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小貓的選擇
沉孟吟聯系了司機,約定在商場地下二層停車場3號出口接她。 十分鐘后,司機到達指定地點,平視前方,禮貌詢問:“沉小姐,我們現在去哪兒?是直接回去么?” 沉孟吟不急著回答,指腹輕輕敲擊窗沿,換了個更舒服的坐姿,趁機通過后視鏡端詳著這位氣質不俗的司機。 看著年輕稚嫩的寸頭小伙,車技卻是一流,行駛在擁擠的晚高峰車浪中也能游刃有余到隨時見縫插針,卻又不會讓同車的乘客因三五不時的剎車啟停感到不適。 且從她上車以來,這位司機就不曾和她對視,總是將視線專注匯集在前方。 不好奇,不多話。 要么心虛,要么就是訓練有素。 沉孟吟回以微笑,試探著,“我餓了,想吃點宵夜再回去,幫我問問你們老板,他忙完沒?!?/br> 后視鏡里,司機面無表情,“老板失聯了,郁叔說如果您有什么需求,可以聯系他,由他來幫您安排?!?/br> “失聯?多久了?”沉孟吟壓下眉梢,笑意全不。 司機:“大約從七點開始就聯系不上?!?/br> “他的兩個手下呢?” “也都沒有消息?!?/br> 指腹懸空,破壞了原有的敲擊頻率。 沉孟吟收回手,攏在胸前,又問,“是進了錦苑后失聯的?” “是的,沉小姐?!彼緳C有問必答,簡潔卻毫無信息量。 沉孟吟俯身過去,拍了拍駕駛座椅背,“幫我接郁叔?!?/br> “好的,”司機迅速在顯示屏上撥通郁叔的號碼。 訓練有素,一氣呵成,像是提前預判了她的下一步行動,沉孟吟眼神更冷了。 電話響了五聲,郁叔接起,蒼老的聲音里掩不住的疲憊,“沉小姐?!?/br> 沉孟吟忙問,“沉諭之呢?” 電話那頭頓了頓,而后是一聲長而緩的嘆息。 再次開口,郁叔已經收斂了所有情緒,“先生失聯前讓我給您帶一句話?!?/br> “什么?”沉孟吟的手心微微發汗,不自覺交迭緊握。 郁叔緩緩開口:“先生說今晚機會難得,您可以選擇是否離開,去過您一直想要的平靜生活。打開您手邊的中央扶手,里邊有一張黑卡,夠您未來的所有生活開支?!?/br> 沉孟吟順勢打開扶手,一張無限額的黑卡安靜躺在棕色麂皮中央的卡槽中。 握住它,一走了之,她可以就此遠離是非,過自己想要的日子。 沉孟吟將卡抽出來,放在指縫間來回翻轉,眼底分明映著盈盈笑意,轉瞬卻又回歸冰冷,“郁叔,我真的走得掉么?” 郁叔不予置評,只告訴她,“先生說決定權在您,司機阿文會負責護送您到想去的地方,但僅限于寧城范圍內?!?/br> 說完,電話中斷。 阿文依舊握著方向盤,目視前方,一副悉聽尊便的嚴肅模樣,卻不催不問,平靜得像尊沒感情波動的機器。 車內靜到能聽到自己喉頭每一次緊張翻滾。 沉孟吟閉眼,靠上椅背,盡可能調整呼吸的頻率,試圖放空大腦,將自己的意識抽離紛繁的信息源之外,全部付諸于冥想。 她喜歡這種懸浮于rou體之外,飄飄欲仙的沒入云端感。 和沉諭之帶給她的高潮愉悅感不同,那時候痛和爽都由他精準把控。 她失了智,也失了權。 短暫失智能強行重啟,但失權卻在交鋒開始就已成定局。 所有讓她失權的人事物,非死即傷。 偏偏這個時候,沉諭之輕而易舉就讓渡了這份控制權...... 黑暗中,她睜開眼,眸底的澄澈遮蔽了無盡的深邃。 “阿文,去錦苑?!?/br> “好的,沉小姐?!?/br> 錦苑內,自庭院至宴會廳的沿途皆有觸目驚心的打斗拖拽痕跡。 