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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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無陵心頭又是一激靈,難以置信地看著燕王。 他試圖從眼前這張成熟滄桑的臉龐上尋到一絲端倪。 可是沒有。 燕王的表情肅穆,眼神堅定,又透著一絲復雜的溫柔慈愛。 謝無陵雖覺得困惑,也沒多想,只一本正經道:多謝義父抬愛,只是我這人,沒讀過什么書,也沒學過什么禮,當皇帝治天下也不是下田插秧、上山打獵那么簡單,我有幾斤幾兩,我心里有數,壓根就不是當皇帝那一塊兒料。 燕王道:也不是誰生下來就能當個好皇帝,你這般聰明,尋個好帝師教導著,一樣能成。 連司馬縉那等庸才都可以,自家兒子怎么不成? 哪知謝無陵一聽這話,面露苦色。 義父您可饒了我吧。我知道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爭氣。倘若不是霍元帥與義父您的悉心教導與栽培,兒子未必能有如今統帥大軍的本事。 謝無陵薄唇一扯,苦笑:但我也不怕與您說句實話,過去這些年,我真過得挺苦的。起得比雞早,睡得比狗晚,風里來雨里去,又流汗又流血,一顆腦袋懸在褲腰帶上,戰戰兢兢,生怕一不留神就交代在敵人刀下了,唉,真的累,有時想想都覺這樣活的這般累,挺沒意思的。 但每每想放棄時,腦中就冒出沈玉嬌與他彎眸淺笑的模樣。 猶如月光拂面,傷口不疼了,渾身又有了勁兒,咬咬牙,繼續爬起來練、站起來打。 而今好不容易熬出個人樣,連皇帝都能踢下馬了,甚至還陰差陽錯把裴守真都給熬死了,再叫他學著去當皇帝,兢兢業業治理天下 義父,您就當我沒出息吧。 謝無陵摸了摸鼻子,咕噥道:我可沒有裴守真那樣心懷家國、為國為民的抱負,我這人就想娶個媳婦生幾個娃,一大家子踏踏實實、熱熱鬧鬧過日子,有衣穿、有飯吃、有護我妻兒安危,不被人欺辱的能力,就已足夠了。 燕王聞言,濃眉擰起。 的確是沒什么出息。 可又是這世上大多數人,最簡單、最質樸的愿望。 司馬瑞那老狗倒是當了幾十年皇帝,可要把他從陰曹地府抓出來問他這輩子過得可快活,怕是也不盡然。 人心皆貪,既想要至高無上的權,又想要俗世溫暖煙火氣,可天底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燕王心下感慨萬千,最后又凝眸問了謝無陵一遍:若你當了天下之主,想要怎樣的女人沒有。如今為了一個嫁過人、有孩子的寡婦,放棄九五至尊之位,真的不悔? 謝無陵眼皮輕抬,回望燕王:我聽燕北的叔伯們說,義父終身未娶,只因心里已住了一人。孩兒斗膽,倘若叫義父在那位娘子與皇位之間做個抉擇,義父會選哪個? 燕王一噎。 再看熠熠燭光照耀下,這張既像自己,又隨了房淑靜的面龐,好似回到多年前。 她問他:司馬靖懷,你不悔嗎? 他道:不悔。 而今這個問題,兜兜轉轉,到了他們二人的孩子這。 燕王氣笑了,磨了磨牙:哪個混賬東西在你面前嚼本王的舌根? 謝無陵嬉笑:是兒子瞎打聽的,義父莫生氣。 燕王哼了聲,斜斜乜他一眼:雖說裴守真沒了,但你就這么有把握,那沈氏小娘子會跟了你? 那我不管。 謝無陵道:烈女怕纏郎,從前我能叫她對我動心,天長日久,總能再叫她心悅我。 再說那裴守真,不也是趁著這三年的時光,走進嬌嬌的心么。 裴守真可以,他亦可以。 莫說三年了,十年,三十年,五十年,他又不是等不起。 罷了。 燕王見他心意已決,深嘆一聲,負手轉身,去將安王請進來吧。 【130】 【130】/ 一夜之間, 長安換了個皇帝。 淳慶帝退位,燕王扶前太子司馬昱上位,改年號為順平。 淳慶帝被廢為安樂伯, 與妻妾一起圈禁在興慶宮, 重軍把守。 朝中不是沒有反對的聲音,可燕王帶著五萬燕北軍駐扎城外, 誰敢不服,當場拔舌割頭。 抓了幾個典型殺雞儆猴后,燕王又打起皇室正統牌:當今圣上既嫡又長, 當年巫蠱之禍為人陷害, 如今真相大白, 理應即位,難道放著先帝的嫡長子不立, 由個殘害兄弟的庶子坐這皇位么? 此言一出, 讀書人的嘴巴也被堵了大半。 嫡庶尊卑、長幼有序正是他們所推崇的, 先太子雖軟弱平庸了些, 但的確再沒有比他名正言順的皇子了。 于是經過小半個月的sao亂, 淳慶四年變為了順平元年。 長安城換了個皇帝的消息,在十日后傳到了聞喜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