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
“我他媽不是在可憐你,要滾就快滾?!蔽艺f:“不滾就死在這里?!?/br> 他下意識的要還擊,但被邵輕輕松松的攔住了,也不知道是缺乏鍛鍊的零五二太弱還是他也怕瘋子。 “干?!彼伊R:“要不是你我也不會在這種破地方,可憐我個毛啊?!?/br> 這才對嘛,裝什么高深,蠢貨。 “出去給我把嘴閉緊了?!边€是這樣和他講話舒服。 他邊朝外走邊向我比中指:“你給我錢我都懶得講?!?/br> 一同為受害者,大度的我不和這個比我衰小的家伙計較。 看不見零五二了,我又轉回來。 說不清我和零五二為什么沒有打起來,也許是時間久了,搞不清楚為什么要恨他,也許是我弄清楚了該恨得另有其人。 還是那句話,同為受害者,我們都沒有資格去怪罪誰。 看著他故作鎮定的步子就知道他也沒能完完全全拋棄那段過往,不過我并不在乎。 “繆?!苯勰昕粗遥骸昂退芎脝??” 這是吃醋了? 應該不是,這家伙連愛都不一定搞懂了,哪會清楚這種高級的情緒。 “怎么可能和一個想弄死我的人關係好?!蔽覍嵲拰嵳f:“啊,不過 邵是例外?!?/br> 我想我要不是個受虐狂,就是條不論如何都不會畏懼主人的好狗。 他笑,眼中也染上點點笑意、大抵是對自己成為那個例外感到愉快。 “我的榮幸?!彼f。 原本悶的喘不過氣來的心情經過這么一打岔后好了不少,至少不會再眼前一片黑了。 我又看向牢房里僅存的那人,顯然他并不清楚我這個微不足道的實驗體是高么和他的瘋兒子搞上的。 清不清楚并不重要,反正等他出去了有更多他搞不清楚的事出現。 例如他的職位,例如他的刑期。 邵整個人趴在我的背上,不知道是單純覺得高興還是因為對他爸對他兒子是個男同的事實感到震驚的表情逗樂,總之他的語氣聽上去挺愜意的:“要把他殺了嗎?” 在活人面前討論他的生死真的好嗎。 我又忍不住在心里吐槽。 看著江父一瞬間緊張起來的臉,我有些忍不住笑。 但我有預感如果我回答好,那真的會立馬上前對他爸動手。 這樣怎么行?我們江大少爺忍了那么久都沒殺人,哪能因為這種人渣吃上官司。 我可捨不得他到牢里受罪。 ——雖然也有我不想背上教唆殺人罪的成份在就是了。 “不用了?!睂χ闪艘豢跉獾慕?,我一字一句的把話補全:“這么讓他死了,不就太便宜他了?” 滿身罪孽的人,可不僅僅只有法律這條路可以制裁他呢。 我學著邵的模樣,對著江父露出一個惡魔般的笑。 和邵待久了,連我都惡趣味起來了。 江父總說邵是個瘋子,但在我看來,他才是那個瘋子、為了利益不擇手段,草菅人命的瘋子。 把人命當兒戲的家伙,自己的命成為兒戲是也理所當然。 我走進房里,蹲在江父面前仔細的看看這不多見的落魄模樣。 想到他現在靠的墻是我以前的那面就有點生理性不適。 邵說要去拿點東西,已經上樓去了。 趁著這段空間,我打算和江父聊點什么。 “后悔嗎?”我看著他,直接切入正題:“害死這么多人,你后悔過嗎?” “后悔,當然后悔?!苯覆皇莻€會服軟的,一身脾氣比誰都硬,可惜這里沒人給他臺階下:“后悔沒能讓你和其他人一起死在這里?!?/br> “是嗎?!蔽也挪粫凰さ剑骸暗绻麤]有我這個良藥,您都不知道在土里埋了幾年了呢?!?/br> 他可能想起被各種瓶瓶罐罐爆頭的回憶,臉色變得難看起來。 雖然就沒好看過。 管他表情怎么樣,看他不爽我就高興。 “聽說您是想讓我記起你的犯罪過程之后,對邵產生怨恨并且離開他嗎?”我問,不明白他的想法到底從何而起:“真是奇了怪了,發明菜藥的是您,說要做研發的是你,放任底下人讓我度過那種日子的也是您,放著好好的加害者不恨,恨另一個受害者做什么?