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節
“溫meimei?!蹦彩虾龅厣锨耙徊轿兆厥系氖?,她眼中情緒復雜,溫氏看得出她是不希望自己將后面的話說出口的。 溫氏卻忽地跪倒在地,身后崔氏和柳含章也隨她一起跪下。 “阿姊,meimei就求你這一回,求你,求大將軍,救救我家阿寧吧!”溫氏說完,還是沒忍住啜泣起來。 “阿寧向來機靈,表面瞧著有些不循規蹈矩,可她其實很守規矩。她是個重情義的,心里裝著我們這些家人,絕不會去干這等掉腦袋的事!若是能查明真相,我們自是不怕的??扇粲腥舜嫘囊λ?,有人想結案,便是我們力所不能及了!” “meimei,這話可不能亂說!”牟氏急得低聲呵斥,又有些心疼她,“我知曉你心急,可……可我們徐家也確實不好出面吶?!?/br> 忽地,身后崔氏重重磕頭,一下、兩下、三下…… 一邊磕一邊說道:“阿寧一心報國,想要做個為國為民的好官,她不會自毀前程,更不會殺人!求徐大將軍看在兩家情分上,幫幫阿寧吧!求您了!” 她磕得極重,悶響聲聽得人膽戰心驚,讓人絲毫不懷疑她會磕死在這里。 牟氏也被嚇得不輕,趕緊使眼色叫一旁的婢子遏制了她,她跟著有些焦躁起來:“你們這般……叫我如何是好?” 說完這話,牟氏不由看向坐在主位上一直沒有吭聲的徐大將軍。 徐盡歡忽地起身,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對著父親說道:“阿耶,你救救阿寧吧!咱們徐家在圣人面前還有幾分薄面,就幫幫柳家吧!” 牟氏急了:“你這孩子!” “辦法不是沒有?!毙齑髮④娺@時總算開口,所有人都不約而同看向他,“只是不是由我出面,而是你們自己去做?!?/br> 溫氏眼前一亮,她立即道:“求大將軍指條明路?!?/br> 第159章 拿定主意 “你們若真信柳二娘子是被冤枉的,豁得出去的話,便去京兆府前擊鼓鳴冤,鬧得天下皆知?!毙齑髮④娍粗麄冋f得慢條斯理,“京兆府尹為人耿直,若有冤情他定會撞南墻一般定要查個水落石出。不過……” 徐大將軍頓了下,才又道:“若是將他牽扯進來,又一直尋不到有利的證據為柳二娘子洗脫嫌疑,致使案子停滯不前,必定惹怒圣顏?!?/br> 溫氏與崔氏很快就明白過來。 此事是刑部主辦,皇帝并未讓京兆府插手,想來定是有二手準備。若是他們這時將京兆府牽扯進來,此事便會變得復雜,想要糊弄結案難度倍增。 若是最后找不到真兇,又沒有有利證據證明與柳桑寧無關,那他們柳家便是徹底得罪了皇帝。且不說全家的性命能不能保,至少柳青行的官只怕是做不成了。 徐大將軍靜靜看著溫氏等人,片刻后,溫氏沖著徐大將軍一揖,她道:“多謝大將軍指路,若能為女洗清冤屈,不日定帶阿寧上門親自道謝?!?/br> 說完這些,溫氏便領著崔氏與柳含章離了徐府。 徐盡歡看著離去的背影,眼中露出焦急之色,他思量后轉身對父母道:“孩兒突然想起來有些公務還未辦妥,先出去一趟?!?/br> 說完也不等父母點頭,轉身就跑了。 “自樂!”牟氏高聲喊了聲,可徐盡歡已經不見了蹤影,她氣得一擰帕子,扭頭對徐大將軍道,“你瞧這孩子!” 徐大將軍卻露出滿意之色:“是我徐家的兒郎?!?/br> 另一頭,鴻臚寺大牢中,柳桑寧與王硯辭身邊已無他人,整個大牢中,只有他們二人。 柳桑寧看著王硯辭,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王硯辭看得一頭霧水,卻聽柳桑寧道:“那日我只飲了一杯果酒,卻覺得頭暈燥熱,像是喝多了一般。那時我便察覺不對,于是假裝又喝了好幾杯,撐了兩刻鐘才起身借醉意離開?!?/br> “我雖不清楚究竟是何人在我酒中動了手腳,但也不能不想些對策。我出大殿時正是上菜之時,我故意離大殿門口遠了幾步撞了一位宮女,讓她的湯潑在了我身上,還記下了她的名字與所屬之處?!?/br> “之后呢?”王硯辭不由上前一步。 柳桑寧回答:“之后我的確是往使臣下榻的宮苑而去,可我并未入宮苑,而是去了宮苑旁的小院兒,那里是使臣們的小廚房,后頭是小廚房宮人的住處。