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0章
殊華回答:“我們只見過幾面,但聽說,文如其人,我想,能夠作出那般美好詩文的人,糟糕不到哪里去?!?/br> 老皇帝看了那些詩詞歌賦,不置可否。 等到慕容昊醒來,他便不顧其傷重,冷酷地立刻考校起治國方略以及經書古籍。 慕容昊氣若游絲,但引經據典,毫無所懼,遠比他那些兄長們更為博學。 老皇帝那張一直古井不波的老臉,終于有了些許動容。 殊華與有榮焉。 她初次戀愛,很想與人分享這份快樂甜蜜和驕傲,最適合的分享者,明顯就是慕余生。 她微笑著看向他,他也正好在看她。 他回了她一個淺淡的笑容,他臉色慘白,搖搖欲墜。 殊華叫御醫來給他療傷:“是不是沒包扎好,沒止住血?再給他仔細瞧瞧,開個好些的方子?!?/br> 慕余生拒絕治療:“我很好,只是有些累而已?!?/br> 老皇帝叫殊華過去:“現在看來,老七很好,你們可以試著相處一下,但你身份特殊,必須有我安排的人在場?!?/br> 慕容昊從床上滾落到地上,使勁地給老皇帝磕頭:“多謝父皇成全,多謝,多謝!” 他一連說了很多個感謝,感激喜悅之情發自肺腑,難以形容。 老皇帝被逗樂了,難得對他和顏悅色:“看這孩子高興傻了?!?/br> 殊華也替慕容昊高興,辛苦隱忍那么多年,終于被看到。 她扶慕容昊躺下,他小孩子似地緊緊攥著她的手不肯放開,非要她陪著他。 慕余生靜靜地看著這一幕,靜靜地離開。 他步履蹣跚,蕭瑟孤獨。 他獨自回到自己的小屋,瑟瑟地看著窗外發呆。 雨水不期而至,大而滂沱。 他舉手撫上咽喉,試著想要發聲,但不管怎么用力,永遠沒有一絲聲響。 他絕望地使勁抽打著自己的咽喉,又使勁掐自己的脖子。 他撕扯自己的傷口,任由鮮血浸濕青衣,流淌不休。 流干凈了,就死了。 死了,就干凈了。 就不會再有癡心妄想,就不會有傷心絕望。 他本以為自己能平靜地看她幸福,但事到臨頭,他才知道,他其實做不到。 他掙扎起身,瘋了似地翻找著抽屜里的詩文稿件。 他把它們胡亂地抓在一起,想要沖出去告訴別人,那其實都是他寫的,他為她寫的。 從她抵達京城,首次登上甘露臺時,他就已經開始為她寫詩賦詞。 只是他身份低微,天生殘缺,沒資格出現在她面前。 嫉妒和悲傷像火一樣地焚燒著他的心胸,他肝腸寸裂,他淚流滿面,像個失去理智的瘋子。 他抓住門扇,正要拉開,皇子府的仆役冒雨而來,敲響了門。 “慕公子,您還好嗎?下仆給您送藥和飯食過來,七殿下和殊姑娘很擔心您,讓下仆照顧您起居?!?/br> 慕余生頓住動作,絕望地閉上眼睛。 他頹然地靠倒在門上,懷里的詩文散落一地。 仆役沒聽到動靜,十分擔憂:“慕公子?慕公子?您在里面嗎?您怎么樣了???下仆進來了??!” 慕余生想要拒絕關心,但他不能發出絲毫聲音。 再不然,就只能開門出去比劃手勢。 但他不想見到任何人,他絕望地用頭撞擊門扇表達自己的拒絕,卻得到了更熱烈的關心和擔憂。 人可以絕望到什么地步呢? 就是拒絕都不能。 皇子府的仆從們想用暴力撞開門扇,門卻突然開了。 慘淡的燈光下,站著渾身是血、臉色蒼白又絕望的慕余生。 他的眼睛失去了生氣,仿佛行尸走rou。 仆從們被嚇到了:“慕公子,您怎么了???” 他輕輕搖頭,拿走他們送來的湯藥和飯食,再關上了門。 他機械地吞下湯藥和飯食,再機械地抓起那些詩文稿件,點燃燭火,一張一張地燒掉。 他不配。 不配得到她的喜愛,不配得到她的關注。 就算這些詩文是他寫的又怎樣? 他永遠也不能給她幸福,更不能保護她不受傷害。 這一身作詩作詞的才能,她喜歡,那便送她歡喜。 殊華一直陪伴慕容昊到深夜。 他高熱糊涂,喊的夢話卻是:“殊華,你別丟下我,我愿意付出一切,什么都不要,只要你好好活著……” 殊華只能一遍又一遍地安撫他:“我很好,殿下別擔心?!?/br> 他便緊緊地攥著她的手不放,很小聲地說:“我錯了,我真的錯了,不該把你卷進來?!?/br> 殊華知道他可能聽不見,但還是認真回答:“不必擔心,我早已想好和你一起面對?!?/br> 老皇帝派去的人委婉地提醒她:“風雨令,男女有別,您該回去了?!?/br> 殊華俯身在慕容昊耳邊輕聲道:“我要回去啦,明日再來看你?!?/br> 他便懂事地松了手,眼睛仍是閉著的,額頭燒得燙人。 殊華想起慕余生:“他的情況如何?我去看看他?!?/br> 拋開別的不提,他至少也是她的救命恩人。 她盼望他好。 慕余生沒給她開門,空氣中彌漫著紙張燒過的味道。 皇子府的仆從小聲道:“慕公子很不開心,聽說今日其實是他父母的忌日?!?/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