你又不是死了?!?/br> 想挑撥離間也找個合理一點的理由吧。 “等我出去了,你不怕被抓嗎?”他盯著我,想從我的臉上找到一絲一毫的動搖:“還是你認為那個瘋子會護著你?” 怎么會被他唬住。 和一個瘋子待在一起我都不怕了,又怎么會害怕警察? “你還知道有法律呢?!蔽亦托?,“大不了就花點錢把他給壓下去,沒監視器的地方,只用嘴是當不了證據的?!?/br> “別用那種眼神看我?!蔽业苫厝?,語氣滿不在乎:“這不就只是和你當年做的一樣而已嗎?有什么好驚訝的?!?/br> 他不說話了。 老實說,我并沒有想像中的那么恨他。 但我也不會輕易的放過他,我沒有任何資格為其他的受害者原諒他,所以不如趁著有能力處理他就多做點什么。 我很清楚我所受的苦不過只是因為我出生了,出生在一個糟糕的時間點。 所以找理所當然的被拋棄,理所當然的被卷入這個實驗中,理所當然的被迫在黑暗和地獄的夾縫中求生存,理所當然的一輩子翻不了身而江父只不過是個讓這些苦難具象化的推手罷了。 況且現在我過得還不差,也算是苦盡甘來了? ——那又怎樣,這不代表江父的罪可以被輕易揭過,也不代表我打算放過他。 我可不是個好脾氣的,說不恨就不恨。 “拿了什么???”邵不知道何時提著一箱東西站在后面,反正我也無所謂他聽見我和他爸的對話,索性不去問。 江邵年把箱子往我這晃了晃,一陣玻璃製品碰撞的清脆聲響,我看清了內容物。 是數不清的藥劑。 “我用掉了兩隻,確認有沒有過期?!彼院喴赓W,我點了點頭,拿了一支仔細的端詳起來。 很難想像就這么一丁點的液體對我造成了多大的苦痛。 “剩下的九十支繆想要怎么處理?”江邵年勾著笑,一如既往的惡劣:“一支一支交給他,像你當初你受過的那樣?” 江父的臉色又更難看了,他知道這個瘋子不是空口說白話的個性,言出必行。 “這也太折磨人了?!蔽乙哺黄鹦Γ骸伴L痛不如短痛,不如一次把九十支用完吧?!?/br> 一支一支的注射再等它發作,確認江父是死是活太沒效率了,我可等不起,還不如一次九十支下去。 我有經歷過,自然知道那有多疼。 迫不及待想看看江父掙扎、丑陋的模樣了。 反正他不曾把我當人看,又何必對一個殺人犯心軟呢? 命不夠硬抗不過去就腐爛在這里,頂多去警局報個失蹤人口,命夠硬活下來了?那恭喜下半輩子開啟新一輪的地獄生活。 “看來我猜中繆的想法了,”他拿著不知道從什么鬼地方找出來的注射筒,熟練的抽取式瓶中的液體:“要怎么獎勵我?”沒有很 想在陰暗的地下室、隨時都會死的老男人面前談情說愛。 “回去再說?!苯舆^分量不輕的注射筒我蹲在被五花大綁的江父旁邊,回想通常這個時候那些實驗人員會說什么。 江邵年輕而易舉的壓制住掙扎劇烈的他爸,任由我將一大管不明液體推入江父的體內。 啊,想到了。 如果會痛不要忍著,說出來才能確認它的功效。 就是不太適合現在說。 頗為可惜的在心里嘆了口氣。 江父又掙扎了起來,這次是因為疼的,叫聲凄勵,我起了層雞皮疙瘩。 但很快就沒聲了,他痛到昏了過去。 才這樣喔?我的思維走得有點歪,不像個正常人了。 一壺水遞到我面前,邵歪頭問道:“把他潑醒了?” 和他比起來我果然還是不夠瘋。 我面無表情的把水潑在江父身上。 江父就這樣醒了昏,昏了醒好幾次。 多好啊。 當初皮膚像是被火燒到一般疼的時候,我有多希望能有這么一桶水可以澆在我身上啊,他怎么就不珍惜呢。 看著眼神你淬毒一樣的江父,我想。 想起那些記憶果真對我影響不小。 之前就算和邵待在一起想法也沒那么偏激???——還是其實有,只是那家伙太瘋顯得我太正常?