織愉指揮累了，閉上眼睛，靠著樹小憩。

    微風拂面，樹葉作響。

    她仿佛回到了凡界的某一個午后。

    說不清是哪一個午后，反正是十六歲后，有謝無鏡在的午后。

    當她再次睜開眼，謝無鏡已經摘完荔枝坐在她身邊。

    他的外袍蓋在她身上。

    見她醒了，謝無鏡向她伸出手，手掌朝下。

    她會意地把手伸到他手掌下方。

    一顆顆小蘋果大的荔枝被他從芥子中取出，落入她掌中。

    很快又消失，進入她的儲物戒。

    荔枝落著落著，變成了幾顆小荔枝。

    織愉開心地用雙手來捧。

    小荔枝落了六顆。

    織愉仍期待地把手伸著。

    半晌沒有第七顆，她瞪大眼睛盯著謝無鏡，“沒了？”

    大有一副他要是說沒了，她就和他拼命的架勢。

    今天是她最后一次這樣跟他要荔枝了。

    她不多吃點，以后很有可能再也吃不到他手里的荔枝，他就不能大方點嘛！

    謝無鏡：“你捧不了了?！?/br>
    織愉“哦”了聲，捧著荔枝讓謝無鏡給她剝。

    剝一顆，她吃一顆。

    六顆很快吃完。

    她笑盈盈地對謝無鏡眨眨眼，示意他繼續放荔枝。

    謝無鏡又在她手上放了四顆。

    織愉臉上的笑垮了，“就十顆？”

    謝無鏡：“嗯?！?/br>
    織愉撇撇嘴，讓謝無鏡喂了她三顆荔枝。

    最后一顆，她自己剝了塞謝無鏡嘴里，沒好氣地道：“我可不像你那么小氣?！?/br>
    謝無鏡輕笑不語。

    吃完荔枝，謝無鏡仍不急著回去。

    他帶她越過內海，到達上次她看到卻沒逛過的海城。

    入城已是暮晚時分。

    晚霞秾金，天際燦燦。

    這座海城叫煙梢城。

    織愉多看了眼城名，挽著謝無鏡，在熱鬧的城中東張西望。

    在凡界時，他們走過很多比這更熱鬧的城。

    只是由于當時境況，他們只能在巷中的小院里，聽別人熱鬧。

    織愉想看看外面，但坐在墻頭或坐在屋頂上，可能會被集會上巡邏的官兵發現。

    她就站在長凳上，從院墻上探出個腦袋向外望，對謝無鏡嘀咕：“我好想出去玩?！?/br>
    長凳細長容易翻。

    謝無鏡就坐在她腳邊幫她壓著凳子，“過幾年我沒仇家，大梁也忘了你這位公主，就可以出去玩?！?/br>
    織愉問：“你還剩多少仇家？”

    謝無鏡：“不知道，反正幾年后肯定全死了?！?/br>
    少年理所當然的模樣，織愉現在還記得。

    冷靜又狂妄。

    此刻城中陸續亮起明黃燈火。

    織愉側目看謝無鏡。

    朦朧光暈中，即便身處擁擠人潮，他依然如遺世獨立、不入紅塵的謫仙。

    世間紛擾，皆與他無關。

    謝無鏡轉面與她對視，“怎么了？”

    織愉問：“什么時辰了？”

    謝無鏡望了眼天色：“戌時?！?/br>
    還有不到一個時辰，他就得趕去佘尸山。

    織愉沒什么心思逛，環顧四周，買了一大堆海城點心，讓謝無鏡幫她收著。

    買這些不是因為她嘴饞。

    而是她擔心萬一謝無鏡重傷，這些點心能夠給他果腹。

    靈云界的修士重傷后，會無法用靈力維持身體運轉，會冷會熱會餓會生病。

    謝無鏡亦然。

    謝無鏡芥子里有很多天材地寶，但里面唯一儲存的食物可能就是她的荔枝。

    但她的荔枝不頂飽呀。

    別看謝無鏡挑食又不貪嘴。若他真要吃飽，食量比她大很多。

    她是和天諭謀劃狠狠坑謝無鏡一把，可沒打算把他坑死。

    織愉將一條街從頭買到尾，再問謝無鏡：“幾時了？”

    謝無鏡：“該回去了?！?/br>
    織愉估摸著買的東西差不多也夠謝無鏡餓不死了，于是點點頭，“回去吧?！?/br>
    謝無鏡攬住她的腰，帶她繞開青龍望結界，直接回南海國宮城。

    將她放在月藻宮，謝無鏡要把芥子里的吃食放出來給她。

    織愉按住他的手。

    謝無鏡抬眸瞧她。

    淡泊的眼眸，看她時總比看其他一切多些專注。也總讓她覺得，她所有的小心思，在他面前都會無所遁形。

    織愉真心實意地擔心他：“萬一你要在魔界待六天才能出來，萬一你在魔界受傷或是……這些吃的，你還是自己留著吧?！?/br>
    說著，她干脆把自己儲物戒里準備的點心酥餅茶飲都給他。

    謝無鏡沒有拒絕，將這些收起：“等我回來，這些還是你的?！?/br>
    他在告訴她，他不會有事。

    織愉抱住他，想說些什么，又怕被他看出端倪，只能在心中感慨：

    等他回來，他可能只會想拿這些吃食砸死她。

    這也算是一種“還是她的”吧。

    謝無鏡輕撫她后背，倏然問：“方才在煙梢城樓前，你在看什么？”

    織愉驚訝。

    她就多看了一眼，這他都能發現？果然她選擇少做少錯、少說少錯是對的。

    織愉往寢殿走，讓謝無鏡在外等她。

    謝無鏡站在院中，聽她聲音從房中傳來，“沒什么，就是想起了一首我母后曾教過我的詞。這詞也是她家鄉的人作的?！?/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