我在那兒認識了一個朋友,名叫阿圓,是個小宮女。她獨自住在柴房收拾出來的屋子里,我便去她那兒蹭了一晚,弄臟的衣裳,也在她那兒換下來的?!?/br> 說到這里,柳桑寧狡黠一笑:“那日小廚房的人幾乎都歇了假,沒什么人在,我進出之時無人瞧見?!?/br> 聽完柳桑寧的話,王硯辭一顆懸著心稍稍往下落了些。 “你早有準備?”王硯辭問。 柳桑寧搖頭:“并非如此。我不是早有準備應對這檔子事,我只是怕宮宴之上有什么避不開的人情世故,總會多喝上幾杯。萬一喝多了身邊還是得有個人照看一二比較穩妥?!?/br> 加上她要出宮阿圓頗為不舍,是以她想著陪陪阿圓也是不錯的。沒想到陰差陽錯,倒是能讓自己躲過一劫。 “若那阿圓與你交好,她的話不一定能全然洗脫你的嫌疑?!蓖醭庌o道,“你就算去了她那兒,也不能證明你在三位使者死去時沒有去過?!?/br> “我知曉?!绷廃c頭,“若只有她一人自然是不行。但那日,還有兩位宮女沒有離開。我讓阿圓找其中一位借了幾顆烏梅子熬制酒后解渴的茶湯,又讓她找了另一位膽小怕事的,前來屋中幫她替我凈身?!?/br> 王硯辭挑眉。 柳桑寧道:“先前在馬車上已經聽你說了,那三位使臣的死亡時間在戌時三刻到五刻,行兇者力氣不夠大。所以殺人時間便長些,故而刑部推斷乃是女子作案。而我這段時間里,正在阿圓的屋子里,喝了茶湯,又有人幫我凈身,前前后后忙了大半個時辰,根本沒時間作案?!?/br> 見王硯辭略顯驚訝,柳桑寧繼續道:“如此一來,便能有宮女證明阿圓的確是借過烏梅子煮茶湯,又有宮女證明我的確在阿圓屋子里。我交代過阿圓,若無我授意,不可將此事說出去。而那位幫她一起替我凈身的宮女,阿圓說向來是個懦弱的性子,今日若聽聞我成了殺人兇手,只怕是一丁點都不敢提曾經伺候過我?!?/br> 王硯辭不由替她鼓掌:“你有人證亦有物證,此事便可解了?!?/br> 停了下,他道:“我這就帶你進宮見圣人,洗清你的冤屈?!?/br> “不急?!绷幾钄r,“冤屈是要洗清的,但還不能放在明面上。如今咱們既然有了當年之案的線索,又有了嫌犯,有些事我在暗處更好。我待在此處,反倒能降低幕后之人的警惕。只是真相也確實不能拖太久,否則我之后想洗脫也難了?!?/br> 柳桑寧想了想:“你替我準備紙墨,我將事情的經過寫于信上,你尋個機會,替我遞給圣人。圣人若是見了信,問過阿圓,便能知道我說的是真的?!?/br> 見王硯辭擰眉,眼瞧著是不同意堅持要帶她立馬去皇宮的樣子,她立即轉移話題:“眼下除了叫人盯著葉相,還有一事也迫在眉睫,需得你去排兵布陣才是?!?/br> “何事?” “那位替東家出面與越氏交易的羅剎人,他極有可能也是與婆娑國四皇子交易私鹽之人。使臣團還未走,他應該還在長安?!绷幟嫔珖烂C,“我總覺得,若是找了他,或許許多事都能迎刃而解?!?/br> “那我便先送你的手書,然后去追查他的下落?!蓖醭庌o道。 柳桑寧卻搖頭:“不行,我覺得最好立即去查,叫人也盯著新濟國使臣團的人。他們馬上就要離開長安,沒準會有什么舉動。我的信不急于這一時,你明日或是后日再來拿也可?!?/br> “可……” “我去送信!” 一道聲音倏然從王硯辭身后響起。 第160章 加入 兩人都是一驚。 今日鴻臚寺的人都在休沐,怎么還會有人在此? 從大牢的陰影中走出來一個人,柳桑寧不由瞪大了眼睛:“自樂兄?你怎么來了?” 徐盡歡三兩步走到他們面前,表情嚴肅,看著兩人毫不避諱。 他開口道:“我聽到了你們的話,阿寧,你的信我替你送去給圣人。王大人,你自去做你要做的事?!?/br> 王硯辭眉頭一擰:“徐大人,你知不知道你是要幫我們做什么?你聽到了多少?” “我聽到的不算多,”徐盡歡頓了下,“阿寧述說真相時我剛好進來,聽到了你們后半段的話罷了?!?/br> 那也聽到的算多的了。柳桑寧在心里嘀咕了一句,說道:“你并不清楚我們究竟要做什么,就這般貿然出來要替我送信,你可想過你可能會置身險地?” 徐盡歡沉默了一下,隨后道:“你與王大人,都是心中有大義之人。你們若想做什么驚天動地挑釁律法之事,那定是受了天大的不公。