也不是沒可能。 算了,不管了。 我看著痛到面目猙獰、大汗淋漓的江父,神清氣爽。 “藥效過了嗎?”江邵年也站到我旁邊。 “不知道,”我誠實的搖頭,用之前的經驗推測:“大約再兩個小時吧?!?/br> 我已經對這一場爛戲感到膩味了。 “那差不多?!彼麤]頭沒尾的拋下這句話,到外頭打電話去了。 我聽得一清二楚。 “舉報有人施用不明藥品”之類的,然后又報了一串地址。 這種鳥不生蛋的地方居然有地址啊。 我想,不過江父也怪可憐的,被說是自己施用。 啊,對了,不知道寄給警方的那些資料他們收到了沒有? 一邊抓著江父的手讓他在注射筒和玻璃罐上留下指紋,一邊想。 江邵年掛了電話,拔了sim卡裝到口袋里、朝我問道:“要走了嗎?” 不走也沒事做了,待在這和老頭大眼瞪小眼也沒意思,我脫了手套:“走吧?腳印留著沒關係嗎?” “我們不是嫌疑人,暫時不會查到我們頭上?!彼^我的手:“有時候太乾凈也是一種線索?!?/br> 江父半死不活的躺在地上,我和邵看也沒看他一眼,頭也不回的走了。 反正有的是人幫他收尸。 循著樓梯向上走,內心的波動沒那么大了,可能是因為出了一口惡氣吧。 有點好奇零五二剛才是怎么離開的,手機錢包估計都被收走了,只能走下山了? 推開鐵門,樓外的陽光直直的撒入了昏暗的室內,減了幾分潮氣,暖洋洋的。 我半瞇起眼,朝室外走去。 如果當時也能這么輕易的離開就好了。 這般想著,我沒有回頭再看這個承載了諸多苦痛的地方,而是和邵拉著手走了。 車子已在外等候多時。 28. 下山的路是熟悉的,即使我只走過那么一遭。 在這條路上得到的說多不多,說少不少,但其中只有「江繆」這一個名字被保存了下來。 車駛在久未修繕的山路上,有些顛頗。 心情很好。 “邵,”轉回原本看向窗外的頭,我朝著江邵年喚道。 他好像一直在盯著我,不知是不是錯覺,日光把那雙平靜無波的眼也襯得溫和起來。 “謝謝你?!蔽倚?。 我何德何能讓這個瘋子付出這么大的精力,只是為了給我出一口惡氣啊。 怎么辦。 好像莫名奇妙就栽在他身上了。 “如果真要謝我的話,”江邵年也跟著笑,笑的沒有一絲雜質:“可不能只是嘴上說說而已?!?/br> 前后座的隔板極有眼色的升了起來。 我沒有想在車上玩什么成年游戲的打算啊。 在心里吐槽了句,回道:“邵希望我怎么回報你呢?” 他歪著頭,似是在思考,但我知道他一定老早就想好了,在演給我看呢。 “想不到?!睌[著從來沒有變過弧度的笑臉,他說:“不如繆先親我一下?“ 江大少爺的小愿望哪有什么不好滿足的。 接下來的日子沒有什么不同。 起床、上班、拒絕邵試圖在十幾號人面前和我率手,下班,回家、拒絕邵同床共枕的邀請——雖然成功率不到百分之一。 我很清楚最初那個一絲不茍、行為舉止完美到如同機器一般的江大少爺是裝出來的,本質上就是一個惡劣的小學生。 也不能這樣說,應該是只對他感興趣的事物露出他惡劣的一。面 很明顯我有被劃分到感興趣的那欄。 一如往常的收抬著信件,無視掉后面趴著的家伙,一封信很好的引起我的注意。 我被作為證人邀請去開庭了。 江父的案子牽扯的東西實在是多到一時半會整理不了,一直到最近才正式提起公訴。 當然,被告的不會只有他,但凡有涉及到的通通都跑不了。 消息一被爆出、結合上十幾年前的那樁懸案,民眾似乎找回了記憶,一時之間股票大跌。 股票大跌和我們有關係嗎? 早就拋售了江氏股票的我們表示沒有。 開庭的日子選得不錯。 我久違換上正裝,頗為愉快的和江邵年一同出了門,車子往法院的方向駛去。 到了門口,早就有一大群記者像嗅到獵物的餓犬一般,把入口擠的水洩不通。 