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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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了兩息,他在床邊坐下,握住玉嬌搭在膝頭的手。 感受到她的輕顫,他眼簾撩起:很緊張? 玉嬌咬了咬唇。 畢竟頭一遭,定是緊張的。 但她謹記著母親的教誨,要伺候好他,與他琴瑟和鳴,盡快懷上子嗣。 忍著頰邊火燒火燎的羞意,她垂著眼,軟了嗓音:求郎君憐惜。 話音落下,握著的手掌好似緊了些。 須臾,大紅色百子千孫帳逶逶放下,裴瑕擁著她朝里躺下,薄唇落在她的耳畔:疼了記得說。 鎏金獸首的香爐里,幾縷殘香幽幽在屋內散開,豆大雨聲噼啪敲打著窗外芭蕉,驚了沉夢。 下雨了?怎么就下雨了。 愈發清晰的雨聲,攪得沈玉嬌心煩意亂,雙眸猛然睜開。 從夢境到現實,不過眨眼間。 寢屋還是那座寢屋,卻早已沒了紅燭喜帳,換作清新的蔥色紗帳,香爐里的香丸也從名貴的沉木檀香,換做她慣用的鵝梨帳中香。 如今已是元壽十九年的初夏,她嫁入河東裴氏,已有半年。 娘子,您醒了。婢女白蘋的聲音隔著蔥色繡花紗帳緩緩傳來。 沈玉嬌扶額從榻上坐起,沉睡后的嗓音透著幾分慵?。含F在什么時辰了? 快至申時。 白蘋彎腰,恭聲詢問:娘子可要起身? 嗯。帳中人應了聲,一只纖纖素手掀起蔥綠紗簾,露出半張云鬢微亂的美人臉。 饒是已經在娘子身邊伺候半年,乍一看到這張天生麗質的嬌靨,白蘋仍會恍神。 娘子不是那種乍一眼傾城的明艷絕色,五官單論算得上精巧標致,但湊在一起,卻有種如沐春風的韻味,讓人看了一眼,忍不住再看第二眼第三眼,猶覺不夠,越看越好看,不知不覺就勾了魂魄。 生著這樣一張臉,卻有著最端莊清雅的氣質,就如高臺上的觀音,平添幾分不敢褻瀆的圣潔。 照說這份性情氣度,和自家郎君如此相似,夫妻倆應當是一對志趣相投的佳偶。 可偏偏娘子家里出了那樣的禍事,好好的高門貴女,灰溜溜嫁進裴氏門楣。 甚至連嫁妝,都是郎君拿出私產,替她購置撐門面。 這樣嫁進夫家的女子,能得什么好臉色? 就連外頭那些平頭百姓,聽聞這婚事,也都扼腕嘆息:裴氏這樣好的郎君,卻配個罪臣之女。這下倒真是應了他的名,裴瑕裴瑕,白璧染瑕了。 白壁是裴瑕,瑕是沈玉嬌。 她是他的美中不足,更是整個裴氏都不待見的、形同虛設的宗婦。 細雨紛紛,菱花鏡前,沈玉嬌正納悶自己怎么突然夢起那些往事 夢見親人,尚可理解為思念。 夢見洞房夜,難道她想裴瑕了? 柳眉輕蹙,正要將腦中雜念擯棄,竹簾外就傳來另一個婢子綠檀歡喜的嗓音:娘子,郎君回來了! 【3】 【3】 白蘋回首,嗔著綠檀:咋咋呼呼,像什么話。 沈玉嬌淡淡掃過這兩婢。 世家子弟自通精后,房中會安排女婢伺候,白蘋綠檀皆是如此。她們都是裴氏的家生子,及笄后便被裴夫人送去裴瑕院里。 但裴瑕與尋常世家子弟不同,他年少喪父,一族興盛之重擔落其肩頭,使他不舍浪費半寸光陰于聲色犬馬,每日不是讀書撰文,便是談玄論道,寧愿去山間尋僧下棋,也不愿耽于世俗美色。 裴夫人從前還以為自家兒子有什么隱疾,憂心不已。后來見裴瑕將沈玉嬌帶回來,雖然不喜這個兒媳,但見到新婚之夜那塊元帕,倒也落了顆心。 現下才申時,他就回府了? 沈玉嬌慢悠悠收回視線,再看菱花鏡中那梳著婦人發髻的美貌少婦,不到一年光景,她怎么覺得滄桑許多?明明才十七歲。 纖纖玉指撫上臉頰,耳畔響起綠檀脆生生的答復:好像是長安來人了,急急忙忙的,看那衣裳紋飾,像是禁庭中人? 禁庭? 沈玉嬌眼皮微動,若有所思地放下手:他們現下在何處? 先前是在書房,奴婢來給您報信這會兒,郎君去了夫人院里。綠檀覷著自家娘子的側臉:去完夫人院里,應當就來我們這邊了。 沈玉嬌睇了這性情活潑的婢子一眼:就這么肯定他會來? 裴瑕不重女色,成婚前,從不讓女子近身。 和玉嬌成婚后,也只是每月初一十五,來她的停云院。 可今日并非初一,也非十五,而是一個平平無奇的初三。 面對女主人問話,綠檀訕訕答道:奴婢去廚房給干娘送東西,路上遇到郎君了,他問奴婢,您是否在院里。奴婢說您在午睡。郎君就看了眼天色,說晚些過來用膳。 綠檀如實答著,沈玉嬌則是連那人的語氣神態都想象得出。 必然是極淡的,如山風穿綠竹,潭影幽人心。 既然郎君這樣說了,那你們去廚房傳個話,今夜添兩道他愛吃的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