你們想要討公道,我便幫你們討公道?!?/br> 柳桑寧心道,自樂兄恐怕聽到的不只是后半段吧? 王硯辭沉聲道:“你太冒失了。若我們要做的事生死一線,若我們不信任你,你這般暴露自己,就是死路一條?!?/br> “你們不會?!毙毂M歡說得斬釘截鐵,“我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阿寧。阿寧愿意冒大不韙的風險幫你,定是早已權衡過利弊,而她認為值得去冒險,值得去做。既如此,我作為朋友,從旁幫幫忙又有何不可?” 他目光堅定地往前走了一步:“我乃徐家嫡子,且向來與世無爭,不冒頭的。有些事你們不方便出面,我卻可以?!?/br> 徐盡歡說完這話,背在身后的右手卻緊緊攥成了拳頭,手心里都已經出了汗。他有些忐忑,不知他是否能被二人接納,不知能否真的能作為朋友幫到他們。 過了一會兒,才聽到王硯辭輕嘆了口氣:“你若攪進這攤渾水里,或許就不能輕易脫身了,你可真想好了?” “想好了?!毙毂M歡重重點頭,“放心吧,我絕不后悔?!?/br> 王硯辭與柳桑寧對視一眼,最后柳桑寧沖他頷首,王硯辭終于也松了口:“既如此,那便一起吧。若是事情不順利,我會盡全力保全你們?!?/br> 話音剛落,柳桑寧忽地伸出一只手。 “這是作甚?”王硯辭一愣。 柳桑寧沖兩人一笑:“既如此,咱們便算是結盟了。既是結盟,那不得擊掌為約?” 王硯辭有些哭笑不得,卻還是配合地也伸出手,徐盡歡也伸出手準備等著排隊擊掌。 不料,柳桑寧卻是突然拿起王硯辭的手,放到了徐盡歡的手背上,而自己的手又放到了王硯辭的手背上。 她說道:“今日我們便為一體,共同查出所有事情的真相?!?/br> 說著她看向王硯辭:“謹行,你快去做你該做的事情?!比缓笥挚聪蛐毂M歡,“自樂兄,你留下來,我將信寫完后交給你。順便,再跟你說一個有關于二十二年前的故事?!?/br> …… 另一頭,皇宮內。 柳青行跪地顫抖,抖著手伸向自己的官帽。在他面前,是坐在龍椅上的皇帝。 他手抖得厲害,卻還是觸碰到自己的官帽,堅定地將官帽摘下。 他匍匐在地,擲地有聲:“陛下,老臣愿以烏紗帽作保,臣之女絕不會干出此等喪心病狂傷天害理之事!只求陛下給臣的女兒一條生路,查明此案真相!若她有罪,臣愿一同受罰!” 第161章 鳴冤 柳青行伏身頭點地,皇帝盛威之下,他心跟著顫抖,身子卻是一動不動穩得很。 聽到皇帝的話,他高聲道:“臣惶恐!臣就算有天大的膽子,也絕不敢脅迫陛下。臣為官二十余載,一向對朝廷對陛下都是忠心耿耿,用心辦差,臣絕不敢生出旁的心思?!?/br> 他一字一句,雖聲線發抖卻說得十分誠懇,皇帝怒容消散幾分,倒也能靜下來聽他往下繼續說。 “臣向來只埋頭在崇文館內兢兢業業辦差,旁的事臣從不摻和。今日臣求到陛下跟前,實屬不知還能有何法子救臣女一命。臣唯二女,長女出嫁多年,不必臣過多cao心。唯有這次女,向來想法異于旁的小娘子,令臣頭疼。臣不喜,時常教訓她?!?/br> 皇帝沒想到柳桑寧與父親柳青行的關系竟是這般,還時常被父親教訓,他倒是聽的得了趣兒,面上雖依舊板著臉,可卻沒有打斷。 柳青行額頭抵著冰涼的地磚,不知道皇帝此刻的表情,也不知道皇帝此刻在想什么。但見皇帝沒有出聲打斷也沒有呵斥,于是壯著膽子繼續往下說。 他繼續道:“桑寧雖然性子頑皮些,在家中也會挨罰??蓮男〉酱笏齾s都沒有做過真正逾矩觸律之事。她的心中自有一桿稱,明白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雖膽大妄為,卻并不是魯莽無腦之人?!?/br> “自她進了鴻臚寺,成了像胥,臣便對她耳提面命,讓她恪守本分。在鴻臚寺中,她也用心辦差,從不會怠政。此間她表現如何,想來鴻臚寺卿王大人最為清楚。她運氣也好,得過陛下的賞識,長此以往,她只需本本分分做好分內之事,好好替陛下辦差,將來自有前途,又何必在這個節骨眼去自毀前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