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2五洲四宗
夜晚,在床上躺了許久始終睡不著的徐寒洲睜開了緊閉的眼。 眼前似乎還在一幕幕地閃過徐家滅門時的慘狀,火焰,慘叫,還有娘將徐家家傳之寶藏入他眉間明靈印時,她身上愈發刺眼的血色。 那樣悲劇凄厲的場景,在數萬遍夢過想過后卻難以讓他的心再起波瀾。 直到一個鬼鬼祟祟抱著枕頭的人影閃進屋內。 月光下,垂著雪白兔耳的女孩先是驚訝又露出心虛的神情。 許含嬌發現他沒睡,自己偷偷蹭被子的計劃暴露,兔耳朵炸毛了。 “洲洲哥哥,你沒睡呀……”許含嬌抱著枕頭,看著他坐起身。 黑暗中,他眉間的青冥印記更亮了。 徐寒洲問:“有什么事?” 許含嬌想到了剛剛做的噩夢,嚇得嗚得一聲鉆進了徐寒洲的被子里,縮成了一團。 徐寒洲掀開被子,看到了雪白色顫抖的兔尾巴。 “嬌嬌剛剛做噩夢了!嗚嗚…嬌嬌夢見有很多人闖進了玉兔山谷,嬌嬌的朋友還有兔叔兔姨都倒下了,爹娘也叫不醒?!?/br> 徐寒洲聽到她講述自己的夢,腦中又閃現出滿是血光的幾幕,手慢慢落到她背上,拍了拍。 “不怕?!?/br> 許含嬌聽到這聲安撫,擦了擦眼淚,往他身上一撲,聞到了他身上好聞的冷香。 畢竟是個稚童,很多東西才過一遍腦子就忘干凈了,許含嬌很快就把自己的噩夢拋至腦后。 她抱著徐寒洲,不知道怎么想到了白天時,被朋友打趣的事情。 于是她沒忍住,問:“洲洲哥哥,我們會像她們說的,長大之后做夫妻嗎?” 她把自己說得紅了臉蛋,也不敢看徐寒洲的表情,想到了什么,聲音悶悶的:“嬌嬌很笨,到現在也不會收尾巴耳朵,洲洲哥哥要是不喜歡嬌嬌,嬌嬌不會難過的?!?/br> 說著不會難過,卻在嚼出難過兩個字的時候濕了眼睛。 雖然她白天放話,把可以嫁給他一起生兔崽崽說得那樣自信,但事實上她很贊成娘親說的話,說她的洲洲哥哥像塊冰,那個拿久了會凍白手心的冰。 許含嬌有些希望徐寒洲主動摸摸自己的耳朵。 被朋友們說笨的耳朵,要是可以被洲洲哥哥摸,那他就一定是喜歡自己吧。 可徐寒洲的回復讓許含嬌的兔耳朵更沒精神地聾拉著:“再過幾日,我就要走了?!?/br> 剛剛的話題就這樣被轉移或者說變相給了答案。 許含嬌又濕潤了眼睛,她松開抓著徐寒洲的手,揪著自己的兔耳朵縮成一團。 她不愿意接受他的答案,難過得都不愿意質問他為什么做出要走的決定。 而徐寒洲第一次主動地抱住了她,即使他的聲音平靜得沒有一絲起伏,眉心卻閃過一絲光芒:“我會回來的?!?/br> 瀕死的他躲藏在灌木中,幾只野狗徘徊在他周圍,等著他死后大快朵頤。 他的眼睛被自己的血浸過,視線越來越模糊,暈死前,他看見了兩個接近他的身影,他進了一個有草藥香的懷抱。 再次睜眼,眼前是個垂著兩條雪白兔耳朵,好奇打量他的女孩。 他記得她對著自己露出一個笑容,也記得她說:“小哥哥,你眉心的小水滴是你娘給你畫的嘛?我也想要一個!” 因為他說他會回來。 許含嬌抬眸看他,有些驚喜,眼里水光瀲滟,抱著他重重嗯了一聲,說:“你一定要回來!” 但是,沒等到他離開,許含嬌的噩夢成真了。 重傷到瀕死的兔媽將儲物戒塞進許含嬌手里,又將自己的兔皮生生剝下,蓋在了兩個孩子身上隱藏他們的氣息,她將兩人藏好,沖出家門自爆帶走了追兵。 等許含嬌醒來,她被徐寒洲抱著,兩人身邊是張雪白的兔皮。 巨大的絕望化作怪物巨口,將許含嬌吞下,她突然感受不到自己的呼吸和心跳。 她想起來了自己的那個噩夢。 徐寒洲看到了她接連不斷滴落臉頰的眼淚,聽到了她強擠出喉嚨破碎的無法成句的話:“娘…爹…不是真的…” 徐寒洲想再喂她一?;杷?。 于是在許含嬌抱著兔皮,哭得撕心裂肺后,他抓著她的手,給她塞下了一?;杷?。 小兔子重新回歸安靜,蜷縮在他懷里,那么小那么可憐。 他不明白為何自己身上的悲劇在她身上重演了。 徐寒洲一邊給她擦眼淚,一邊向外釋放靈識,按理來說,他現在的筑基期修為甚至沒有釋放神識探查的能力,但不可思議的情況出現了,他眉心的印記光芒一盛,他的神識瞬間籠蓋了整個玉兔山谷。 如他推測的,那些人走了。 根據玉兔山谷的魔氣殘留來看,是魔族。 和滅了他家滿門的氣息并不相同,也沒有感知到族老們刻在那群魔修身上的追魂咒。 即使這場災禍由自己引來的可能極小,但他還是握緊了拳頭,心境驟然巨動。 