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寧離跪在觀音殿的蒲團上,素白瑩潤的手腕上瘦骨嶙峋,纏著一圈古樸的佛珠,她雙手合十,虔誠的叩拜,觀音法相悲憫,一雙眼眸垂下,似是在憐憫她的信徒。 身后主持單手豎起,微不可聞的聲音隨風而逝,身是菩提樹,心如明鏡臺,時時勤拂拭,何處惹塵埃。(注),殿外古玉蘭樹前吹起一陣淡淡的風,幾片花瓣吹進了觀音閣,帶來了一縷淡香。 殿門前,一角玄墨色衣袍蹁躚而過。 孟歲璟在參橫居外徘徊,正好遇見懷泉端著藥碗往里頭去,忍不住上前問:兄長他 懷泉低著頭:二郎請回罷,郎君身子不適,這幾日不宜見人,就連今晨的早朝也往宮里頭告了假。 你可知,兄長何時打算接皎皎回來?,他壓低了聲音問,這幾日府上氣氛凝滯,眾人對寧離這個名字相當忌諱。 懷泉淡笑:二郎還是莫要cao心了,寧小娘子大抵是不回來了。 什么意思。,孟歲璟怔怔地問。 字面上的意思,二郎請回罷。懷泉淡淡的說完,便進了屋去。 而后,孟歲璟便再也未見過寧離,他幾度想去普華寺看她,均被守在外頭的小廝侍衛攔住了腳,見不著便去尋孟祭酒和孟歲檀,二人均對此事緘默。 時隔多年,再見故人,孟歲璟終是忍不住,宴席結束后本想同寧離再說幾句話,但周氏先一步帶她去安置了,孟歲璟便等到了晚些時候,帶了些寧離愛吃的點心尋了過去。 傍晚,秋水明落日,朝霞氤氳了天際,宛如赤紅的魚尾,寧離同孟歲璟閑閑的走在長廊處,昔日的故人終歸不似以前那般自在。 你對兄長。他略有些尷尬的,不自在的問道,心中隱隱希望寧離的回答千萬別是他所擔憂之事。 第04章 第四章 寧離面色坦然,昏黃的霞光映在她的眉眼處,流光霧靄,暮云重重,空中散發著一股新雪特有的冷雪氣息,何時訂親。她略過了孟歲璟的問題,隨意問。 不知道,大約也就這兩個月的事情罷,反正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了。孟歲璟凝著她的眉眼,心頭思緒頗為雜亂。 她的指尖輕輕撥動佛珠,寧離垂下了頭,繼續笑:哦。面上并無任何不悅,慢吞吞道:是好事啊。她是真的瞧不出一絲的不高興,孟歲璟緩聲道:你當真如此想? 寧離聞言抬頭輕輕的笑了笑,笑意帶著些索然無味,次兄就莫要試探我了,以前的事是我的錯,我不會再那樣了。 本就是她行事太過肆無忌憚,放不準自己的位置,仗著孟歲檀的縱容,不斷的試探旁人的底線,不怪孟歲璟對她如此防備,再深厚的情誼終歸不是親生的,隔著一層。 孟歲璟視線有些閃爍,啟唇張了張,到底還是沒有說什么,岔開了話頭:這幾年過的可好? 寧離波瀾不驚的點了點頭,云淡風輕的說:挺好的,寺廟清凈,沒什么人打擾,就成日里抄抄佛經,打打座。 我叫廚房做了些你愛吃的菜,一道用些罷。二人以往時常聚在一起吃飯,孟歲璟也是存了想同寧離多說幾句話的心思。 可寧離卻客氣拒絕:多謝次兄,還是算了,我叫阿喜端了回房吃。如今,許多雙眼睛都看著,剛回來便同孟歲璟走的過近總是不大好的。 孟歲璟有些失望,但也沒說什么,只是由著她轉身離開。 傍晚的孟府小徑上沒什么人,大多都在自己的院子里同家人一起,寧離孤寂的同阿喜走在小徑上,小徑的雪還未消散,薄薄一層覆在路上,阿喜手上提著廚房的飯菜,如今她已然不復從前,沒有人會愿意來伺候她,討好她,孟府能有她一個容身之處已然是網開一面。 還是二郎好啊,女郎瞧,還有您最喜歡炙羊rou呢。阿喜咽了咽口水,直勾勾的盯著食盒里的東西,寧離軟了視線,你喜歡便多吃些。這幾年她在寺廟待久了,早就不食葷,對阿喜也是愧疚的,原本她不必隨自己吃苦,但是仍舊執拗的跟著她,在寺廟中茹素。 阿喜左右瞧了瞧,便從食盒中捏了一塊椰蓉酥出來,先給寧離塞了一塊兒,隨即又往自己嘴中塞了一塊兒。 寧離有些好笑,正欲把手中的椰蓉酥也塞到阿喜嘴中時,余光一晃,便瞧見迎面而來一道身影,長身玉立,冰冷寒肅的氣勢繚繞在身側。 她登時一僵,有些不知所措的立在原地。 孟歲檀應當是剛下值,緋紅官服還未脫下,微風拂過他寬大的袖袍,他目不斜視的沿著長廊而來,將將踏上小徑。 按照她給自己的規束,接下來應當是客客氣氣大大方方的同他問一聲兄長好,然后規矩行禮,再然后寒暄幾句,若是他對自己仍舊是不搭理,便有點兒眼色盡快離開。 寧離還在發呆,便見對面清冷的、虛無的視線有了實質,輕飄飄的落在了她身上。 她唇囁喏著不知道說什么。 陰沉的天際飄散著零星碎雪,凝在了她的長睫上,寒風自長廊襲來,凍的寧離白嫩的鼻尖、臉頰上滲出淺淡的緋紅,有種水光粼粼之美。