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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施寧怎么也沒想到陸玉房間里的人會是冷綰,不可置信道,“怎么是你?” 聽到門那邊的聲響,桓回舟系著珠玉佩帶上前,“怎么了?” 這下眾人皆面面相覷了。 “怎……怎么這么多人?”桓回舟驚惶,忙查看這其中有沒有祖父桓燁,一覽后未見到祖父人影,放下心來。 “沉宗正,你喚這么多人在門口作甚?” 沉施寧面如土色,瞪視昨晚匯報的侍從,侍從手足無措,低首不敢言。 他昨夜給陸玉下藥,就是為當眾揭穿陸玉女身。無論如何也沒想到竟然出了紕漏。 沉施寧一時難言。 被沉施寧帶過來的一些官職不大的朝臣也困惑,“沉宗正,昨夜說今日有重要之事要給我們看,讓我們做個見證,究竟發生何事了?” 桓回舟眼目微瞠。忽而有些明白昨夜冷綰怪異。 他咳了咳,“咳咳,各位,今日之事是個意外。我……”他看了看冷綰,“我與心上人在此夜會談心,還望諸位不要傳言出去?!?/br> 朝臣們齊齊詫異看向沉施寧,“沉宗正,你這是讓我等給桓小公子做媒人見證?還是……” 還是戳破桓小公子不雅私會之事。 朝堂上的彎彎繞數不勝數,沉施寧此舉在眾人眼里顯然是針對大鴻臚桓燁的。但眾人不解,明面上,沉施寧和桓燁基本無交集和利益沖突,怎么突然抓起桓家的把柄? 沉施寧閉了閉眼?!耙磺卸际莻€誤會。抱歉,浪費諸位的時間了?!?/br> 桓回舟道,“大家都散了吧,樓下為諸君準備了豐盛早膳,大家好吃好喝,”桓回舟拱手,“望諸位口下留情,不要散播傳言我的私事。多謝各位,多謝各位……” 眾臣回禮,莫名其妙散去,沉施寧落一地雞毛。 桓回舟打量沉施寧,“沉宗正,還有事嗎?” 今日所景并非沉施寧所愿,對方是大鴻臚之孫,必然要留幾分情面。 沉施寧拱手,“今日之事是在下唐突,還望桓公子見諒。我并非針對桓公子……”他看一眼冷綰,深吸氣,“總之,見諒?!?/br> 桓回舟笑笑,“沉宗正不必掛懷,朝堂上的事我不懂,但我也知道,眾臣齊心為天子百姓效力,不過圖一天下太平。我沒什么本事,只能cao持些瑣務,也知曉和而生財?!?/br> “桓公子說的是?!?/br> 沉施寧離去,冷綰目送沉施寧背影離開。眉間猶惑。 桓回舟搖了搖頭,“你是誰家的女公子?他明顯不是沖你來的,是沖你背后之人?!?/br> “安梁王府?!崩渚U回答。 “你是安梁王府的人啊……”桓回舟琢磨起來,“沉宗正和安梁王有過節?”他疑問,等待冷綰回答。 冷綰沒有作聲,只是道,“多謝你?!?/br> 桓回舟很是不滿冷綰冷淡態度,略略煩躁,“像個動物一般,我就算養個雀鳥還知道啾啾叫兩聲。你走吧?!彼屭s冷綰。 “抱歉,多謝?!崩渚U頭未回地離開。 桓回舟斜目注視她的身影消失在樓階下。 桓回舟嘆氣。 本來想昨夜之事只要他不說,她也不說,沒人知道,可從長計議。這下人盡皆知了,估計沒幾天,滿長安都知道大鴻臚孫子私會情人了。 桓回舟痛苦地捂住頭。 ———— 冷綰回到王府時,陸玉正在進食早膳,見冷綰回來,招呼她,“綰兒,吃飯了嗎,過來吃一點?” 冷綰坐在食案前,端起食碗,看向陸玉。 