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1你逃我追
自打沉諭之留下了那支衛星電話,沉孟吟就猜到了未來半年將會是一場為她專屬訂制的“你追我逃”。 只是這狡猾的混蛋才不會乖乖交出實時定位,只會在一周內的特定時間通過自動發送的匿名郵件告知她開啟定位的密鑰。 要想知道他的位置,還得不斷跟上他的破譯水平。 沉孟吟愿意成全他的惡趣味,也是因為清楚了解當下自己的實力,她要學的還有很多,眼下更適合養精蓄銳,。 多年游離于囚禁與自保之間,她從來沒有機會肆意安排自己的人生。 眼下這半年,一切想做的盡在咫尺,她不想浪費一分一秒。 第一個月,沉孟吟在沉靜嫻的幫助下申請了羅馬美術學院英文授課的半年游學項目,課程涵蓋了當代宗教藝術和文藝復興雕塑解析,還能近距離接觸凡爾賽宮內名貴畫作的修復過程。 月末,她等到了心心念念的offer,火急火燎奔向二手跳蚤市場,淘了一堆教授羅列的書單,開啟了沒日沒夜的啃讀。 從歷史背景開始著手慢慢了解那個時段的藝術作品,夠她舍棄腦中所有亂七八糟的思緒,全副心思投注藝術的海洋。 這一個月,沉諭之幾乎都待在巴爾干半島地,雇了一隊傭兵,親自帶隊進行地毯式搜索一位曾任職于某搜索引擎大廠的副總裁。 此人在職期間涉嫌向境外兜售機密數據,對早期的紅貨運輸產業有著至關重要的推動作用,目前就躲在塞爾維亞附近的村落,憑著手頭一點老本,掛靠了一方勢力,仍虎視眈眈想著要重啟一盤散沙的舊生意。 兩人雖離得不遠,巴爾干半島卻比不得羅馬的安逸閑適。 日日處在政局動蕩、沖突不斷地科索沃地區,每天睜眼就能聽到北約的武裝部隊又尋釁向科索沃和塞爾維亞的接壤城市開火的消息,想要穿梭其中,沒有和幾方勢力斡旋的本事,恐怕早就神不知鬼不覺葬身炮火中。 第二個月,沉孟吟收到邢銘的消息,回了趟國。 作為證人之一,帶著施雯參與了為趙震、林清平、李祥利、梁秘書,以及沉老爺子等一干相關人等定罪前最后的口供提交。 沉老爺子仍在深度昏迷中,沒有清醒的跡象,所在的病房又差點遇襲,邢銘分身乏術,又得兩頭留意,辦案進度一再被拖延。 他和手下眾警員忙得晝夜顛倒,自己更是一個星期都沒睡好覺,發了一嘴的泡。 這個案子遠比他想的要牽扯得更廣,雖然已經走了明路,但過程之艱辛仍是不可預料。 但顯然,沉諭之早就提前做好了多線準備,邢銘缺什么他就送什么,前有林棟南主動檢具,大義滅親,后有一系列人證步步就位,從在沉家幫廚的阿煦,到曾是沉氏股東之一的郁叔,源源不斷的證據鏈注入,環環緊扣,只是這條鏈路中還缺少了關鍵的信息泄露一環。 沉諭之對時間把控精準,將在巴爾干半島逮到的人證送回了國,填補了這條空缺。 至此,成功拼湊出了一整條橫行數十載的人口和器官販賣的犯罪鏈路。 林清平一審被判處死刑,不滿上訴,二審維持原判,剩下的幾位也是罪無可恕,在劫難逃。 林清平背后的大魚還沒落網,沉諭之身上的“通緝令”還無法撤除,但也是對他的一種保護。 第三個月,沉諭之告別了硝煙彌漫的巴爾干半島,馬不停蹄趕往硅谷。 這一次,以“拉薩路”組織的頭領名號,對硅谷幾家明面上經營虛擬貨幣交易,實則幫著不少官員財閥利用虛擬貨幣洗錢的公司出手,依樣畫葫蘆,將幾個特定冷錢包內的虛擬幣洗劫一空。 至此,林清平背后的佛腳們人人自危,有些耐不住性子的開始隱隱冒尖。 這個月,沉孟吟不僅要努力跟上教授的講座,完成小課的鑒賞作業,更給自己布置了高難度的任務——跟著林寬學習mma。 林寬起先還三番五次推拒,在她的軟磨硬泡下,終于答應做她的老師。 只是這位小老師太過嚴苛,每次課程結束,她身上都青一塊紫一塊,可進步也大。 一個月下來,竟也能跟他拆上數招。 第四個月,沉諭之的定位不再穩定,信號時有時無。 林寬帶來的消息是一切平安,但沉孟吟猜得到,他得罪的那些人肯定不會讓他好過。 某天夜里,沉孟吟驟然從噩夢中驚醒,夢里是尸橫遍野的無間地獄,百鬼嘶吼。 沉諭之就站在冥界的門邊,渾身浴血。 她不敢多問,第二天開始,默默誦經祈福。 幸而隔了幾天,林湘妤帶了欒念和姜遙一起來看她。 