放眼望去,血水混著塵泥勾勒出道道泥濘凹陷的血痕,好似數以萬計條毒蛇口中的紫黑色信子,陰暗嘶叫,鬼氣森森,最終歸于宴會廳大門內,向著cao縱這場殘酷獻祭儀式的上位者俯首聽命。 今天的宴會廳空空如也,沒有拍賣師,沒有拍品,也沒有高朋滿座,燉不出一室熟悉的酒色財氣,只余下令人作嘔的血腥味和此起彼伏的痛苦哀嚎。 沉諭之一身黑色皮衣,施施然坐于高臺上,銀晃晃的蝴蝶刀在手中行云流水般肆意翻轉。 刀尖染血,紅到刺眼。 玩累了,就耷拉著一條腿,手肘撐頭,闔眼小憩,悠哉至極。 他尚在默默思量,他的小貓到底會怎么選擇,既好奇又期待。 高臺下烏壓壓跪了一地的人,依照他的強迫癥按照厭惡等級分成三排。 第一排的C位毫無疑問留給沉司衍,昂貴的白色手工西裝自下而上大片洇濕的血跡開了花,手腳具被捆著,口鼻都淌著血,渾身上下狼狽到了極致,奄奄一息栽倒在地。 僅憑著從腫脹rou縫里擠出來的朦朧視線,惡狠狠瞪向高臺上的惡魔。 他已無力思考今晚自己是如何落敗,只剩下滿腹的詛咒和絕望。 陳乾走進宴會廳時看到的就是這么一副慘絕人寰的“伏尸千里”圖,雖然臺下的這些人死千遍萬遍都不足惜,但親眼看到血rou模糊還是會生理不適。 他擰著眉,垮下臉,一步跨上高臺,想好了劈頭蓋臉罵上一通,可對上沉諭之剛睜開的惺忪睡眼,黑沉的眸光自帶威懾力,只喊出個你字,就把話頭迅速轉到邊上站樁似的林寬身上,“你也不勸著點,這.......” 林寬聳聳肩,“我說話管用么?” “行了,哪兒涼快哪兒待著去,”陳乾蹲下身,湊到沉諭之耳邊,耐著性子好言相勸,“差不多得了,你再折騰下去,不死也殘廢,后續不好收場。我保證他們一個都逃不掉,再過半小時我的老朋友們就會過來,這座魔窟里所有的秘密都會在明天公之于眾,差不多也該了結了?!?/br> 沉諭之跳下高臺,端著手,冷冷瞥向沉司衍,“收場是你的事,我的游戲才剛剛開始?!?/br> 陳乾眉眼變色,也跟著跳下來,伸手攔住他,“跟這種人較勁不值當,法律會公正判決,以暴制暴不能解決問題?!?/br> 沉諭之充耳不聞,側身,用刀柄輕松晃開他的阻隔,慢悠悠踱向沉司衍。 刀柄像是自帶雷達,本還收斂著,一觸及獵物,驟然展開,一套漂亮的Y9K連續正向回旋后刀尖就位,輕輕抵住沉司衍的下頜。 沉司衍嚇到渾身戰栗,不敢亂動,死死盯著刀尖的位置。 陳乾不管他了,知道自己說破嘴皮子也勸不動這個瘋子,從兜里掏出煙,點燃,煙頭的那點猩紅和瘋了的沉諭之交相呼應。 老師一死,徹底沒人鎮得住他,憑他的性子,越勸越反而越壞事。 吞吐間,他問道:“今晚就殺?” 衣袋中的手機震了震,沉諭之蹙眉,眼中淌過幾絲嫌惡,“我對殺人沒興趣?!?/br> 最后一個尾音落下,眉眼驟變,刀尖直轉而下,深深插入沉司衍完好無損的左腿腿根內側,干脆利落,不帶分毫猶豫。 “抱歉,手滑,” 嗓音里極盡玩味嘲弄。 血水噴涌,沉司衍長聲哀嚎,頃刻疼暈過去。 沉諭之面無表情抽刀,挑了沉司衍白西裝干凈處蹭掉血漬后順勢收刀。 起身同時恰好對上一雙張皇無措的雙眼,心口一顫,轉瞬切回繾綣的笑眼,溫柔望向門口正提著裙子,跑到氣喘吁吁的沉孟吟。 他的小貓,來了。 陳乾看到來人,嘴里的煙嚇掉了,回頭問林寬,“我去,什么情況,她來干嘛?” 林寬跳下高臺,嫌他多管閑事,踩滅煙頭的同時不忘提醒一句,“注意素質?!?/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