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7. 掙扎
數日之后,藍湘從班導那邊收到了關于畢業晚會的消息。果真如程木雨所料,是在北高禮堂舉辦。 自那晚之后,她腦子就不?;胤拍峭沓棠居暾f過的話。 「不是輸在讀書人生就會輸的一塌糊涂?!?/br> 聽上去很有道理啊。 她打心底希望程木雨有機會將這句話親口和黎一芬說,這樣指不定比較有說服力。 正當她幻想黎一芬可能會有的反應時,忽然聽到有人喚她名字,她往斜后方看去,只見連子安正拿了一把雨傘,用傘頭抵著她的椅子。她不禁挑挑眉,自喉間發出一個飽含疑惑的短音節:「恩?」 連子安從抽屜拿出一盒牛奶糖,遞給她,壓低聲音說:「忘了???上次輸給你的?!?/br> 藍湘將自己從思緒抽出,嘴角彎起恰到好處的弧度,笑了笑后收下:「謝啦?!?/br> 「——但我希望同學們不要玩的太瘋,特別是那些要指考的人?!故鄬熞粋€人在臺上以高姿態的方式叮囑學生,目光落在正與連子安眉來眼去、講悄悄話的藍湘,用力拍了下講桌:「翁藍湘,干什么呢?我在這你還在聊天?」 藍湘眨眨眼,迅速藏起糖果,毫不閃避的對上班導不悅的目光,笑著說:「會的!老師,我一定不會讓我的心奔出去,一定好好收著?!?/br> 班導微蹙了眉頭,一臉無言,隨后聽見臺下傳出一道特別清晰的聲音:「老師,翁藍湘以后要當演員啦!」 說話者是陳一銘,是連子安的好兄弟。 藍湘覺得莫名其妙,語氣略微無奈:「到底我哪句話說過自己要當演員?」 「你之前不是——」 陳一銘話說一半,被班導咬牙切齒的打斷:「你們兩個,夠了!」 藍湘很識相的立刻收笑,低下頭:「我錯了?!?/br> 「翁藍湘,你認真一點,別對待人生大事也都嘻嘻哈哈的?!拱鄬Э嗫谄判牡膭駥?。 聞言,藍湘內心煩躁,對于考大學是人生大事這件事感到不解,卻還是笑咪咪的開玩笑:「老師我還沒有要結婚啊,人生大事不是結婚嗎?那可是一輩子的欸??晌椰F在都沒對象,結什么?太早了啦!」 面對藍湘的口無遮攔,龍育芬很沒義氣,笑得直拍桌子,擦著憋不住溢出的眼角淚。 藍湘見狀有些哭笑不得,低聲道:「笑屁??!夸、張?!?/br> 「夠、了?!拱鄬Р铧c被她氣死,扶著額頭搖了搖,有氣無力的說:「翁藍湘,下次你換位子坐到前面。人家龍育芬和連子安是考學測已經申請大學等面試了,你還整天在那邊跟人家聊天?!?/br> 「可都要畢業了,我也想和同學培養感情啊?!顾{湘扁扁嘴,繼續耍嘴皮子。 班導不敢相信自己聽了什么,指著她說:「你兩年還培養不夠?班上就你最吵,我沒看過你有一堂課是認真的?!?/br> 「有?!?/br> 「哪堂?」 「英文?!顾{湘講的很小聲,就像是做了什么虧心事。 確實有點心虛,雖然談不上是虧心事,但就是面對教化學的班導,她是有些心虛的。 老師挑起音「哦」了一聲,悠悠涼的說:「學測英文頂標,老師我還記得,然后數學和自然嘛??只拿均標?!?/br> 藍湘聽出話語里的諷刺,張了張口想解釋,卻不知從何說起,只能死命咬著下唇,腦子飛速運轉該如何解釋「數理拿均標」的事,好讓事情徹底翻篇。 不過她思來想去還是沒找到恰如其分的理由,也幸好班導沒再等下去,直接開始講課,只不過下課后依舊不忘把她叫去辦公室單獨談談。 這已經是開學后的第四次了。 「你坐?!拱鄬Ю藦堃巫咏o她,輕嘆后說:「老師問你,你是不是在打工?」 藍湘搖頭。 「那你為什么就不能好好讀書呢?」 藍湘腦袋放空,只是脫口而出:「我??我覺得不是輸在讀書人生就會輸的一塌糊涂啊?!?/br> 話音剛落,連她自己都愣了,沒想到有朝一日會引用到程木雨的話。 班導目光一凝,頓時肅了語氣:「但你這個年紀該做好的就是讀書,你說你沒在打工,也沒在精進專業技能,倘若你不讀書你以后能干嘛?」 藍湘不知該如何回答。 一直以來,她都走在別人鋪好的路上。 無論是國小上國中時被迫報考私校,入學后每天過著晚自習到八九點的生活,週六還要上加強課;到了高中,她幸運上了第一志愿,卻在這三年幾乎有三分之二的時間是班上墊底。 曾經,她飽受稱讚,身旁的人說她是個讀書料,她也曾享受那份被捧著的錯覺,但卻忘了,自己當初是耗費比別人多的努力才勉強入了第一志愿,她的學習速度和理解能力本就與身旁的差了很大一截。 世上有兩種人,一種是天才,一種是庸才,她很有自知之明的知道自己是后者。 這么多年了,她一直是得過且過的心態在生活。直到未來朝她步步逼近,她才明白,那些年她沒有為自己去跟世界掙扎過一遍。 如今,她被迫正視自己的心,才赫然發現,一直以來她都很清楚自己不喜歡什么,卻不清楚自己喜歡什么。 她認真學英文大概是因為在科目中得到過成就,又或許是因為想環游世界吧??傊?,她連自己都不太了解。 不過有件事她非常清楚,她絕對不是懷抱著想成為翻譯人員或是外交官的夢想。 她沒這么偉大,也未曾有過這種念頭。 她不敢將自己幼稚的想法說給身旁的人聽,所以只能用著打哈哈的方式嘻笑帶過。 「讀書是翻轉階級復製最好工具?!拱鄬дf著老生常談的話。 她理解,但現實的令她厭惡。 藍湘目光沉靜,最終只是「恩」了一聲,不再多做回應。 其實,她此刻在做的不過是掙扎,只是似乎用了最糟糕的方式,但她不知道還能怎么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