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不知道是在作夢還是在回憶跑馬燈。 感知不到外面環境浮在面前的畫面也是一團無法理解的亂麻。 「滴、滴、滴」 儀器的運作聲富有規律的響起,連帶著「回憶」從橫衝直撞的狀態中平靜下來。 “零七六實驗體,第一階段測試成功,生命體徵良好?!庇腥擞貌粠б唤z情感的聲音宣佈。 刺眼的白光直直的照在我的瞳孔上,還是我一直痛恨的過長睫毛幫我擋了一災。 “零五二實驗體,第一階段成功,生命體徵良好?!庇钟腥藞蟾?。 純白的空間中不少人忙進忙出,啪噠啪噠的腳步聲交錯在一起。 手腳和頭似乎都被束住了,沒法移動、自然也看不見周遭和自己的模樣。 “人體活藥第一階段共有三十名實驗體成功,確認各項數據后即進行第二階段?!闭f話的聲音像是機器一樣,除了嚴謹我想不出其他形容詞。 聽不懂什么意思。 雙眼無神的盯著天花板,直到有人解開固定器也沒動一動我麻木的四肢。 總覺得身邊少了誰。 “零七六,下床活動?!?/br> 想不起來。 腦子渾渾噩噩的無法好好思考,我緩緩的下床,跟著指引走出了房間。 還有不少和我穿著一樣、年紀相仿的小孩在我的前后,整齊的排成一列。 唯一不同的只有右胸前的編號。 同樣的兩眼無光,同樣的麻木不仁。 我低頭看向自己的雙手,和記憶中的搭不起來,八歲?十歲? 不對。 什么「記憶」?我是有什么超脫現在的記憶嗎?那是什么如果有大于現在的過去那、我是誰? 我忽地停下腳步,眼中是片刻的清明、后方的小孩差一點沒收住腳步撞了上來。 我到底是誰?在這里又是為了什么? 在后守著這群小孩的人員推了我一把,命令道:“零七六,快走?!?/br> 踉踉蹌蹌的往前倒了幾步才好一點。 稍微清醒些的雙眸又重新渙散了起來。 我是實驗體零七六。 機械般的跟者隊伍走。 在這里的目的,未知。 生活是一成不變的。 睜眼、吃飯、抽血、被記錄數據、活動身體、吃飯、回定點對著天花板發一下午的呆。 這里的所有孩子似乎都喪失了情緒,只是一昧的服從指令即使指令根本不合理。 包括我在內。 腦中一直有聲音在提醒我要想起些什么,可是那群穿著白大掛的家伙往我手上一針下去我就又想不起來了。 不知道如此的生活過了多久,三十名實驗體被全數轉移到了另一所實驗室。 坐著廂型車,擁擠的讓人喘不過氣來,路途顛頗。 進入新的實驗室前我曾偷看了一眼,是走不出去的深山老林里。 我負瘠的大腦無法給滿眼的青翠蓋上滿意的形容,所以我只是想到。 啊。 原來除了白色外,也能有其他的色彩嗎? 很快疑問就得到解答了。 不同于上一所實驗室的純白,這里給人的是采光不足的壓迫感。 負責實驗的人員們也不似之前一般一絲不茍、從容不迫的樣子,反而像是受到脅迫般急躁的想完成一切,將結果呈到幕后主使面前。 腦子逐漸可以思考了。 每天給所有人來上一針的成本估計不低,反正自從換到這個地方之后就再也沒用過了。 實驗體們漸漸開始對外界產生反應,不再和之前如丟了魂魄般行尸走rou。 精神開始復甦,一切卻不是往好的方向走。 比起之前每天雖然不像個活人的活法,但至少吃飽睡好穿暖的日子,這里幾乎可以用人間煉獄來形容。 不清楚是為了完成實驗還是單純做這件事為那群實驗人員帶來過大的心理壓力后面的步驟開始劍走偏鋒了。 我們開始自相殘殺。 為了那幾乎填不飽肚子的配給,一群小獸般的孩子無所不用其能,只要能活著什么都好,我也不清楚為什么我會有如此強的求生意志,大抵人都是想活下去的吧。 也要活著才能見到邵嘛。 等等,邵是誰? 我和不知道第幾號實驗體扭打在一起的拳頭一頓,臉上很快受一了巴掌。 不重要。 先活下才是重點。 我很快掄起拳頭反擊回去,手上沾了他的鼻血。 