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也就是說,殊華自入職以來沒有一刻閑著,沒有一刻不面對生死危機。 恐怕此刻被關在刑訊室內受審,對她來說,反而是最悠閑輕松的時刻,難怪她睡得那么香。 “忠勇之士不該被如此對待?!?/br> 靈澤粗暴地將陵陽仙君扔出暗室,看向一堆噤若寒蟬的部眾,冷聲道:“本座親自審訊這個案子?!?/br> 殊華沉默地看著高臺上的那道身影。 她忍玄宥很久了,他一共搶了她四回功勞,六件法寶,對她說過二十一句下流話,欲行不軌有三次。 之前機會不成熟,她能力低微,被搶走功勞和法寶、說難聽話,她都忍了;被欲行不軌,也只是巧妙逃脫。 然而玄宥久未得手,竟然對她生出虐殺之心,正好她也早就想要他的命,再吃了他……畢竟這么菁純的靈力,當真可遇不可求。 是以,她用半年的時間作準備,終于挑著昨天這個好日子順利地殺了他。 想起玄宥先是震驚,再是苦苦哀求、涕淚滂沱的樣子,殊華唇角微翹,讓惡人得到應有的懲罰就是爽。 “你笑什么?” 高臺上的男人生著一張厭世臉,仿佛所有人都欠他錢似的,聲音是那種許久不說話之后的暗啞。 殊華不想惹他,抬手摁住唇角:“司座容稟,屬下并非藐視公堂,而是生來如此?!?/br> 兇神果然如同傳說中那般冷淡不糾纏細節,他籠著袖子,淡淡地道:“陵陽濫用酷刑,有失公正,本座令他向你賠禮?!?/br> 在場修士十分震驚。 自如意殿建立以來,從未有過仙君給人修、妖修、鬼修賠禮道歉的先例。 眾仙君虎視眈眈地瞅著陵陽,不許他丟這個臉。 陵陽虛弱地咽下一口血沫,一瘸一拐走到殊華面前深深一揖:“是我辦事不妥,還請道友原諒?!?/br> 他敢賠禮,她就敢受,殊華坦然應下,靜等靈澤發話。 居上位者,一舉一動總有深意。 他一來就擺了這么大的架勢,公開審理此案,自是想要一鳴驚人,樹立威信。 她雖想借這股東風,卻也不愿卷入更大的漩渦。 靈澤神色威嚴:“殊華,將你的事如實道來,若有道理,本座必然主持公道?!?/br> 殊華早有準備:“懇請司座先查玄宥罪行,屆時屬下絕無隱瞞?!?/br> 立刻有人喝止她:“咄!大膽!” 靈澤目光掃過,雜音即刻消失,只剩下一群蔫雞。 “本座應允你之請求?!膘`澤起身離開,寬大法袍蜿蜒于地,殷紅如血,刺眼、沉重。 才剛開始就結束,等同于主審和嫌犯見了個面。 效率高到離譜,常年習慣了冗長會議的仙吏們面面相覷。 殊華雖也覺得奇怪,卻也只能見招拆招,回去獄室住著,等待結果。 查證玄宥罪行,怎么也得幾天,正好把玄宥的靈力徹底煉化,悄悄升個級,多得一分生機。 半夜時分,刺骨惡意驟然襲來,殊華睜開眼睛,準備迎敵。 雖然她所有法器丹藥皆被搜走,卻也還有幾分自保之力。 然而這刺骨的惡意轉瞬即逝。 靈澤神色懨懨地立在她的獄室外,目光像是落到她身上,又像是看著別處。 在他身后,仙吏悄無聲息地搬尸洗地,井然有序。 “多謝司座?!笔馊A還沒說完話,他已走了。 “真是風一樣的男子啊?!笔馊A自言自語,并沒有太多感激之情。 必是玄宥身后勢力派人收拾她,卻被靈澤守株待兔,殺了個干凈,敲山震虎。 整體可以理解為,兩股勢力的爭斗,她就是中間那顆小小的棋子,實在沒必要多情。 一切俱靜,殊華的識海內響起一條小奶音:“殊華,小雨滴有點怕他?!?/br> 一根透明的根須從她體內穿透出來,緊緊纏繞著她的手掌,撒嬌一樣地晃啊晃。 嬌嬌的,柔柔的,十分招人疼。 殊華溫柔地反握住根須,默聲道:“不怕,有我在?!?/br> 她號稱半妖,實則可能半妖都算不上。 和別的修士不同,她沒有心臟,她的心臟是一棵名叫小雨滴的奇怪的返生樹。 所謂返生,便是讓死人實現重生之意。 她其實是個身體曾被分成無數塊,又被縫合起來,沉睡多年之后醒來的死人。 她不知道是誰殺了她,又是誰這樣殘忍地虐待她,更不知道是誰救了她,也不知道是誰把小雨滴這樣的至寶,放在她的胸腔里溫養她。 從她在驪山醒來,它就躺在她的胸腔里,細小的枝葉根莖和她經脈交融,不斷釋放靈力滋養她殘破的神魂和軀體。 幾百年來,它隨著她的修為增長漸漸長大,從一棵幼苗長成樹,從只會磕磕巴巴說幾個字,到可以和她對答如流。 它是她最忠實的伙伴和依靠,也是她最大的秘密。 她與它共生,相輔相成,誰也離不開誰。 她越強大,它就長得越快。 它越強壯,她也就越強大。 可是,始終有一個致命的問題沒辦法解決。 第3章 吞星 死人始終是死人,尤其是一個身軀、神魂全都殘破不堪的死人。 重生,便是與天道相爭,凡人身軀,想要逆天而行,可想而知有多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