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是太窮了，沒首飾。嬸子看著都嘆氣，她當時也委屈極了。

    不過現在回想，織愉卻是揚起了嘴角。

    唯一令她心生遺憾的，是他賣房賣地放到她枕邊的赤金簪子，后來為給重傷的謝無鏡請大夫，被她賣了。

    不過就一點點遺憾。

    畢竟謝無鏡比那赤金簪子重要。

    織愉從回憶中回過神來，瞧見發髻已經有了初步的形，看著有幾分熟悉。

    織愉摸了摸被藏進發髻里，只留漂亮紋路的小辮子，不太確定地道：“是畫上那個嗎？”

    她沒說什么畫，謝無鏡便心領神會，“嗯?！?/br>
    那是謝無鏡在蕭公子處看到的畫像，畫上是九歲時的織愉。

    那年是她母妃還在的最后一年。

    那時的她，還是大梁最金尊玉貴的丹屏公主。

    這發髻沒什么特別的含義，就是彼時嬌貴又愛美的小公主，平日里喜歡梳的其中一種。

    繁復又富貴，要花很多時間，用很多碎星般的珍貴寶石做點綴。

    母妃去世后，她再也沒有時間、也沒有條件梳這樣的發髻了。

    織愉注視著鏡中的自己，仿佛回到幼年無憂無慮的時光。

    畫上那是小女孩的發髻。

    謝無鏡沒有照搬，做了些改動。但仍舊十分費時費發飾。

    謝無鏡用了一種她沒見過的小簪，簪上明珠冰透晶瑩，中間仿佛還有一圈輝光。

    若隱若現的亮色，猶如星子。

    織愉對著鏡子直笑，倏而一愣，驚覺：“完了，我還沒換衣裙?！?/br>
    從前在宮中，不拘先梳妝還是先換裙。反正有宮人伺候，她只要站著伸手就行。

    如今謝無鏡讓她親力親為穿衣，她換裙就得彎腰低頭。

    頂著這么多首飾，織愉已經能想到自己動來動去時，發上點點小珠像雨滴一樣往下掉了。

    謝無鏡扶她站起來：“我伺候公主穿衣?！?/br>
    織愉聞言笑得眼眸彎彎，轉瞬又嚴肅道：“別以為用這個感謝我，我就不想吃荔枝了?！?/br>
    “沒讓你不吃，只是少吃?！?/br>
    謝無鏡扶她進隔間，讓她先自己換里衣，他守在外面，“明年曉天暮云院里荔枝結果，就有很多荔枝吃了?！?/br>
    織愉這才想起來院里那些剛種下的荔枝，擔心道：“我們不在堯光仙府，誰給荔枝澆水？”

    謝無鏡：“來前澆過水。那些樹本身就是天然生長，太過呵護反而長不出來?！?/br>
    “哦?！?/br>
    織愉在隔間里小心翼翼地換里衣，時不時摸下發上很特別的小明珠，“這東西你是從哪兒弄來的？”

    謝無鏡：“此為海魄。收走合一泉后，在被泉遮掩住的洞窟里發現的。這是神族時期，龍族與龍魚血淚交融，受天地隕滅神族之力沖擊而成?！?/br>
    “運用靈力，可將它散作星子，亦可將它凝成完整的一顆，做成墜子?！?/br>
    織愉摸它的動作更小心了。

    她就知道，謝無鏡拿給她的東西絕不會是凡品。

    換好里衣出來，她配合發飾挑了件南海國的淺云白雪裙。

    謝無鏡從內裙開始幫她一件件穿上。

    他目不斜視。

    只是偶爾手指無意輕觸到她腰際，或是她抬腿時腳趾不小心從他手背上劃過，他的氣息都會沉一下。

    穿到后來，織愉感覺他好似心不在焉，關心道：“你又不舒服了嗎？”

    他站在她身后給她系腰帶，“嗯?！?/br>
    低沉的嗓音混著微燙的氣息，落在她耳后。

    織愉嗔他：“知道自己現在情況不允許，還要靠近我，你怎么想的?！?/br>
    謝無鏡：“心情好?！?/br>
    織愉無語。

    他臉上還是那副淺淡如云的表情，但他今日確實比往日輕松許多。有閑情逸致為她梳妝，還稱她作公主。

    她問：“你取回的合一泉，能解你異狀？”

    謝無鏡：“嗯?！?/br>
    “你怎么不用？”

    剛問完，她自己就有了答案，“在南海國不方便？”

    謝無鏡：“第一次用，需泡十二個時辰，等離開南海國再用?！?/br>
    織愉為他可憐。

    等離開南海國，他還有機會用嗎？

    她提出的一擊必殺，就是要快狠準地在南海國把他給踢下神壇。

    織愉穿好衣裙，轉過身來抱他。

    他僵了下，腰下與她保持著距離，手搭在她背上輕撫，“怎么了？”

    織愉想對他道謝。

    但又覺得那樣生疏，生疏得好像回到了他們剛剛重逢的時候。

    于是歇了心思，改口威脅：“給我三十顆荔枝，不然你就一直忍受這種被我靠近的痛苦吧?！?/br>
    謝無鏡輕笑：“三顆?！?/br>
    “二十九顆?！?/br>
    “兩顆?！?/br>
    “謝無鏡！”

    “四顆？”

    ……

    香梅守在院里，聽著屋內仙尊與夫人樂此不彼地討價還價，不禁笑起來。

    最終二人爭執出來的結果是：十顆荔枝。

    織愉走出屋來，讓香梅給她備早膳拿過來。

    她坐在廊下，一邊喝雞絲粥，一邊讓謝無鏡給她剝荔枝。

    十顆晶瑩剔透的小荔枝放在盤子上。

    她吃了九顆，喂謝無鏡一顆，笑盈盈地問他：“我對你好嗎？”

    謝無鏡：“嗯。但是今天仍然沒有多余的荔枝?！?/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