四個人聚在一起,廝混了一周,努力幫她排解擔憂。 可好景不長,得知林棟南追來了,林湘妤連夜收拾行李,倉皇逃走。 欒念的生意正忙,電話都要被打爆了,也不能多待。 而姜遙剛剛脫離那位變態金主,在迪拜置了業,忙著裝修新房。 兩人一前一后也走了。 四人約了下半年等姜遙的新居交房,去她家再聚。 第五個月,沉諭之徹底失聯,既沒有隔三差五的匿名郵件,問林寬也是支支吾吾。 沉孟吟依舊按部就班聽課、訓練,表面上看不出什么情緒,人卻瘦了一圈。 沉靜嫻和未婚夫沒有舉辦婚宴,兩人決定旅行結婚,走走玩玩,喜歡哪兒就暫時定居。 第一站選了博茨瓦納,就住在野生動物環繞的自然間,一個萬物有靈的烏托邦。 遠離喧囂,遠離塵世,她終于也不再受往日的慘痛記憶折磨,開啟新一輪的征程。 臨行前,她抱著沉孟吟,在她耳邊安慰,“有你等著,臭小子一定會平安回來的?!?/br> “我知道,”沉孟吟笑了笑,思緒清明。 他當然會回來,也必須完好無損地回來。 半年之期將近,沉諭之還是沒有消息,林寬卻來和她辭行,興致高昂,神色激動。 他沒說目的地,沉孟吟也沒問,只對他說,“小老師,萬事保重?!?/br> 林寬點了下頭,垂下眼眸,一笑起來,嘴角的梨渦承著褪不去的少年氣。 他才二十歲,理應有少年氣,謙和也狂妄,天大地大,合該任意闖蕩。 沉靜嫻走了,林寬也走了,公寓最后那點煙火氣也跟著散了。 除了兩名女傭隔三差五來打掃收拾,順便給沉孟吟做點餐食,剩下的就只有一屋子冷冰冰的精美壁畫和畫作,畫中人再靈動,再唯美,卻也是干巴巴的,毫無生機。 某天下課回到住處,沉孟吟看到門口站了兩道熟悉的身影,用不著走近,都猜得到是陳乾和秦城。 兩人看到她,都是一臉說不出的凝重。 陳乾的眉毛擰到一處,啞著嗓子對她說,“跟我們去一個地方吧?!?/br> 沉孟吟心口一緊,應了聲“好”,將包放回屋內,鎖了門跟著他們走。 上了車,她不發一語,車內一片死寂。 車子開到郊外一處墓地,陳乾和秦城帶路,往里走上幾步,沉孟吟看到了一大一小兩座墓碑。 大的墓碑上刻著敬愛的老師蕭盛,眾學生敬上。 字跡淡了些,想來已立碑多年,墓前還放了一束鮮花,想來是剛有人來祭奠過。 小的墓碑很新,字跡清晰,沒有尊稱,就刻了沉諭之三個大字。 陳乾抽了抽鼻子,正欲開口,被沉孟吟截胡。 她看都沒看那座小的墓碑一眼,視線落向大的那座,問道,“今天是老師的祭日?” 陳乾跟著點點頭,“是?!?/br> 沉孟吟對著墓碑深深鞠躬三次,柔聲道,“謝謝您當年的相救,感激不盡。林清平那條線上的惡鬼都落網了,希望您聽到這個消息能欣慰些。這次來得匆忙,沒有給您帶花,下次一定不會忘記,我會常來看您的,順便告訴您更多的好消息?!?/br> 說完,扭頭對陳乾說,“走吧?!?/br> 陳乾愣了幾秒,望向秦城,聳聳肩,從兜里掏出幾張500面值的嶄新歐元,卷起來,砸向秦城,眉毛耷拉下來,臉上寫滿了不情愿。 秦城眼疾手快,伸手接下,放在鼻尖聞了下,一臉得意,還不忘懟他,“我都跟你說了,騙不到的?!?/br> “嘖,”陳乾白了他一眼,“要你多嘴,我覺得自己演技挺好的,都你個面癱演技;拉胯...” 他倆尚在逗趣,沉孟吟已經走出三里地。 她看到遠處樹下站了一對璧人,男帥女美,相擁而立,實在是一副養眼的畫面。 女人紅裙黑發,斜靠著樹干,沖她嫵媚一笑,有靈性,也有佛性,該是經歷了生死劫福大命大之人。 沉孟吟想,那應該就是墓碑里的那位恩人心心念念的阿吟。 她看到了一株淤泥中茁壯掙扎的蓮花,一時間迷了眼,差點忘了那個狗男人。 “回去吧,”她扭頭對兩個不著調的男人說道。 兩人也知道拿老板娘打賭不地道,一路上輪番試圖討好,偏偏對沉諭之的情況只字不提。 他們不提,沉孟吟也不問,就這么僵持著直到車子停在住處。 待看到她下了車,進了門,兩人才急匆匆聯系沉諭之,匯報情況。 要不是那位首肯,他們也不敢這么明晃晃試探。 只不過,兩人心照不宣,都沒提打賭的事。 某人要玩另類情趣,他們也只是順勢而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