這樣的日子過了多久?我不知道。 一年?兩年?或是更久。 原本的三十名實驗體數量大縮水,二十幾、十幾、十……到現在只剩下五位。 每一個我都記得格外清晰。 零一九,在上一場廝殺中拿meimei擋槍,她meimei死了,她成功存活下來,完全看不出來在前一間實驗室的興趣是看少女漫的樣子。 零三零,估計是受夠了現在的生活想讓所有人一起陪葬,不久前不知從哪里搞到老鼠藥加到配給里,我們差點順著他的想法全軍覆沒。 零四三,是一個聰明的家伙,使的計謀不知道讓多少人摔了個萬劫不復。 零五二,沒什么好說的,就是只知道蠻干的野人,我也在他手上吃了不少虧,斷的肋骨還在隱隱作痛。 零七六,我本人。 說實話,和上面幾位比起來,我根本不知道我是怎么活下來的。 “人體活葉實驗,第三階段?!蹦程?,真正的惡魔從死了不少人的樓梯走下,面無表情的宣布。 前面的苦難好像是小兒科。 畢竟之前打完就完了,這個實驗根本沒有任何喘息的空間。 我依舊不清楚我參與的這項實驗是為了什么,只覺得會不會就這樣去死好一點。 至少不用再受非人的折磨。 每天眼一睜就被綁上實驗椅,任憑他們往我身上涂抹,注射東西。 接著我會感到呼吸困難、灼熱難耐之類的,直到我硬生生抗過去、我就又能多活一天。 總是有人在我旁邊書寫記錄,但我并沒有多馀的精力可以去關注。 “差不多了,進行最后一步吧?!?/br> 就在我有些放棄掙扎的那天,聽到了這么一句話。 一管血被輸到我的體內,它先是躁動了好一陣——對于我來說根本是小菜一碟,最后平靜下來,和我融為一體了。 “零七六實驗體,最后階段測試成功,生命象徵良好,”有人向外報告:“聯絡夫人,明早十點可以交付?!?/br> 后面可能說了不少話,但我睡了過去。 再次睜眼就是在車上了,和當初轉移我們的不同,是臺黑色的箱形車。 并不開心其他四人的死活,反正我總歸保住了一條命。 那群人又給我注射了什么,頭痛欲裂。 “你在孤兒院長大,夫人好的領養了你,要對她言聽計從?!?/br> 這句話一直不斷的在我腦海里循環播放,我清楚他們是要洗腦我。 但苦痛的記憶哪是這么好洗去的。 簡陋的透天大約費了好一奮力氣才收拾出這間勉強過的去眼的會客室。 我身旁坐著兩個成年人,正在滔滔不絕的對前方那個衣著名貴的婦人吹噓。 「我們對孩子有多好啦……」「這孩子平時有多乖多乖,諸如此類的」說。 我知道他們在說謊。 如果真的是如此,我怎么不但排斥他們的親近,更是有些恐懼他們? 我總是對他人的情緒過于敏感,一眼便能看出,他們在作戲,包含那個婦人。 不過只是一個孤兒院的孤兒而己為什么要花力氣演上這么一場呢? 等等——這個字出場的頻率有些高了,不過什么孤兒院?我孤兒嗎? 腦??瞻?,想不通。 婦人給他們一袋錢,然后朝著我命令:“上車?!?/br> 沒有反抗的欲望。 感覺這條路不是第一次走。 婦人——現在是養母了,她對我不停的囑咐,或是說命令更好。 一半腦子在吶喊聽她的,一半在叫忽略她。 最后只記住我叫江繆。 被獻祭給眼前這個令人打從心里發寒的小少年了。 他看著我,勾起一個笑。 總覺得我知道他要說什么。 “繆,該醒了?!?/br> 不、不對。 我愕然抬眸和他對視。 不是這一句! 事情的走向不如我預期一樣,所對視的那一眼使窒息之感如潮水般涌上、久久不能喘氣。 是啊。 該醒了。 突然,昏暗的房里有個人影從床上掙扎、猛然的坐了起來,我喘著粗氣,四下張望,終于在床尾看見熟悉的身影。 江邵年闔上書,一如往常的勾著笑:“醒了?” 有種心臟歸位的安心感,稍微平復了不知何起的不安。 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