他看著懷中至今未學會收起耳朵尾巴的女孩,將她抱緊。 玉兔山谷青石階前出現了十幾道身影,均著霜色外袍,腰間掛著屬于玄清宗弟子證明的環形玉佩。 帶頭的人手里拿著一盞頗為古樸小巧的燈,里面的光亮已經熄滅了。 這是千年前封魔大戰后,玉兔族留在他們玄清宗的魂燈,燈內燃燒的是玉兔一族的血脈之力,現在燈滅了,也就意味著叁大靈族之一的玉兔族已不復存在了。 張安慈嘆息一聲將魂燈收進儲物袋,便吩咐起弟子收尸。 經過他們的探查,滅族真兇指向了魔族,但是他們實在不明白玉兔一族有什么值得被針對的,畢竟玉兔族與世無爭就算了,也沒有什么傳族至寶,千年前元氣大傷后又實力大降,活也才活幾百個。 這個玉兔和民間神話中的玉兔無任何關系,玉兔族屬于靈族,而靈族是早于人族就誕生的生物,因受天道喜愛,天生親靈,修煉速度和天賦非人族可比。 但是,數萬年前的一次靈氣枯竭期,靈族大量隕落,只剩下擁有治愈萬物之力的玉兔族,靈胎投寄于凡間皇室,血脈變得越來越駁雜的龍皇族,以及避世多年,被推測早已盡數隕落的玄羽族。 對于這個結果,人族修士們都不覺得意外,但看著一具具被搬出來面目全非的尸身,里面甚至有幾個半大孩童,心里都是不好受的,畢竟誰能斷言靈族的下場不是人族的下場呢。 自從新任魔皇上位后,魔族就愈發猖獗了。 張安慈拿著通訊符和宗門那邊匯報情況,一個弟子將一個男孩領了過來,說:“長老,我們發現了個孩童,他自稱是明靈寒境的徐家人?!?/br> 張安慈聽到明靈寒境時還沒反應過來,直到徐寒洲站在他面前,他眉心的青冥色印記讓他為之一震。 入門時間早這些小輩弟子百年不止的張安慈曾見過這個印記,但是也只見過一次,還是從他們玄清宗老祖面上。 意識到這孩子出身不簡單,甚至可能是老祖后人,張安慈按滅通訊符,把他招到面前,和善地問:“孩子,你非玉兔族人,怎么出現在這兒?” 徐寒洲比張安慈更清楚自己和那位老祖的關系,而他本來就有前往玄清宗拜師的打算。 于是他將事情原原本本告訴張安慈:“數月前,徐家遭魔族襲擊,全族僅剩我一人,我重傷流落在外時,是兩位玉兔族人將我救下?!?/br> 張安慈面上露出不忍,卻不知如何安慰,只道:“你是我們老祖的親族,我們玄清宗定會護你周全,等我們將玉兔一族安葬好,就帶你回宗門?!?/br> 徐寒洲對他鞠了一躬,被扶正后,他又開口:“玉兔族并非全滅,還有一個女孩?!?/br> “嗯?她在哪里?”張安慈沒想到竟然還活了一個。 徐寒洲將他們帶到那個有著白色垂耳,長相出色到讓人一眼就能確認身份的女孩面前。 任誰來了,都知道她是玉兔一族。 “洲洲哥哥,他們是誰?”許含嬌依舊抱著娘親的兔皮,滿是淚痕的小臉帶著警戒。 不等徐寒洲開口,張安慈道:“我們是玄清宗的修士,千年前就和你們玉兔一族交好,曾約定照看你族魂燈,我宗發現魂燈燈滅后,恐你族發生不測,派我前來查看,沒想到……” 還是來晚一步。 許含嬌不信他們,信徐寒洲,她把母親的兔皮收進儲物戒,躲在了徐寒洲身后,扯著徐寒洲衣袍,怯生生地:“洲洲哥哥…我怕…” 徐寒洲安撫道:“不怕,他們不是壞人?!?/br> 等到所有的尸體安葬好,張安慈對許含嬌和徐寒洲提議道:“安全起見,兩位小友和我去玄清宗吧?!?/br> 徐寒洲的計劃里就有痊愈后離開玉兔山谷去玄清宗拜師,不打算拒絕,但是他還得為許含嬌考慮。 看向緊緊抓著自己衣袖,神情恍惚的許含嬌,問:“愿意和我一道去嗎?” 聽到他說話,許含嬌才看他,緩緩點頭,嗓音怯怯:“嬌嬌沒有家了…只有洲洲哥哥…嬌嬌跟著你……” 張安慈看著兩個小人,長嘆一口氣,等到弟子提醒時候到了,便帶著兩人上了飛舟。 當今修真界的勢力分布,時人道:五洲四宗叁禁域。 五洲:東岳洲,西巖洲,南冥洲,北庾洲,中洲 四宗:玄清宗,道元宗,煜陽宗,靜禪宗 叁禁域:魔域,魂迷域,斷骨域 除了玄清宗居中洲與北庾洲交界處,其他叁宗分居東西南叁洲。 叁禁域則占據北庾洲,因此北庾洲遍地魔族邪教,就算是正道元嬰修士,去了也難全須全尾的回來。 作為離北庾洲最近,剿滅魔族魔修最多的玄清宗,一直以來被奉為正道魁首。 飛舟在天地日行萬里,穿行兩日后。 玄清宗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