢,也不夠用啊?!?/br> “今天我安排他們去獵獸……冬天野獸雖然少,還是有的,搞了點山雞兔子交差,勉強應付。也正因如此,完事得比較早,我就抽空去了趟城里?!甭迤甙迤鹆四槪骸熬驼f你要不要吧,屁話真多?!?/br> “要要要!”趙長河一股腦兒搶過酒葫蘆和油紙包,往外就跑:“我直接去水邊吃,吃完趁熱跳?!?/br> 洛七悠然進了屋子,一眼看見桌上的飯,微微一笑。 他臨時遭變,身上真沒幾個錢,今天買這點東西就用光了,自己壓根沒吃呢,因為知道回來有得吃。 你為我留飯,我為你沽酒。 理所應當。 隱隱約約聽見寨口傳來喧鬧聲,有人在喊:“夜間不得出寨!” 趙長河的聲音傳來:“我怎么沒聽過什么宵禁令?少拿著雞毛當令箭啊,媽的老子就出門洗個澡哪來這么多屁話!” “呃……趙、趙老大……” “哦,是你們啊,你們還有看門任務?行了行了都自己人,讓讓?!?/br> “早知道是趙老大,我們怎么也不會攔嘛,誰跟誰呀?!?/br> 聲音一路遠去。 都老大了啊……瞧這態勢越來越有幾分向山匪轉變的模樣了。洛七慢條斯理地吃著飯,忽地啞然失笑。 淳樸少年? 不說匪類不匪類,分明天生江湖漢倒是真的,適應這魔窟比他還快,才幾天就風生水起。天知道為什么那廝一開始會給人純良樸實的印象,真是神奇。 洛七忽然在想,其實自己和趙長河并沒有什么交情的,大家在變故之前一共才說過幾句話來著?趙長河會對自己不錯,主要是因為身在異鄉魔窟的孤獨和心虛,他洛七好歹是個熟人,所以天然親近。 等再這么下去如魚得水,和誰都混得爛熟,那時候他洛七就再也沒有什么特別的了,說不定和別人的交情都比和他好了。 也挺好,大家有各自的路。 洛七悠悠然整理了碗筷,又坐到床上去閉目練功。 其實他也很用功……只不過趙長河太變態了點,洛七就沒見過練功那么拼的變態。 氣機運轉數十周天,腳步聲響,趙長河回來了。 洛七奇怪地睜眼:“怎么這么快?” “我到了那邊想了想,酒豈能獨飲?當然要回來和你一起喝?!壁w長河洗完澡也是神清氣爽,取碗倒酒,笑道:“說來沒有想象中那么冷嘛,老子還是很頂的!下次一起去洗?!?/br> 誰跟你一起洗! 洛七撇撇嘴,看著尚有余溫的酒中漸漸升騰的霧氣,心情倒是莫名變好了不少,沒話找話道:“說來我在城門看見你的通緝令了,朝廷很重視的樣子,你這模樣看來以后很難在外行走了?!?/br> “那是自然!我跟你說,今天聽說了滅洛家的原因,洛振武那rou樣居然是個皇子!”趙長河遞過酒碗,笑道:“你在莊上那么久了,看得出這廝還有這種龍氣不?” 洛七接碗的手微微一抖,酒液晃動,帶起圈圈漣漪。 卻又很快若無其事地笑:“這緣由果然驚人,嚇得我手都抖了……你以后出門可真要當心?!?/br> 第16章 證實 這反應相當正常,完全沒反應才不正常。趙長河沒多想,笑呵呵地碰了碗:“大碗喝酒,大塊吃rou。小時候看水滸……呃,反正小時候有過這樣的夢想,感覺豪氣干云。結果現在真到了土匪窩里,rou摳著吃,酒自己買,一葫蘆酒摳摳搜搜的分著喝。真是幻滅?!?/br> 洛七失笑:“你說的那種,得是山大王,至少是個大頭領。不過我感覺你完全可以做到?!?/br> “有點難,要做大頭領起碼得是正式教眾吧?現在還看不出入教的希望,說讓我有信仰了再入教,可也沒人給我倆宣教???孫教習看似不負責這塊,舵主壓根就不見人,不知道躲哪去了?!?/br> 洛七抿著酒,打量了一下趙長河的表情:“看你這態度,也不甚在乎?” “在乎是有點在乎的,我想得到血神功,而不是血煞功。當然能入四象教更好……有人練的血神功,還不是被越級挑戰?!?/br> 洛七笑出聲。 看來趙長河口中雖不說,實則岳紅翎薛蒼海那一戰真是徹底把他對血神教的期待給打沒了。 趙長河抿著酒道:“反正現在也沒什么可急的,才開始呢,指不定這個舵主明天就被撤了呢?換了孫教習上臺的話我的日子就好過多了,他對我屬實不錯?!?/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