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0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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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京郊留下信號后,我一路往東邊跑,關鍵時刻跳下河,又趁亂抹去了易容的痕跡,甩掉了他們,最后跟著一條船抵達通州,混在一群河工里,可惜這些人個個高手,雖然沒認出來我,卻緊咬著不放?!?/br> “后來輾轉到了通州糧倉,我終于得了機會,便寫了一封求救信給當時的陛下,” 徐云棲聽到這里,詫異問,“您不是寫給三爺的?” 老爺子也很疑惑,“西州是熙王殿下的封地,我們西州人心里很景仰殿下,故而我那封信實則是寫給熙王殿下的,是不是王府的人弄錯了,送給了當時的三公子?” “大約如此了,然后呢?”徐云棲繼續問。 老爺子道,“我混跡河工,屢次想脫身不成,后來通州一案爆發,被關去了牢房,我索性也不惱,就安安分分蹲著,可惜對方窮追不舍,得了機會將所有可疑的人帶去了營州,那文寅昌的人從我指腹上的繭認出我身份,以假死的手段將我帶出營州,這期間我屢屢逃脫,可惜最終還是被他們捆住帶回了京城?!?/br> 整整三年輾轉數地,草木皆兵,惶惶不可終日,其中艱難困苦忍辱辛酸不足道哉,而這些到老爺子這里,只剩一句平平無奇的“都過去了”。 一向冷靜自持的徐云棲抱著他胳膊哽咽許久。 皇帝嘆息不已。 獨荀允和沒好氣道,“您若是早告訴我,也不必吃這么多苦,更不必害我們父女分離?!?/br> 老爺子涼涼看著他,不屑道,“以你當初的能耐你能跟蘇家文家相抗衡?多一個人知道多一份危險,再說了,你不是過得挺好的嗎,妻子孩子熱炕頭,娶誰不是娶,有兒有女,又沒委屈你什么?!?/br> 荀允和頓時氣結,怒道,“你就沒想過囡囡嗎?她本不必跟你吃這么多苦!” 老爺子偏眸憐愛地看著外甥女,“囡囡,跟著外祖父是不是比跟著你爹爹要好?” 徐云棲撫了撫面頰的淚,附和點頭,“是呢,跟著您走遍四海,見識大好河山,學了一身本事,自然是好的?!?/br> 荀允和氣得不想說話。 皇帝等著他們一家三口插科打諢一陣,清了清嗓,鄭重其事開口, “老爺子,這一次若非您,朕難以沉冤昭雪,在朕心中,您是第一位的功臣,朕打算給您封個侯爵,賜您一個院子,您就安安生生在京城養老,如何?” 裴沐珩在這時擱筆,含笑望過來, “父皇,就把熙王府賞賜給外祖父吧,離著岳父府邸也近,好有個照料?!?/br> 荀允和雖然面露不快,卻沒有反駁,顯然是默許的意思。 不料這個時候,老爺子突然推開外孫女的手臂,慢慢起身,又后退一步,雙膝著地行了大禮。 皇帝見他如此,連忙擺手,“哎呀,您老人家何必這般客氣,都說了,咱們是一家人....” 話音未落,卻見章老爺子無比凝重地抬起眼,眼底甚至閃著淚花, “陛下,您這番厚愛,臣本該感激涕零,只是臣福薄命薄,不敢消受,如若您真的念著臣一點功勛,不如答應臣一個不情之請?!?/br> 殿內眾人微微一愣,就連那一頭的裴沐珩也起身繞案而出。 皇帝心里有了不好的預感, “什么事,您直言便是?!?/br> 老爺子語帶哽咽,“陛下...臣草根出身,沒什么能耐,也無大志向,這輩子顛沛流離,如驚弓之鳥惶恐度日,唯一的念想也僅僅是平安二字?!?/br> 他視線挪到徐云棲身上,看著端方明麗的少女,那朝露般的眸眼清澈無垢,這樣不諳世事的小姑娘又如何在壘壘白骨的后宮立住腳呢。 眼下裴沐珩與徐云棲新婚不久,情意綿綿難舍難分,待他登基,待一個又一個女子入宮之后,無盡的爭風吃醋奪嫡之爭,遲早能磨掉這份感情,而皇宮終究也會成為徐云棲的墳冢。 柳家殷鑒在前,奉天殿前的血還未干呢,他決不能看著徐云棲重蹈覆轍。 老爺子重新望向皇帝,一字一句含淚道,“云棲醫女出身,拋頭露面,無德無才,不堪太子妃大任,臣懇請陛下賜云棲與太子殿下和離!” 殿內死一般寂靜。 第 74 章 落了一夜的雪漸漸化去, 窗明幾凈,本該是最明媚的朝晨,御書房的空氣卻在這一瞬凝固, 好長一會無人做聲。 章老爺子這話無異于一道驚雷, 將殿內祥和歡愉的氣氛轟了粉碎。 皇帝第一反應惱怒非常,這老爺子也忒沒眼力勁了些, 這么一大家子好不容易脫離苦海, 大功造成, 他竟要攛掇著兒媳婦和離,皇帝臉色有些難看。 可很快,目光在對上那雙布滿悲傷,恐懼,如驚弓之鳥余悸深深的眸子,皇帝心里的惱怒悄然而散。 老爺子這三十年過得如履薄冰,命懸一線,他面上每一條血痕無不彰顯著這一路來的困苦艱難, 云棲是他一手養大,他盼望著外孫女過平安日子,無可厚非。 而皇宮比起尋常百姓家, 紛爭自然是不可避免。 皇帝正琢磨著如何給老爺子一個交代,這時, 有人起身邁開一步。 他朝那人看去。 荀允和沉默地來到徐云棲身側, 好巧不巧擋在了裴沐珩與徐云棲之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