陸玉夾了筷子咸蘆菔在冷綰碗里,“怎么,有話說?” “昨晚我被下藥了?!?/br> 陸玉微凜抬目,冷綰將昨夜她所經歷如實告知。 陸玉沉息冷笑,“這個沉施寧……” 昨晚幸而被冷綰擋下,只是沉施寧此舉并不周密。想來被陸玉上次警告心有怨憤,亂刺一刀,刺著,陸玉身敗名裂,刺不著,他也沒什么大損失。 “家主,要當心沉施寧?!?/br> 陸玉點頭,“我知曉了?!?/br> 善舟起得晚,洗漱好進來一同進食早膳。陸玉給她盛一碗湯,隨口道,“昨夜想著給你捎些糕點回來,今早回來得及給忘了,你娘昨晚給你帶的都吃上了嗎?” “吃啦,還剩了一點,你要來點嗎?” “留著吃吧,想要的話,過幾日再采買些?!?/br> “你什么時候愛吃那邊的東西了,之前沒見你嚷嚷著讓我買?!?/br> “嗯?”善舟眨眨眼,“什么什么時候,昨天我娘剛給我帶過來啊?!?/br> 陸玉聽得糊涂,不甚在意,哦了一聲。 ———— 樓蘭使者在大魏待了七日左右。與大鴻臚談攏兩國間相關事宜。 兩國通商,互通特產,大魏也會派使者前往樓蘭教授中原文化技術,最重要的是,樓蘭需對大魏開放路途關口,只要大魏人持本國符碟,可保證大魏百姓或軍隊可暢通而行。大魏也要庇護樓蘭不受胡奴等游牧國的欺侮,結為友邦。 樓蘭使者離開長安時,女帝命人奉送服繡袷綺衣、繡袷長襦、錦袷袍各一,比余一,黃金飾具帶一,黃金胥紕一,繡十匹,錦三十匹,赤綈、綠繒各四十匹,以回樓蘭節禮。 ———— 這幾日陸王府甚是忙碌。 年前準備出府的一批侍從侍女身契到期,脫身于王府。都是王府的一些老人,在王府服侍多年,陸玉封好豐厚出府禮,發放于下。又逢善舟及笄,笄禮的一些事宜需要cao辦,加上舊人出新人入,府庫登記也頗是繁忙。 陸玉分外上心善舟笄禮當日的穿著裝戴,每一件都親自過目,但最終拍板還是交給長嫂壺金兒。 善舟臥房里。 自善舟準備及笄后,府里很快清理出一間庭院,供善舟獨用,之前善舟和壺金兒同房,壺金兒平日不在時,善舟也在父母房中休歇眠臥,這次才是剛剛有獨立寢間。 “這個好看……這個也好看……” 梳妝案上,滿是簪環鎏釵,午后日光相襯,燦若星河。 飛煙把每一個都往善舟頭上比量,“善舟,你喜歡哪一個?” 善舟打小便見慣金玉,不甚稀奇,“都差不多?!?/br> “怎么會差不多呢,再試試這個……” 善舟長開了些,下巴有些出尖了,她望著菱花銅鏡,支著頭看窗外的日光,任由飛煙興沖沖給她打扮。 陸玉在鏡中和善舟對視,摸了摸她的頭,“怎么了,感覺你不是很高興?!?/br> 善舟轉過頭來,“不是不高興,是更希望我還是小孩?!?/br> “為什么?” “我是小孩,你們就可以無限原諒我的一切,就不能任性妄為了?!?/br> “你妄為過什么?我怎么不知道?”陸玉面有肅色。 “哎呀不是這個意思,現在不是算賬的時候。反正我就是想,我想要做大官,但又不想做大人,做大人好累……” “這是不可能的?!标懹竦?,“雖然很殘忍,但這世上不會允許一個人所有好處占全,好處占全時的痛快,到最后都是要加倍奉還的?!?/br> “不會有例外嗎?” “讀史便知無例外。我們只能窺見過去,難料未來。徒抱僥幸,又怎保自己享盡奢華權力,一定全身而退呢?” 善舟若有所思。 “你現在太小,再大些便能明白。