狼人悶悶地點頭，看著俞燈消失在自己懷抱中。

    俞燈再次睜開眼，發現自己來到了巨龍奧利爾破殼那天。蛋殼旁邊，龍族長老沉吟著說：“這孩子，將來必然力大無窮?！?/br>
    畫面不斷變化，小黑龍的體型不斷膨脹。在一眾鬧騰的龍崽里面，他也是稱霸王的存在。

    俞燈呆呆地看著少年奧利爾到處拆家，把龍族云端領地的山谷折騰得七零八落，自由地翱翔于天空。少年巨龍還仗著自己有王室血脈，皮糙rou厚，根本不怕長輩教訓。

    “哎，哎！我只是不小心燒了兩個山洞而已！”巨龍飛在前面，身后追了四五只嗷嗷叫的龍。

    畫面最后，莽撞的龍崽最終成為了下一任巨龍首領，當厄拉澤亞大陸發生畸變異化，巨龍承擔起重任，撐起了云端的領地。

    至此，這幾個碎片的回憶畫面全部結束，俞燈重新回到剛才的空間里。

    他有些恍惚。巨龍和灰狼的經歷，應該是碎片里面難得的悠閑無憂了吧？只不過在副本世界的數據被改造成副本之后，他們同樣遭遇了各種痛苦和災難。

    這樣莽撞自由的家伙……同樣反應了作為本體的應珩的性格面。

    想到這里，俞燈的心情忽然輕快了些。他很高興，應珩的情緒和性格，還有作為碎片的那些過往，并非是全然痛苦黑暗的。

    “我還以為記憶場景的持續時間能夠久一點，沒想到一下子就結束了?！本摭埓诡^喪氣，“融合之后，就不能這樣親近小陛下了?！?/br>
    巨龍覺得，他作為碎片的龍形態還是很酷的，比本體酷多了。

    俞燈身后的貓尾巴擺了擺，上前抱住失魂落魄的碎片：“但是你們必須融合的哦，要聽話的?！?/br>
    “好吧……寶寶一定要記得我??！”

    這三個碎片忍住不舍，挨個抱住俞燈，也化作光點消失在俞燈的心口。

    周遭的畫面再次變成昏暗崎嶇的深淵。俞燈長長地呼出一口氣，但這口氣還沒呼完，戴在他胸前的魔鏡忽然飛了出去。

    俞燈愣?。骸罢O？！魔鏡！你要去哪里呀？”

    這可是融合意識碎片的關鍵道具，不能出意外的！

    聽到俞燈的聲音，魔鏡在半空中急剎車，猛地飛回來。魔鏡帶著安撫的意味，在俞燈的臉頰上輕輕貼了幾秒，再次飛向空中。

    巴掌大的魔鏡旋轉著變大，最終，這片契約空間的天空都被魔鏡填滿。

    一道輕盈的身影從魔鏡里落下來，是附著在魔鏡上的那半個碎片，那個有著暗金色頭發的少年。

    “小陛下?！鄙倌暧昧Φ乇ё∮釤?，對他露出微笑，順便悄悄地揉了揉他的尾巴，“您來了?！?/br>
    俞燈任由他抱著自己：“魔鏡，你也要融合的對不對？”

    “是的。但我只能算是半個碎片，之前附著在魔鏡上，暫時和魔鏡融合而已。我的經歷其實沒什么好看的?！鄙倌瓯ё∮釤?，和他額頭相抵。

    俞燈眼前閃過一幅幅畫面，是魔鏡流落在各個副本里看見的情形。數百個副本飛快閃過，漫長的時光在轉瞬間便展示完畢。

    “看，確實挺無聊的吧，而且我大部分時間都在沉睡。好在我遇到了小陛下，那是我最快樂的時光，也是我最大的幸運?！?/br>
    魔鏡生澀地低下頭，在俞燈嘴唇上輕柔地落下親吻，身影再次消失。