我很有先見之明的事先查好了其它入口的位置,沒怎么受阻便輕而易舉的進去了。 來的不算早,陪審團的那幾張長椅上卻沒剩下幾個空位,邵還是走了過去。 本來作為「聰明藥」受害者的身份,江邵年也是被邀請出庭的證人之一,但他本人對此興趣不大,便沒有同意。 證人不只我一個。 被告也不只江父一個。 也不知道是這次的檢方夠給力還是有人在后方推波助瀾,連當初在實驗成功后便了無蹤影的實驗人員們都一并被找出來了。 我更傾向于是后者,至于是誰做的猜都不用猜。 看著對面一長串的被告,我其實認不太出來誰是誰一畢竟十年過去了,再加上平時都穿著實驗服,包裹到只剩一雙眼的程度實在是想記也記不得啊。 江父看起來更衰老了。 本來以為警票是來救他的結果沒想到過沒幾天他就從被害者成了被告了。 天道好輪回啊,他一定死都沒想到他的人生會落到這部境地。 他惡狠狠的瞪著我。 比起那個瘋子還是少了點火候啊。 我索然無味的點評道。 收回目光,比起那群被告還是這邊的證人群更吸引我的注意。 李姨和黃品謙,又是許久未見的老熟人。 我,還有零五二那個北七,不出意料的話大概是抱持者「毀了我的人生你們一個都別想好過」的心態出席的。 不過李姨怎么會在證人席?想靠這個減刑? 可能是吧。 我又看向仍坐在輪椅上的黃品謙,藥停了腳也沒恢復?這家伙是真的可憐人,什么都沒做就成了這場陰謀中的犧牲者。 在我胡思亂想的時候,開庭了。 流程走得很順,沒多久就有人叫我的名字了。 我面無表情的走向前。 今天不讓你刑期翻倍我就不姓江。 反正我本來就不姓江。 顯然其它幾位把持者和我一樣的心思,有什么說什么,即使揭開了鮮血淋滿的傷疤也不是在乎。 我想江父一定沒有想過自己是被一群他不曾看在眼里的人推落谷底吧。 這個案件牽扯的人實在太多,一路從上午開到下午才堪堪作結。 我并未感到疲倦,反而是越看越有精神。 一審的結果出來了。 只能說江父當初大概還是有帶著腦子在做計畫的,沒有找出他殺人的證據,至多也只是間接而已,沒能一口氣給他判個死刑,給了個無期徒刑。 無期也好。 死了很多事都做不了,還得來一句死者為大,我可吞不下著口惡氣。 就是不知道那群判了死刑的實驗人員會有多恨江父,說不定還會化做厲鬼來索命喔? 一審結束,判決書也出來了,全案可上訴。 不過大概率不會有二審了,如果有我就再丟證據為那群不知好歹的家伙爭取加刑。 判決一下來零五二就心滿意足的走了,從頭到尾沒有和我講過話。 裝什么。 我腹誹了句,一轉身就看見江邵年站在那里望著我:“走了?” 躲過那群記者,上了車,離開法院。 難得是江邵年開車,陽光穿透玻瑞灑在他的身上,耀眼的讓我有些移不開眼。 把車停入地下室停好,他沒有急著下車,撐著頭朝著我笑:“滿意結果嗎?” 「嗯?!刮一?,在心里默默盤算著要花點錢請里面的人好好照顧江父。 “真的?”江邵年勾著的笑很純粹,和說出的話差了十萬八千里:“如果不滿意的話...大不了我們去劫獄吧?” 我知道他是認真的,沒有回話。 “還是趁他還沒進去直接殺了?”見我沒說話,他又補上了一句。 江邵年是個瘋子。 如幼時想過的千萬次一般,這句話不曾離開我的腦海。 邵我叫他。 他依舊看著我,仿佛眼里只有我一般。 沒有回答他的問題,而是對于他前不久的那句喜歡給出了回應。 “我也喜歡你?!?/br> 他笑。 “我知道?!?/br> 江邵年是個瘋子。 于是作為良藥的我,只能一輩子待在他身邊了。 ........... 已完結!后面會再出番外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