你想要做大官,目的是什么?只為享權力快感?掌生殺予奪?總有比你官大的人治你。天子亦不能恃權而妄,否則便是亡國之災?!?/br> “我不求你心懷天下百姓,至少有一點,慎為慎言,只為陸府?!?/br> 善舟沉重起來,“我知曉了?!?/br> 房門被打開,壺金兒持一口銅金匣進來,“你們都在吶?!?/br> “長嫂,快來選選善舟及笄戴的簪子,你看哪個好?”飛煙揚一揚手中的金枝螺珠簪, 壺金兒笑笑,把匣子打開,“已經選好了?!?/br> 一支鑲寶獸骨簪,牙白色澤,打磨得很精致,簪頭若羽翼張揚,細碎的寶石通透,綴于羽翼上,在光下熒目。 “好漂亮……”飛煙稱贊,善舟拿起那根簪子,驚嘆,“哇,好特別……” 壺金兒將骨簪簪到善舟發髻上,和善舟在銅鏡中對視,低下頭,蹭著善舟的額頭,“我們善舟,要長大啦?!?/br> 菱花銅鏡旁,開著的漆奩上層躺著一只玉佩,白玉圓雕,駿馬紋樣鑲金邊,是女帝賜給善舟的及笄禮之一。 壺金兒將玉佩取出來,給善舟別在腰間,捋了捋玉佩的穗飾。 “笄禮當天穿的禮服已經送出去熨洗了,過幾日便送回來,等到當日可不能賴床了,大家都在等你?!眽亟饍阂贿吔o善舟整理衣服,一邊囑咐善舟。 飛煙坐在一邊吃善舟剩的零食,“放心吧長嫂,她要是起不來我把薅起來,絕對不會遲到的?!?/br> 陸玉把賓客名刺遞給壺金兒看,“長嫂,這是初步定下的禮賓,你有想要添加的人員盡可寫上去,我來安排?!?/br> 壺金兒過目,略略訝異,“正賓是太尉夫人?” 陸玉點頭,“正是。我已遞出請帖,太尉夫人也回帖表示愿意來此?!?/br> 當朝太尉廖千秋已至七旬,當時九王之亂,寥千秋是作為女帝最后一張牌來用的,若是江展不能平,便由寥千秋率軍而出平亂。 寥千秋沒有第一時間被女帝啟用,也是女帝反復思慮的結果。太尉年紀太大,已不適合上戰場,若是平叛出事,朝中太尉一職空懸,大魏軍權無人統領,朝中無人可用,將會是更大的隱患。 太尉在先女帝時便活躍于朝堂,也是服侍過兩代君主的老臣,屬德高望重。如今年事已高,除必要事宜,很少參與內朝之事,很快便會退職回鄉。 太尉夫人肯來,也必會攜太尉而來。 壺金兒看過名帖,沒什么意見。 “長嫂沒有想要邀請的人嗎?”陸玉問。畢竟是善舟的大事,壺金兒家中若是有人,也來見證,亦是圓滿。 壺金兒低落笑笑,“沒有。我在長安沒什么家人朋友?!?/br> “誰說的,我是娘的家人啊?!鄙浦鄱氵M壺金兒懷里。 “誰說的,我是長嫂的朋友啊?!憋w煙隔著善舟抱住壺金兒?!皶r明,快點過來,就差你一個了?!?/br> “差什么?” 善舟房門沒有關,陸啟滑著輪椅進來,看見三人迭迭抱,“干嘛呢?” 飛煙笑,“你怎么過來了?” “在門外便聽到你們吵吵鬧鬧?!?/br> “哪有吵鬧,胡說八道?!?/br> 陸啟道,“我來找時明,”他面向陸玉,“時明,咱倆把請帖整理一下,今日便遣人送出吧?!?/br> “好?!?/br> 陸玉陸啟離開,留壺金兒飛煙在善舟房里。 繡袷綺衣、繡袷長襦、錦袷袍各一,比余一,黃金飾具帶一,黃金胥紕一,繡十匹,錦三十匹,赤綈、綠繒各四十匹?!鲎允酚浶倥袀?/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