    魔鏡高高地懸掛在空中，鏡面閃爍著細微的淺金色亮光。周圍沒有再出現漆黑的洞口，俞燈站在原地。

    現在，只剩下最后一個碎片啦……

    他輕聲喊道：“統統?！?/br>
    過了片刻，契約空間響起滋滋的電流聲，一道虛幻的身影在俞燈面前出現，之前一直模糊的五官也清晰起來。

    正是應珩的模樣。

    俞燈看著系統01一步步走過來，腦海里閃過他剛才在深淵里收回的碎片們。

    “統統，你是最后一個碎片了哦?！?/br>
    系統01露出微笑，伸手環抱住俞燈：【是的，我也將與其他碎片融合?！?/br>
    俞燈安靜地看著他，系統01的笑容加深，輕聲坦白：【燈燈，我曾經很嫉妒其他碎片?！?/br>
    俞燈眨了眨眼：“唔？”

    【他們能夠親近燈燈，而我只能眼睜睜看著，卻什么都不能做，最初甚至連這樣的情感都無法明晰?！?/br>
    系統01的聲音變得更輕，身影開始化作光點：【但我們終究是同一個人?！?/br>
    【燈燈，我永遠都在……那么，稍后見?！?/br>
    俞燈望著半空中的魔鏡，像那些碎片每次安撫他那樣，輕聲說道：“稍后見，我……我也始終都在?！?/br>
    ……

    俞燈被無形的力量抱著放在一塊平坦的石頭上。這片空間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天空中的魔鏡鏡面恢復如初，卻在下一刻徹底化作虛無。

    周圍的深淵也變得朦朧，漆黑的峭壁一點點變淡。在璀璨的金色光芒中，十幾道碎片黑影飄向力量漩渦，慢慢地凝聚成完整的整體。

    若有若無的痛苦悶哼落入俞燈耳中，他幾乎不忍心繼續看，但還是強迫自己關注著眼前的情況。

    融合過后，碎片們就消失了吧……俞燈心里有些不舍，但更多的是期待。

    碎片們很好，但是不同性格面的碎片共同組成的應珩，才是他最想要的。

    誒，不過深淵也在變化……他好像明白了，所謂的契約圖鑒空間，所謂的深淵，其實是應珩那些被鎮壓被分裂的精神力形成的。

    應珩就是深淵本身。

    不知過了多久，魔鏡徹底碎裂消失，力量漩渦停歇下來，空中出現了一道凝實的身影。

    ——應珩從半空落下來，沒有任何停頓，大步走向俞燈。

    俞燈眼底有些泛紅，主動張開手臂抱住應珩：“融合完了呀……”

    應珩低下頭：“嗯，我回來了。幸好有燈燈在?！?/br>
    俞燈抬起手，輕輕摸過應珩的臉頰，感覺眼前的男人熟悉又陌生。他說：“應珩哥哥，我都不知道你原來還有這么多不同的性格面?！?/br>
    “人類本就是復雜的生物，哪怕是我也不例外?！睉褫p聲回答，“在現實世界里，我和燈燈的相處時間太少了，而且我不擅長展現和表達自己，抱歉?！?/br>
    “這有什么好道歉的呀?！?/br>
    俞燈把臉頰埋在應珩的胸口，小聲說：“那些碎片……你還記得嗎？”

    “當然。碎片并沒有消失，我擁有所有碎片的記憶，他們是我，我就是他們?！睉癜参康?。

    俞燈放松下來：“那就好哦?！?/br>
    真是奇妙啊，他和應珩在現實世界的相處時間其實并不多，遠遠沒有無限世界的相處那樣持續且深入。

    他們在現實世界相識，用特殊的方式陪伴成長，又在無限世界的一場場副本里，體驗不同的角色關系，對彼此有了更深刻而徹底的了解。

    他與碎片們的經歷，何嘗不是他和應珩共同完成的一次次角色扮演呢。

    俞燈從應珩的懷里退出來：“我們是不是該回玩家中心了呀？”

    “嗯，等我把契約空間內收容的力量徹底吸收完，燈燈就能被傳送回玩家中心了?！?/br>
    俞燈有些擔憂：“玩家中心現在還好嗎？哥哥他們……”

    “玩家中心的情況稍微有些混亂，但尚可控制?！睉耖]上眼睛感知幾秒，“俞先生已經和其他幾位會長商議完畢，將主系統想要殺死玩家的事情公布出來，玩家們的反應很激烈。主系統正在阻止玩家反抗?！?/br>
    俞燈有些著急，應珩哄道：“別擔心，契約空間很特殊，我們只在這里停留了兩個多小時。再過半小時，我就能把燈燈送回去了?！?/br>
    俞燈對他很信任：“好哦?！?/br>
    深淵已經基本消失了，他們現在所處的環境是一片深藍色的狹窄空間。

    他們安靜地看著對方，幾分鐘后，應珩試探地握住俞燈的手，見他并沒有表現出抗拒，又悄悄從單純的握手變成了十指相連。

    俞燈垂眸看著他們緊握的手，又看向應珩的眼睛。幾秒后，俞燈語速很慢地說：“應珩，你喜歡我，是不是呀？”

    “嗯，我喜歡你?！睉癯姓J得非常坦蕩，沒有哪怕一秒鐘的猶豫。

    俞燈的呼吸略微變急促了些。

    應珩承認完，嚴謹地糾正：“或者說，我不僅僅是喜歡你。準確的說，無論是我，還是源于我的每一個碎片，都是愛燈燈的?！?/br>
    他因為基因和精神力的缺陷而意識分裂，卻也因為對俞燈的愛意，每一個碎片都那樣相似，而此刻，所有的碎片因為愛意，重新融合成完整的本體。

    就像那些碎片曾經一遍遍表達的愛語一樣，應珩鄭重地說：“我喜歡燈燈，也愛燈燈?！?/br>
    俞燈張了張嘴。這是……在表白嗎？

    俞燈望著男人的黑眸，心跳也開始加快。他心里的答案呼之欲出，同時因為完全未知空白的經驗而有些躊躇。

    但他還是想要弄明白的。他遲鈍，膽小，但這并不意味著他想要一直逃避問題呀……俞燈認真地問：“但是……喜歡和愛究竟是什么？”

    他回憶起那些碎片和自己相處的方式：“應珩哥哥，你為什么喜歡我呢……會不會，只是喜歡和我做那些事情呀？”

    應珩的神情很認真：“不是的。燈燈，是因為喜歡你，我才會有那樣的欲望，只因為是你，所以才會情不自禁?！?/br>
    俞燈會覺得這句話很耳熟，唔，想起來了，是邪神說過這樣的話。

    “燈燈，我喜歡你的外表，喜歡你的內在，哪怕你怕疼愛哭，哪怕膽小嬌氣，在我看來都是最可愛的。更何況燈燈那么厲害，是心軟善良又厲害的寶貝，我怎么可能不喜歡呢？”

    應珩摸了摸俞燈的頭發：“就像所有的意識碎片對燈燈的情感那樣，我的每一種情緒，我的每一種性格……過去的我，現在和未來的我，都是愛著燈燈的?！?/br>
    俞燈的指尖微微蜷縮。他縱使遲鈍，也感受到了來自應珩的情感。

    熾熱坦蕩，毫無保留。

    應珩說完之后，心跳也變得急促起來。那是隱秘的期盼，也是不確定的忐忑。他想要得到俞燈的回答，卻也害怕得到回答。

    靜謐又熾熱的情愫在空氣中流淌。

    許久之后，俞燈抬起頭：“我好像明白什么是喜歡了?！?/br>
    俞燈很慢很認真地分析：“從小到大也有很多人喜歡我啦，但是我經常沒有發現，或者沒有感覺……但是你不一樣哦?！?/br>
    “無論是本體的你，還是那些碎片。我都是允許靠近的。我允許你和我做那些事情，雖然有時候很壞……但我還是沒有討厭你。我會擔心你，會因為你心疼……而且，這和我對哥哥弟弟的愛是不一樣的?！?/br>
    應珩已經暫時失去了語言能力，他僵硬得像一塊木頭，連手要放在哪里都不知道了。

    應珩沙啞地喊了一聲：“……燈燈寶寶？”

    俞燈覺得自己已經徹底捋明白了自己心里的情感。

    “你低一下頭?！?/br>
    男人聽話地俯身低頭。俞燈慢慢地伸手，抱住男人的脖子。

    俞燈睜著明亮的眼睛，在應珩的嘴唇上親了一下，嗓音輕快地說：“我覺得……我也是喜歡你的哦?！?/br>